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值錢的小蟲子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一轉眼周末就結束了，又迎來的令人神清氣爽的周一。
看得出這兩天凱文和馬克都玩的不錯。頭頸手臂的皮膚都有些發紅，估計是沒少曬太陽。
一看到胡楊，馬克就又打開了話匣子。先是表達了對胡楊身體的關心，然後便稱讚了虎山這個地方的風景。
不得不說的是，他的詞彙還真是很匱乏，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詞。
今天的安排還是與以前一樣。關於昨天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這個屋子裏只有胡楊一個人知道。
按照慣例，胡楊還是會時不時的拖着兩個美國人閑聊。但今天的聊天內容，他準備稍微聊點以前沒聊過的。
胡楊彷彿不經意的說道：“再有兩周，你們在這裏的工作就結束了。馬克準備去哪裏度假？”
“度假？”馬克的表情很誇張，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不去度假？”胡楊也是一臉意外。
凱文難得主動開口說道：“我們在亞洲還有其他工作。順利的話，聖誕節前能回國。我已經半年沒有見過小貝蒂了。”
小貝蒂，是凱文的外孫女。胡楊他們都看過照片，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姑娘。
胡楊說道：“斯通公司在亞洲地區，有這麼多的訂單，市場份額不小吧。”
凱文在馬克開口之前說道：“我們公司在亞洲的市場份額是最大的。”
這句話說的很有意思。客觀的說並沒有錯，但其實是有誤導性的。以絕對數量上來說，斯通的數控設備的確是大多數。
但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兩年前的設備。最近兩年新交付的設備中，斯通只佔了三成。而日本生產的設備佔了四成以上。
胡楊恰當的恭維了幾句之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之前我聽說了一個詞，能幫我解釋一下嗎？”
馬克立刻回應：“什麼詞？”
胡楊一臉求知的問道：“Bug，B-U-G。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馬克立刻解釋道：“蟲子，缺陷，竊聽器。”
胡楊嘴角微微翹起：“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嗎？”
馬克說道：“就這些？”
胡楊追問道：“沒有一個意思是和程序有關的嗎？”
馬克這時好像才發現了什麼，臉色一變說道：“沒有其他意思了吧。”
胡楊哦了一聲，說道：“我的老師和我說過一個故事，和第一代計算機有關。”
馬克不太自然的笑了笑，說道：“那是個什麼故事？”
胡楊微笑着說道：“第一代的計算機是由許多龐大且昂貴的真空管組成，並利用大量的電力來使真空管發光。一隻Bug鑽進了一支真空管內，導致整個計算機無法正常工作。研究人員費了半天時間，總算髮現原因所在，把這隻小蟲子從真空管中取出后，計算機又恢復正常。後來，Bug這個名詞就沿用下來。”
聽胡楊說了一個小故事之後，兩個美國人的臉上都有了變化。胡楊把這些都看在眼裏。
沉默了片刻之後，胡楊才又說道：“我也發現了一隻小蟲子。這隻小蟲子有二十九隻腳，卻長短不一樣，走路一瘸一拐。”
胡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有是二十九個齒的齒輪，塞到了馬克的手中。
午飯之後，突然下起了雨。兩個美國人突然通知王意誠，下午的教學取消。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胡楊回到宿舍就翻出了一件長袖襯衫套在了身上。
一個多小時之後，門口傳來的敲門聲。胡楊立刻去開門，臉上還帶着和煦的笑容。
來訪者是凱文和馬克，胡楊已經等他們很久了。
兩個人都出了很多汗，腋下和背後都已經濕透。胡楊很貼心的打開了窗戶，裹挾着濕氣秋風吹進來，兩人立刻打了個寒戰。
胡楊很有耐心的看着他們，一點也沒有先出聲的意思。兩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年輕的馬克先開了口：
“胡，加工17齒齒輪的確會產生齒間距不平均的問題。已經證明這是一個BUG。不過造成的影響很小，這個加工方案是非常少被使用的。基本上我認為，對你方是沒有影響的。”
胡楊裝作不解的問道：“計算？是用筆嗎？”
馬克解釋道：“並不是，這次我來中國帶了一台電子計算機。我們是用計算機做的計算。”
胡楊一臉恍悟：“電子計算機，這個我聽說過。原來這麼厲害，才一個多小時就算出來了。”
嘴上這麼說，但胡楊很清楚這是完全不可能的。馬克那台電腦里有什麼程序，他可是比馬克自己都了解。完成BUG的計算，他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計算機上完成。
此時此地此刻，他們只有兩種方法證明胡楊剛剛給他們的數據，是不是一個BUG。
第一，馬上用廠里的數控銑床按照數據進行一次實際操作。
第二，打國際長途會美國總部，那裏有條件進行證明。
胡楊的房間正對大路，去廠區只能從這條走。胡楊沒有看到他們離開。而招待所的後門，則在胡楊看不見的另一面。
從後門到市裡郵電局，騎自行車只需要一刻鐘。所以，他們肯定已經和美國斯通總部進行了聯絡。
胡楊說道：“既然證明了，那你們準備怎麼處理呢？”
凱文說道：“馬克會立刻處理，保證不會影響機械的正常使用。”
胡楊一臉不信的問道：“就這些？”
看到兩人點頭，胡楊反而笑了起來：“我剛剛是不是忘記說，這樣的BUG我的老師一共發現了七個。”
凱文震驚的喊道：“七個！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胡楊語氣平淡的說道：“我知道有一家雜誌叫《數控機床》，碰巧還是這家雜誌的投稿地址。如果這些數據被寄出到這家雜誌，你們說會怎麼樣？”
胡楊冷笑着自問自答：“已知產品缺陷，故意對消費者隱瞞。這可是商業欺詐，你們公司會收到來自全世界的幾千封律師信的。”
這還真不是嚇唬他們。如果胡楊真的在世界知名雜誌上披露這件事。一定會有很多使用斯通公司產品的人起訴他們。尤其是美國本土和歐洲的客戶。
不光因為他們法律意識強，更重要的是斯通公司與他們簽署的合同內容，與其他地區是不同的。是完整的，充分細緻的規定了雙方權利和義務的合同。
索賠是最基本的，可能還有其他連帶的賠償要求。光是條款內的賠償，就夠斯通公司喝一壺的。更不用說這種醜聞披露之後，對於公司形象和信譽的嚴重打擊。
看着兩個臉色發白的外國人，胡楊心裏一丁點愧疚都沒有，就連同情現在都欠奉了。就在剛剛這兩個人還試圖繼續欺騙胡楊。
當然，作為一個公司的僱員，他們從公司利益出發，做出這種行為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說是無可厚非的。但同時，他們也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壓力。
“馬克，這真會有這麼多嗎？”凱文問馬克。
馬克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凱文，又看了看胡楊，半天沒有說話。但這個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胡楊看兩個人半天沒有搭理自己，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你們現在不是應該擺出條件收買我嗎？”
“1000美金，我們想買斷你手裏所有BUG。要簽署協議，保證不會利用....”
“我不同意。”胡楊根本沒有打算聽完，直接打斷了凱文。
“你們剛剛聯繫的人是什麼級別，主管級還是經理級？”胡楊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自己面對的是兩個純粹的技術人員。
他們這輩子經歷過最嚴峻的談判，可能就是入職談薪水待遇的時候。所以胡楊熟悉的談判技巧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用。
馬克不知所措到已經有些語無倫次：“我們...沒有....其實我們...”
胡楊擺了擺手，直接說道：“好了，我們簡單一點，我問你們答。”
突然改變的氣質，把兩個外國大漢鎮住了，下意識的點了頭。
胡楊說道：“你們聯繫的人是直屬上司？”
兩人點頭。
胡楊說道：“你的直屬上司會把這件事上報么？”
兩人猶豫一下，都搖了頭。
胡楊說道：“這個BUG可以賣給斯通公司的，簽署正式的法律文件。但價錢肯定不是一千美金。所以，現在拿起本子把我的要求記下來。”
馬克還真掏出一個本子，翻開了新的一頁。
胡楊早已經有了腹稿，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三萬美元，在花旗銀行開一個外匯賬戶，馬克的這個東西我要兩台，配置要最高的，因特爾最新的晶片....”
把本子拿過來看了一遍，確認了內容沒有錯誤和遺漏之後，遞還給了馬克。看着兩個幾乎把自己變成鵪鶉的男人，胡楊突然站了起來，用力的拍手，喊道：
“不要再聯繫你們的負責人，要直接找高層，越高越好。記住，你們是在做一件對的事情。是保護你們的公司，你們是公司的英雄，明白嗎！來，跟我說一遍，我們是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