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惡魔
黑沉沉的天空，宛如一張巨大無邊的紗網，覆蓋在了血色暗黑的大地上。那一層層散發出妖異紫色，濃郁堪比墨汁的雲團，在黑暗的天幕下，時而聚合，時而分散。好似一頭頭猙獰的惡獸，張牙舞爪，在昏沉的天空中變幻着各種詭異驚駭的形狀。
“嗤啦！——”
“轟隆！！”
沉悶的巨響聲，回蕩在昏暗的天穹下。這些黑紅交錯，粗若巨木的驚天霹靂，在那時而凝聚、時而分散的墨汁雲層中，宛如游龍般四溢穿梭遊動。觸碰的瞬間，摩擦爆發出了一陣陣似天塌下來一般的霹靂巨響，炸出一條條暗紅色的火舌。在這陰暗昏沉的空氣中，尤為醒目。宛若神魔，讓人心驚肉跳。
墨汁雲層的正下方，是一座小山頭，暗紅色的土地上，種植着高大的植物。在這昏暗，能見度只有十幾米的天氣中，小樹林顯得暗沉而神秘。一縷縷灰濛濛的霧氣在林中蔓延，迅速移動。好似一隻只猙獰的惡鬼，在四處尋找獵物。
自天際徑直轟落而下的一兩道粗大閃電，將一顆巨大的樹木攔腰折斷，星靈般的火花，霎時迸射開來。在寂靜詭異的小樹林裏，歡快跳動搖曳。一陣陰冷而又腥熱的冷風吹過，火花迅速跳躍片刻，嫣然熄滅。
小樹林的最中央，是一個直徑約莫二米的小水潭。此時此刻，一道黑色的身影蹲坐在水潭邊，他抱着雙手，低着腦袋，血紅色的瞳孔，直直的盯着水潭。他那詭異呈暗藍色的身軀，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李易一臉獃滯，毫無焦距的目光盯着正前方的水潭，透過清澈的潭水，傻傻的看着水中的倒影。那是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傢伙，全身上下皆是赤裸，黑黝黝堪比炭黑的皮膚，就像是橡膠那般，觸手滑膩並且泛着一層詭異的藍色。
“他”有着和惡鬼一樣猙獰的臉龐，一咧嘴就會看見尖銳鋒利的獠牙。黝黑的臉龐上，兩側的耳朵，尖而長，就像傳說中的精靈。不過和精靈又有不同之處，那就是在雙耳的正上方，一對墨黑尖銳的彎彎小角，就好像小羊羔的犄角一樣。聳立在頭頂的兩側，怪異而又和諧。
李易此刻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讓自己變成了一隻惡魔？！
是的，水潭中的投影，正是李易自己。
惡鬼一樣猙獰的臉龐，尖銳鋒利的獠牙，詭異的彎角，還有臀部上的一條又長又黑的滑膩尾巴。這一切，都在告訴李易，他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傳說中的惡魔！
……
保持這個抱蹲的姿勢，不知道多久了。李易的大腦一直處於雜亂的迷糊狀態，腦中似乎多出了一些莫名的記憶。這種狀態，讓他對小樹林外邊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感覺。
甚至於，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塊長方形的黑色石碑，也渾然沒有察覺到。他就那般一直傻傻的抱蹲着，愣愣的看着水中，自己的惡魔投影。
“救命！救命……”
一個慌張的女子求救聲，忽然從小樹林裏響起。傻愣中的李易，愣愣的抬起頭，看向正前方跑來的一個苗條身影。在她的後方，幾個搖搖晃晃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追趕着。
“同學，救命……啊！”
女子突然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滿臉驚恐的看着，水潭邊的李易，哆嗦着雙手，顫聲道，“惡……惡魔……啊！！”
尖叫聲中，她轉身就往後跑，但這時追趕在她身後的幾個人影，已經來到了她的後面。女子轉身的剎那，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掌，猛地抓住了她那雪白的脖頸。
“嗷嗚……”
好似野獸一般的低吼，從人影的嘴裏發出。一陣腥風迎面撲來，女子尚未做出反應，便看見一張散發惡臭的大嘴向自己咬來。
“啊！——”
女子發出凄厲的慘叫聲，她的整塊臉皮被硬生生咬了下來。美好的面容瞬間消失無蹤，只留下鮮血流淌的面頰肉。她的眼睛凸出，極度的恐懼，佔據了身心。
“嗷嗚！”
狼吞虎咽下臉皮的人影，並未就此停下，低吼聲中，將女子撲倒在地，血盆大口兇猛的咬在了女子雪白的脖頸上。與此同時，後方趕過來的幾個人影，也一起撲倒在女子身上。鋒利的手爪，分解着女子的嬌軀。
然後，抓起一塊塊鮮血淋漓的血肉，塞進嘴裏，大口吞咽。它們彷彿來自地獄的餓鬼，迅速的分解、蠶食女子那嬌嫩的肉體。女子只慘叫了十秒不到，便停止呼叫。身上的肉體、五臟六腑迅速消失不見，片刻后，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骷髏架子。
至始至終，李易就像一個欣賞影片的觀眾，看着近在眼前的饕餮盛宴，血紅色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呵—！”
進食完的幾個人影，驀地抬起了腦袋，嘴裏同時發出類似滿足的低喝聲響。幾張死人一樣的臉龐，暴露在了空氣中。一雙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眼神渙散無神。那一張張蒼白如紙，扭曲不平的臉孔，就像是放在停屍間裏幾天了的死人臉。
麻木、冰冷、慘白。
此刻，臉龐上面沾滿了嫣紅的血跡，嘴角掛着幾抹碎肉屑。其中一個死人臉上，嘴裏還咬着一根半截露在空氣中的腸子，身上散發出惡臭的血腥味。它的嘴巴不停的一張一合，嘴角流淌出鮮紅色的液體。
“餓咕……”
低沉的吼聲再次響起，幾個死人臉發現了水潭邊的李易，搖搖晃晃中，緩慢而又迅速的向李易靠近。李易依舊保持抱蹲的姿勢，對向自己靠近的幾個死人臉，似乎沒有半點察覺。
距離越來越近，十步……五步……三步……
“吼！——”
就在幾個死人臉距離李易一步之遙，幾雙鋒利的利爪，抓向李易的剎那。傻愣中的李易，突然發出一聲似巨獸的咆哮。抱蹲着的身體，猛然爆跳而起。
“唰！”“唰！”“唰！”……
殘影！
快到極致的殘影！
李易的黝黑藍色身子，這一瞬間幻化成了無數道殘影。疾若閃電，遊走在空氣中。恐怖的力道，甚至壓爆了空氣，發出無數道沉悶的響聲，回蕩在昏暗的天幕下。和天空中那“隆隆”作響的驚雷，遙相對應。
“蓬！”“蓬！”“蓬！”……
一聲聲壓抑的爆破聲，連續響起。就見那幾個死人臉的身體，似一個個散架的衣櫥般，忽然自我肢解開來，四分五裂。蒼白、佈滿咀蟲地碎肉塊，和着五臟六腑，灑落在了地面上，一陣陣濃惡的腥臭氣味從碎肉堆，向四周傳遞出去。
暗紅的鮮血，流淌進小水潭裏，頃刻間，染紅了清澈的水潭，折射出妖艷的紅，在黑暗中，綻放出讓人心悸的美。
“嘩！——”
一束血紅的月光，透過濃郁的黑雲，投射在李易身上的同時，照亮了小水潭周邊的場景。殘肢斷臂，白骨森寒的大地上，遍佈妖異的血色，宛如修羅地獄。
惡魔身軀的李易，伸展出了鋒利的雙手，隨着抬起的腦袋，對準了天穹之上的血紅月亮。嗜血殘忍的瞳孔一陣收縮，喉嚨管里衝出了一口悶氣。李易再也控制不住，仰天大吼。
“嗷！！！”
惡魔的咆哮聲，震耳欲聾，撕裂天空中的濃鬱黑雲，露出了黑雲背後的血色月亮。妖異的血紅月光，頓時間傾灑而下，照亮了整座小樹林，也照亮了小樹林外面的場地，乃至整個龍陵大學。
這一剎那間，龍陵大學從黑暗中剝離出來，披上了血色的大衣。震天的咆哮聲，回蕩在血月之下。向著四面八方傳遞開來，響徹整個龍陵市。彷彿在向世人宣告，一隻惡魔降臨人間。
……
良久，李易才停止咆哮，大口喘着粗氣，混亂的大腦恢復清醒。瞳孔中的血紅色逐漸退去，恢復黑色。身上狂暴的氣息，也漸緩消散。
將雙手舉到眼前，注視那鋒利的十指片刻，李易苦笑着自我詢問，“我現在是人，還是惡魔？”
沒人能回答他。唯有腳邊的碎肉塊，地面上的嫣紅血跡，小水潭裏的腥臭血水，證明了李易曾經做過什麼事。
李易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記得和石珉、胖子劉蕉三個人，一起看着怪異的七星連珠。然後，一道浩瀚的白光突然從天而降，李易只記得眼前一亮，隨即大腦傳來一陣暈眩，緊接着就沒有了感知。
待恢復過來時，發現自己奔跑着衝進了學校的後山，來到小水潭邊，然後，就那般一直傻蹲着。大腦一片空白，對周邊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感覺。直到腦中傳來一陣憤怒的衝勁，身體不受控制的暴跳而起，徒手殺死了幾個死人臉。混亂的大腦，才漸漸恢復感知。
苦笑着搖了搖頭，李易放下雙手，眼角的餘光忽然被右手邊，距離他三步遠的一個物事所吸引住。
那是一顆停止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