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遺言
“就是。萬一黑虎爺爺變成植物人……呸!呸!呸!”阿碧搖搖頭,打打她的嘴,尷尬地笑:“嘿嘿!我是說萬一他待會忽然醒來看見一根長針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再一看還有一個美女在一旁,會不會嚇暈過去。”
“你們到底是治還是不治?”蝶衣顯然有些不樂。
“治!”阿虎和阿碧同時喊道。
阿碧看看阿虎,反問易先生:“黑虎爺爺失蹤了好幾天了,你怎麼找到他的?”
“蝶衣師妹答應要來,我前去迎接,誰知剛走了一半就遇見你爺爺了。他正在大雨里亂跑着,嘴裏還喊着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非要從樹上走到房頂上,我怎麼拉都拉不住。無奈下只好將他打暈了,送回來。”易先生不急不慢地回答着。
蝶衣在旁邊點點頭表示是如此。
“哦。多謝易先生!正好我們不用到處去找他了。”阿虎是個厚道的孩子,一聽人家幫了那麼大的一個忙,忙拱手道謝。
阿碧卻不這樣認為,誰知道他們在算計着什麼。第一次見到易先生好心是在算計着她脖子上的檀香木片,第二次見到易先生好心是在算計着賣了她,不知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只是……”阿碧心裏迴轉了百次,也不知道該怎麼問才合適。
“只是什麼?你們到底治不治?再磨蹭天就亮了!你們是不是想人多點來觀賞觀賞啊?”易先生最見不得他蝶衣師妹皺眉頭,知道她不喜歡人多,特別是在治病的時候,所以趕快提醒阿碧和阿虎。
阿碧的心忽然沉重起來,腦海里閃過無數醫院白花花的牆壁,她的思路一下短路,憂愁起來。
阿虎用他有些顫抖着的手緊緊握住了阿碧的手,發現她的小手更是冰冷,便雙手握住阿碧,再次肯定地說道:“治!不過,我們不需要易先生幫我們付錢!對吧,阿碧?”
阿碧心思混亂,沒太挺清楚阿虎說什麼。只是胡亂點點頭,任憑阿虎拉着進了阿虎的房間,取出錢來,遞給易先生和蝶衣:“這是一半定金,治好后付另外一半。”
“這小孩挺有意思!姐姐我看病是出診就是二十五兩!破了規矩不太好吧?對不對,小弟弟?”蝶衣撲哧笑了。想摸摸阿虎的頭,卻被他閃開。
阿虎低了頭,想了想,數出二十五兩來,遞給蝶衣,站了一旁:“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蝶衣啪的一下扔出了窗外,只聽屋外月泉說正好,回過頭來見阿碧兩人似木頭,立在一旁不說話,心想,易師兄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弟子,一個是如此固執,一個卻是如此古怪。又忍不住哄道:“你們兩看見長長的針扎你們爺爺不害怕嗎?要不,先出去呆會吧?”
阿虎望望臉色略顯蒼白的阿碧,知道她是害怕的,點了點頭,拉着阿碧向外走。不料,阿碧一隻手拉着桌子,就是不鬆手。
阿碧祈求地望着阿虎,又望望蝶衣和易先生:“讓我們留下吧。我們保證不說話,不出一聲,不打攪你們。”
“不管你們了。如有差錯,你們自己負責吧。”易先生自從來到這個村子后,再沒和蝶衣一起看過病,單獨想出過。這時,他只聞着淡淡的清香,眼前只看見佳人的影子,生怕阿碧兄妹兩說多了,引起蝶衣的不快,所以趕緊應了下來。
蝶衣見易先生答應下來,也不管那麼多,從袖子裏取出一雙薄如蠶翼,潔白如絲的手套來,套在手上。
易先生知道她要動手了,也趕快清心明目,定下心神來。
阿碧不知為何,心裏總是七上八下。或許,她是第一次看見古人醫治這種疑難雜症,心裏總是沒底的緣故吧。但是,她總是很害怕,咬了下嘴唇,雙手死死握着阿虎的手,一刻不敢鬆開。
“沒事!有我呢!”阿虎看見阿碧緊張得滿頭大汗,再一看那一支支長針扎了下去,也禁不住渾身冷汗淋漓。
忽然,只見易先生一手托起黑虎,飛快地在他身上拍打着。
蝶衣飛轉身體,在黑虎上面輕輕插入又拔出銀針,來回數十趟,她和易先生忽然“啪”一聲同時重重地拍在黑虎的前胸和後背上。蝶衣借一根緞帶高高掠起,如一隻百合盛開,高高掛在了房梁頭,姿勢很是優美。而易先生同時拉着另一頭飛奔上房梁,將黑虎倒掛了起來。只見插入黑虎身體裏的銀針一起射入旁邊的柱子裏,一口帶着血的濃痰射出窗外。
黑虎睜開了眼,一看又是易先生,明白是為他在治病,翻下身體,笑聲如鐘響:“多謝易先生!這口氣我憋了好幾年,今天終於舒坦了!”
治好了?真的好了?阿碧和阿虎出乎意外地互相望望,驚喜叫起來:“黑虎爺爺!”
“別吵!”只聽蝶衣一聲嬌喝,翻身下來,伸手在黑虎身上穴道上點了點,又一隻手握住了黑虎的脈搏。不會,臉上竟呈現出驚訝來,又陷入了沉思,搖搖頭,又點點頭。
阿碧和阿虎復又坐下,立起來,隨着蝶衣的表情,情緒撥動着。
“別太擔心。你黑虎爺爺應該還有其他的病症。讓蝶衣師妹再好好瞧瞧!”易先生生怕打擾了師妹看病,對阿碧努努嘴,便回頭抱手觀望起來。
只見黑虎擺擺手,哈哈大笑起來,抖得房樑上的灰塵紛紛落下。但是,不會他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阿碧聽他的咳嗽聲竟然好似肚腹里是空的一般,再抬頭望向黑虎的時候,卻見他噴出一口黑血,隨着灰塵落在了屋裏,滴落在白布上,點點滴滴更像是一朵朵的墨梅。
蝶衣愛乾淨,生怕那些灰塵落在身上,手一揚,緞帶打開房門,她一翻身立在了房門口。
黑虎抱拳謝道:“多謝啦!剩下的是陳年舊疾,看不好的啦!當年我中毒硬是逼在肺腑不讓它發作。偏偏運功時,卻遇見了急事,急火攻心。我多活了這幾年,我心滿意足!只是……”他低頭望望阿虎,又望望阿碧。
黑虎說著,目光停留在阿碧身上,欲說還休的樣子,不肯離開。
天啦!那到底是治好還是沒治好?
她拍拍她的臉,嘟噥着:“相信醫生!相信治好了!”說著,她揚起了頭,對上黑虎那雙複雜的雙眸說道:“黑虎爺爺,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阿碧見他又有些痴痴獃呆的,竟然想起迴光返照的詞來。不過,黑虎那樣子,反倒讓她難受起來。
就在阿碧以為他要發作的時候,他抬了抬手說道:“兩位請暫時迴避一下。我和孩子們有話要說。”
“那是你的事!我只負責治好你的癲狂之症。”蝶衣微蹙眉頭,但是依然緩步走出屋子。
易先生見狀,滿心歡喜跟了後面。要知道,他可是好多年沒能和蝶衣單獨相處超過一刻鐘的。
等兩人出去后,阿碧關上門,轉身卻發現黑虎居然對着他們跪在了地上,唬得她和阿虎忙給黑虎跪下:“黑虎爺爺您這是做什麼?”
黑虎臉色沉重,對着兩人恭恭敬敬地磕幾個響頭,劇烈地咳嗽幾聲,方才站起來,將阿碧和阿虎一手抱一個放在了桌子上,認認真真地小聲說道:“多謝小姐!多謝少爺!黑虎反而要兩位來操心,實在慚愧,恨不得砍下手臂來明志。我……小的沒能保護好兩個主子……”
阿碧第一次見黑虎如此說話,很不習慣,忍不住打斷他,噼噼啪啪說道:“黑虎爺爺,你這樣扭扭捏捏說話憋死人了。你這幾天失蹤到哪裏去了?玄府嗎?還是易先生哪裏啊?對了,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來了?那你真的好了?嘿嘿,那就太好了。是吧?阿虎哥哥?”
阿虎拉住阿碧:“看你急的!先聽黑虎爺爺說完。”
黑虎慈祥地摸摸阿碧的頭,若有所思,好會才回過神來。起身打開柜子,揭開柜子下面的地磚,取出一個盒子來放在桌上。
阿碧打開一看,原來是那片檀香木片和一個小小的玉佩。只見那玉佩被鑲嵌在一個雕工很精細的祥雲檀香木里,檀香木被打在了一個紅色的梅花珞里,長長的絲帶擺放地整整齊齊。一看便知是極其富貴的人家所帶之物。
“這檀香符是阿虎少爺當年定親的信物。”黑虎拿起玉佩,輕輕一按,玉佩居然打開了。
原來是個玉鎖。
“我怕有人見此物罕見,起歹心。所以做了這個玉佩。你要保存好啊!”黑虎打開玉鎖將檀香木片放了進去,重新給阿碧掛上,摸了摸阿碧的頭,細細端詳起來。
原來她果然是阿虎的童養媳啊。她該不是真的一輩子就這樣一生吧?阿碧想着忍不住看了看阿虎。
阿虎默不作聲,有些不好意思望了望阿碧。
黑虎卻沒瞧見兩人的眼神,只管回憶着說:“我希望你好好追隨阿虎少爺。別學你母親貪圖富貴……”
我母親怎麼了?怎麼貪圖富貴了?難怪黑虎爺爺平常總對她那樣。但是不等阿碧問出來,忽見黑虎捂着心口,皺着眉頭咳嗽幾聲,吐出幾口已經發黑的痰帶血出來。
“爺爺!”阿碧驚得心裏發冷,臉色變得蒼白,拉着阿虎的手高聲叫起來:“易先生!蝶衣姐姐!”
“不用!”黑虎拉住她的手說道:“當年幸虧那口迷痰堵在心肺里,正好堵住了那毒的蔓延。如今迷痰一出,自然毒血攻心!我苟活了這幾年,夠了!只是不能再為秦家盡忠,不能帶大小姐您,我……我難受。小姐……你忘記了過去……更好……你……”說著,黑虎又咳出幾口黑血來。
“不!”阿碧忽然陷入一片驚恐之中,黑虎雖然平日對她很兇,但是他骨子裏很疼愛她。她也知道。就連打她,她都知道從來沒真的重重地落在她身上過。
但是,黑虎越咳越厲害,好像要把肺腑都要吐出來才舒服一般。但是,他生怕說不完,只拉着阿碧的手,斷斷續續說著:“小姐,我們是勇敢的秦家軍……你叫……秦碧凝……阿碧小姐……不要學你母親……不要去玄家……”
什麼?!秦碧凝!阿碧呆了!她兩世的名字,竟然是一樣的!秦家軍?她母親?她母親究竟怎麼了?難道他們逃亡和她母親有關?但是怎麼就連累了阿虎?他不是她的未來夫君嗎?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能去玄家?難道和他家也有關係?
“不要講了!易先生!易先生!”阿虎見情形不好,趕忙打開房門,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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