第4章:靈堂
淮南侯府,李清越曾經來過。
只是她上一次來,是被淮南侯邀請來的。
那時候很是奇怪。
淮南侯一直帶着她在府上轉,詳細的給她介紹府上各處,彷彿不經意的指着越院,說那是他小女兒曾住過的地方。
說他那小女兒失蹤十年了,不過這地方還留着,一直保持着小女兒丟失前的樣子。
那時候,還曾問她,要不要進去看看。
她拒絕了。
“既是貴府小姐的院子,不應該是我這等女子踏訪之處。”
一句話,淮南侯眼中痛苦。
李清越搖搖頭,詢問了路過丫鬟靈堂的方向位置,便循着記憶前行。
不多會,便看到一座被白色覆蓋的屋子。
白布垂掛,白幡靜立。
一眼望去,靈堂空蕩蕩的。
竟連守靈的人都沒有。
她記得,淮南侯除了小女兒之外,還有一子一女。
“可知此處為何一個人都沒有?”有人問出了同一個問題。
李清越回頭,便見一個頭戴束髮嵌寶紫金冠少年。
只見這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笑容卻帶着放蕩不羈的肆意。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動靜,李清越下意識躲藏起來。
這人竟然也跟着李清越一起躲起來。
“大哥,為何還要給他守靈,他根本就不配你給他守靈。”一個尖銳的女聲,帶着無盡的憤懣,又帶着撕聲的痛苦。
“他到底是我們父親,至少在送葬之前,應該盡子女職責。”一個厚重的男聲,帶着無盡的寂靜,就這麼飄過來。
“我寧可我們沒有這樣為老不尊的父親,若不是他,我們會受盡白眼嗎?當初一早就勸說他,不要再和那長慶坊的清夜來往,若是一定喜歡年輕女子,便納個貴妾,他什麼都不聽,一句話都不聽,最後好了,他最後竟然還敢死在青樓之中!”女子冷笑:“最滑稽是,那死狀明明是被毒死,他竟還敢留手書,讓我們當做沒有這回事,不要再查下去!”
“他這在保護誰,這是到死都在保護誰?”
李清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任何聲音發出。
這說話的兩個人,她大約知道是誰了。
女子應該是她未曾謀面嫁入新晉定遠將軍府的嫡姐李清淑。
男子則是曾經過來長慶坊逼她,讓她不要再接近淮南侯,卻被她氣走的長兄李存志。
身旁的少年注意到李清越臉色不對,疑惑的挑眉,似乎要詢問李清越,李清越並不理會,只是看外面。
李清淑的聲音越發尖厲:“他還有當我們是他子女嗎,有想過,我們因為他的行為,要承擔多少罵名嗎,就連以後的子孫都要受他影響!”
“他到好,就這麼死了,輕飄飄的死了,輕飄飄的手書,輕飄飄的結束。”女子的聲音最後哽咽:“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他對的起誰,對的起鬱鬱而終,早早過世的母親嗎?”
“好了,這是父親的遺願,便讓這件事情過去吧。”李存志依舊穩而冷。
“好,好,好,你是好兒子,我是惡毒女兒,你要守靈你守,我是絕不會替他守靈的。”李清淑說著直接離開。
靈堂,只剩下李存志。
李存志看着靈堂上的靈位,好一會,才開口:“父親,清淑以為我過來是給你守靈的,其實她錯了,我是來讓你後悔的。”
李存志緩緩的往火盆里放黃紙:“她不知道你除了留下讓我們不要繼續查你死因的手書外,還想讓我暗中繼續照顧長慶坊的清夜,我這會是來告訴你,絕不可能,我不單不會照顧,還會讓她生存更加艱難,好讓您死後知道,您不該。”
“當年小妹被擄,你為了救下禮國公府僅剩的獨苗外孫顏煜青,二選一的情況下,放棄了小妹,這件事我不恨你,母親雖痛苦萬分,卻也知道你這是為民族大義,禮國公為國一府壯烈,一乾子孫全部戰死沙場,結果卻落個叛國之名,甚至還影響到唯一外嫁的女兒和外孫,您想保存他唯一血脈,我理解。”
“但是!”
“您怎麼能在外面弄出一個和小妹年歲一樣的私生女,您可還記得母親為了小妹之死日夜以淚洗面,後悔自己沒有照顧仔細,若不然,也不會讓您不得不在顏煜青和小妹之間二選一,讓小妹墜入崖底,屍骨無存。”
李存志閉眼:“母親最後因此鬱鬱而終,您當初那般痛不欲生,我還心疼,如今看到清夜,特別是清夜和您眉眼間的相似,只覺得全是可笑。”
李存志說到此處睜眼:“所以,您以後的靈位,我也不會祭拜,我沒有您這樣的父親。”
李存志走後,李清越才走出來。
旁邊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是難得的沉默。
不過看向李清越的時候開口:“你也是來祭拜淮南侯的?如今真沒什麼人祭拜淮南侯了,沒想到這過來,還遇到這麼隱秘的事情。”
李清越不理會少年,只是臉色更蒼白,卻還是一步,一步的往靈堂走去,最後跪在靈堂之前,抬頭,張了張嘴,良久蹦出一個只有自己聽的到的字:“爹。”
“這個字,我還真是不配稱呼您。”李清越眼中有淚:“但我還是想叫您一聲,因為,我想您可能希望我這般喚您。”
“若不是今日來此,我恐怕都不知道您還為我準備了這許多,不單將性命送予我,竟還想讓長兄暗中照顧我,您處處待我好,想盡一切辦法彌補與我,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對於您和母親,我前生實在不值得。”李清越深吸一口氣:“但,我想今生值得一下,您這般為我付出,被人設計,明明一世清明,絕不能因我盡毀。”
“最重要的是,您值得長兄繼續崇敬於您,不該讓人如此誤會。”李清越微微一頓:“當然,那些弄出這等毒計的人,也絕不該活。”
這個時候,少年終於跟着走近靈堂,幾步湊到李清越身旁:“你和淮南侯很熟嗎,我看你剛剛似乎說了不少話,都說了什麼?”
李清越並不理會少年,直接離開。
少爺看着李清越的背影:“還真是奇怪的小姑娘。”
不過重新看向淮南侯牌位的時候,少年十分沉默,良久說了一句話:“您待禮國公府有恩,待我有恩,不該如此死,也不該如此聲名狼藉。”
回到淮南侯府外。
便見李沉毅來回焦急的尋找,對着一干人詢問:“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妹妹,她的個子這麼高,到我鼻樑的位置……”
李清越上前:“哥。”
李沉毅立刻上下查看李清越的狀況,待得看到李清越一切安好:“爹真是將你寵壞了,讓你好好獃着好好獃着,你竟然還敢亂跑,還好你在我耐心耗光前回來,不然我一準丟下你,我可和爹不一樣,我絕對不會驕縱你的!”
李清越看了一眼淮南侯府的牌匾,抬頭看向李沉毅:“哥,我想回家了。”
李沉毅立刻頓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告訴我是誰,我立刻幫你找回場子去!”
李清越低下頭:“我想回家。”
李沉毅慌了,沒見過李清越這樣:“回,回家,立刻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