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遺脈

第十四章 遺脈

見雲初如此,欒姨媽唬的變了臉色,早知聽了這事兒,雲初會不滿,卻沒曾想會這麼激烈,常言道,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雲初一向是溫柔嫻淑、識大體的,這麼羞人的事情,再氣憤也是一定要壓下的,怎麼竟不分輕重地鬧起來?

顧不得矜持,欒姨媽起身一把拽住她,急聲勸道:

“雲初,使不得,這事兒鬧開了,不僅國公府沒臉,祭酒府沒臉,你更沒臉,畢竟你是欒城首屈一指的才女,凡事要……”

才女!難道才女就該死!

明明沒感情,未婚夫病危,卻不悔婚,大婚三日沒圓房老公就死了,也要這麼枯守,不能再嫁,老公明明在婚前就背叛了,還要為了他的名聲,為了才女的名聲,辛辛苦苦地替他圓……

此刻,聽到“才女”兩個字,雲初覺得分外的刺耳,不等欒姨媽說完,便打斷道:

“女兒不聽,女兒今兒一定要討個說法!”

見雲初粗魯打斷了她,欒姨媽皺皺眉,終是理虧,強壓下心頭的不滿,正要說話,芙蓉敲門進來,抬頭瞧見撕扯在一起的兩人,不覺一怔,不安地看了雲初一眼,卻也不敢詢問,猶豫了片刻,硬着頭皮回道:

“回姨太太,四奶奶,太太過來了。(誠意為您營造一個舒適的讀書環境)”

聽了這話,看了欒姨媽一眼,雲初冷冷地說道:

“好,我這就去迎接!”

見雲初語氣不善,芙蓉打了個寒戰,疑惑地看向欒姨媽。

欒姨媽一面硬拽着雲初,一面示意芙蓉道:

“還傻站着,快請!”

“忙了一大早,總算得了空兒,妹妹……”

正說著,只見一堆丫鬟婆子簇擁着太太走了進來,令雲初意外的是,多日不見的柳兒也隨在一邊,太太話說了一半,抬眼瞧見母女兩雙雙立在地中央,欒姨媽正死死地拽着雲初,不覺怔住了,忙打住嘴裏的話,轉而問道:

“妹妹這是怎麼了?”

雲初剛要開口,被欒姨媽一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沖太太尷尬地笑道:

“沒什麼,這不,聽說姐姐來了,正要去接呢,姐姐快坐”

見母女倆面色不善,太太也知有事,抬手將奴才們都打發了,吩咐喜梅、喜竹在門外守着,這才緩聲問道:

“妹妹這是怎麼了,都先坐,有話慢慢說。”

說著,太太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欒姨媽見了,也放開了雲初,示意她上前見禮,自己則在太太身邊坐下,見上茶的丫鬟退了出去,雲初上前輕輕一福說道:

“姨媽,媳婦自失憶后,忘了規矩,行事粗俗,不堪侍奉在堂前,還請姨媽允許媳婦跟母親回去守節。”

聽了這話,太太眼裏閃過一絲惱意,隨即恢復了自然,轉臉瞧向欒姨媽,見她也神色尷尬,沉吟了片刻,淡淡地說道:

“雲初怎麼盡說孩子話,你總是大家所出,又是我的親外甥女,在我面前放肆些也就罷了,在他人面前,可千萬別這樣,否則讓人見了,又該亂嚼舌頭說我娘家的人沒規矩。”

說著,看了欒姨媽一眼,太太又語重心長地補充道: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親外甥女,一旦你有個閃失,別人不說你,反會說是我縱容的。”

說完,也沒讓雲初坐,太太兀自端起了茶杯,小口地喝了起來。

“姨媽,媳婦原本就忘了規矩,正是擔心在府里行事沒個章法,辱沒了您的名聲,才自請離去的。”

雲初聲音平緩,但語氣中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太太臉色微寒,端茶的手抖了抖,終是當家主母,沒有發作出來,欒姨媽見了,忙在一邊陪着笑說道:

“姐姐別生氣,姑爺剛走,雲初心情不好,鬧些孩子脾氣也是有的,總是親外甥女兒,您就多擔待些,這不,剛剛聽我提起柳兒的事兒,這才吵着鬧着要個說法,說什麼也要回去……”

提到柳兒,太太也知是國公府理虧,立時換了副笑臉,說道:

“就知道你聽了這事兒會不高興,來,別站着,先坐下,慢慢說。”

見雲初坐下,太太又柔聲說道:

“這事兒我原也是不知的,還是那日柳兒昏倒在靈堂上,送回去請了大夫,才知道她有了身孕,已經一個多月了,在我的威逼下,才說出是四爺的,她知我已將她許給了四爺,這才沒了顧忌,做出沒臉的事情,按府里的規矩,我原是要稟了老爺處死她的,只可憐四爺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身後無人,好歹留下這麼一條根,你讓我怎麼捨得?”

太太說著,不知哪句話觸動了心事,忍不住落下淚來。欒姨媽忙遞過帕子,溫聲勸道:

“姐姐,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

太太接過帕子擦了擦眼睛,繼續說道:

“這不,我早罰她跪了幾個時辰,還是她苦苦哀求,說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只是四爺就這一條遺脈,哪怕等她將孩子生下來,再處死也好,她也願意就隨了四爺去,只是好歹給四爺留個后,我這才叫了你母親去商量,想出了這麼個法子,把孩子放在你名下,四爺生前做了沒臉的事情,但人已經走了,萬歲又封了謚號,再揪出這事兒,沒臉也還罷了,就怕被小人聽了去,奏上一本,惹得龍顏大怒,就……。”

說道這,太太頓了下,看着雲初,誇讚道:

“雲初才華橫溢,溫柔賢淑又雍容大度,在欒城也是出了名的,就不要和個丫鬟一般見識。”

太太說完,欒姨媽也接着勸道:

“雲初,我知道你驟然聽了這事兒,心裏不舒服,我剛聽了這事兒,也彆扭了一陣子,但事已至此,雲初還是往開處想想,如果姑爺活着,不說是你,我和你婆婆也容不下這事兒,一定會綁了柳兒任你處置,可畢竟……掉過頭想想,這何嘗不是姑爺前世積了德,陰差陽錯,竟留下了一條血脈,你今兒容下這孩子,也是積德的事兒,可不興任性。”

勸了半天,見雲初端坐不語,知她心裏彆扭,太太和欒姨媽對視了一眼,太太沖門口喊道:

“喜梅,傳柳兒進來!”

門外的喜梅應了聲,不一會兒,臉色蒼白的柳兒推門進來,見過禮,小心翼翼地立在那兒偷偷看着雲初。

只聽太太厲聲說道:

“柳兒,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了,原是見你穩當、厚重,才指給四爺,指望你好好伺候他和四奶奶,不想竟做出這種沒臉的事兒,你也知府里的規矩,不是看在四爺就這一條遺脈,再怎麼也容不得你,還不快給四奶奶磕頭認錯。”

太太說著,沖柳兒遞了個眼色,柳兒撲通一聲跪在雲初腳下,綁、綁、綁磕了三個頭,沒開口,眼淚先流了下來,哽咽地求道:

“求四奶奶看在奴婢肚子裏孩子的份上,饒了奴婢,奴婢知道錯了,也沒臉活在世上,但奴婢死不足惜,只擔心四爺從此絕後……四奶奶一向眼裏不容沙子,不求您能饒了奴婢,只是這孩子沒有罪,錯只在奴婢一人,求你容奴婢生下孩子,奴婢任您處置,還求四奶奶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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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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