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老太太的賞賜

第十五節 老太太的賞賜

能歌能舞?誰不知道當下市井裏歌姬才最擅長歌舞,鄉下不外乎就是節日時分,群魔亂舞而已。無論是小家碧玉還是大家閨秀,即便是能歌善舞,也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顯露。

“她怕只會群魔亂舞吧?”紅袖捂着嘴輕蔑地笑了。

樓上丫頭也莫不露出輕視之色。

阿碧擺擺手,搖搖頭,正色道:“各位小姐少爺是少去鄉里了。不知鄉下秋社、春社節慶里,無論男女老少都會一起飲酒,一起吃肉,一起醉戲,一起歌舞,一起放縱,一起玩耍。最為熱鬧。”

“哦……”紅袖左右看看,意味深長地嘆道:“難怪說鄉下野婦豪放不得體,見人不避。”

她的話剛落下,幾位出生鄉下的大丫頭立刻面露厭惡之色,卻不便發作,只看看紅袖,低頭不再參與。

“袖娘尚年幼,自然不知農家生活。但是有詩可記載。比如沈遼《踏盤曲》詩曰:社中飲酒不要錢,樂神打起長腰鼓。女兒帶環着縵布,歡笑捉郎神做主。可見社日眾人樂樂,是很平凡的事情。如果是婚慶,會更為熱鬧。黃大受有詩曰:二月祭社時,相呼過前林。磨刀向豬羊,穴地安釜鬲。老幼相后先,再拜整衣襟。釃酒卜筊杯,庶和神靈歆。得吉共稱好,足慰今年心。祭余就廣坐,不問富與貧。所會雖閭里,亦有連姻親。持餚相遺獻,聊以通殷勤。共說天氣佳,晴暖宜看春。且願雨水勻,秋熟還相親。酒酣歸路喧,桑柘影在身。傾欹半人扶,大笑亦大嗔。勿謂濁世中,而無羲皇民。”敏夫人含笑解釋着,招呼人將桌上東西收拾好。

“還是舅母見多識廣,博覽眾書。改明兒教教我吧。”喜雪驚訝萬分,讚歎起來。

而羽澤卻不等敏夫人說完,便大叫起來:“哇!那鄉下這麼好。我就留在這裏了。不回去了。”

緒夫人一臉尷尬,趕緊遞給羽澤一杯蜂蜜水:“你現在多念書才是。”

小紅看在眼裏,剛才對紅袖的不滿隱在心裏,等大家不說話了,也補充着:“我們鄉下社日雖然熱鬧,但是比不上府里精緻了。其實我們鄉下人也就圖個快樂而已,人多熱鬧。”

“是啊。我們是很嚮往。如果小紅姐姐出嫁那日,能去瞧瞧就好了。”玄月不失時機望向了玄老太太。

“好啊!我也要去!”紅袖、羽澤立刻拍手回應!

“我也要去!”喜雪好奇地拉住了玄老太太的衣衫。

玄老太太含笑指指玄月,並不回答,眼卻瞟向了阿碧,慢吞吞招手叫旁邊的丫頭端上一個木托盤來。只見上面擺着一隻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絞絲龍鳳鐲。

玄月只得按捺下一睹鄉下婚嫁熱鬧的念頭,轉向阿碧:“如果你真能唱首我們都沒聽過的歌,跳個我們都沒見過的舞,你才能拿走老太太的賞賜!”

我的乖乖,這應該值很多錢吧。阿碧心裏盤算着,邊墊着腳尖,恨不得眼睛張長點看清楚點那隻手鐲。

“老太太好東西可多了。連我都沒見過這個呢。”緒夫人笑眯眯走了過去,拿起來細看。但見手鐲上那隻龍的龍鬚都被雕刻斷了,只有一半。鳳凰的翅膀連羽毛都看不清楚。可謂是粗糙得分。好像是個初學者手藝。玉溫潤透明,蔥白色,雖是上好的羊脂玉,但是卻依然能看見裏面有絲絲點點的雜色。那就算再好的玉,也不名貴了。

緒夫人笑着放下玉鐲,扭着回到羽澤身邊。

敏夫人沉吟起來。她知道玄老太太很是喜歡這對手鐲,常常獨自對月欣賞。不知為何,這次居然拿出一隻來做賞賜。

“是的。這個算賞賜吧!跳得好,另外加二兩。跳得不好,就算是苦勞。”玄老太太話音一落,就聽見羽澤嚷起來:“且不是太便宜了她?不行!你要另外加個節目,讓我,我們熱鬧才可以。”

紅袖從母親口裏,早知緒夫人是最愛稀罕、名貴的首飾的。看她剛才看玉鐲的表情就知並不是很名貴的。

她立刻得意起來。看來,大家也就當她是個專門逗開心的物件罷了。

“那可不好。我要十二兩。”阿碧猶然在心疼剛才那點銀子,背着手,搖着頭,嘟着嘴不答應,心裏卻在盤算着,如果玄老太太不答應的話,二兩就二兩吧。唱歌跳舞,她都不會,最多最多就是以前的什麼流行音樂,而且她大多都是用來發泄的。比如忐忑類。估計她一開唱會直接把老太太嚇暈倒過去。而她這兩年聽得最多的一首歌便是兒歌《詠鵝》,那還是表姐把她那才五歲大的兒子扔在她家幾個月,那小屁孩天天在家又唱又跳的,她耳熟而已。

“不是吧?”連敏夫人驚訝地叫起來。

阿碧望着依然笑眯眯地玄老太太,面不改色:“那就六兩好了。我另外再表演一個絕活,如果大家都笑了。另外加我六兩可好?”

開玩笑,要知道人家名人的出場費都是很貴的。阿碧我能降低如此多身價,不就是因為是個新人嘛。答應,答應,答應。阿碧心裏吶喊着。

“好啊!什麼稀奇的絕活啊?”羽澤迫不及待跳起來。如果不是被緒夫人拉着,估計早奔了過來。

“當然可以。不過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那麼多銀子嗎?”玄老太太發話了。難道這孩子家裏真的遇見了莫大的困難?到玄府來化齋了?

“老祖宗,你就當她可憐,是賣藝的。人家進府給我們表演,自然要給點錢了。高級賣藝的。高級賣藝的。”紅袖狡黠地一笑,跑到老太太耳邊悄悄地說,又怕老太太聽不明白,又提高了幾分貝。而她的悄悄話卻是小聲地樓上每個人都聽見了。

眾丫頭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這話。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阿碧恨得牙痒痒。

賣藝就賣藝吧。在現代可是個金貴的活啊。金啊……

“那我就不推遲了。”阿碧見玄老太太並不回答,就當她是默認了。

阿碧站在了屋中,雙手一挽,放在身後,做出鴨子走路狀,然後做兩個太極拳動作,唱到:“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兩遍,重複。唱罷,她盯着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

一鞠躬。

“謝謝!”

再鞠躬!

“謝謝!”

“沒了?”羽澤對這個詩倒是很熟悉,不過第一次聽見這個調。阿碧童聲嘹亮清脆,歌詞也熟悉。喜得羽澤不顧緒夫人阻擾,直接在榻上站了起來,學着阿碧比劃着:“鵝鵝鵝……”

頓時,樓上哄堂大笑。

就知道鄉下野孩,必定出醜。紅袖得意地笑得前俯後仰。

緒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硬是拉着羽澤坐下。

原來這首詩歌可以這樣唱。不過對文人來講,有些糟蹋了這樣的好詩。但是對兒童來說又是很適合。玄月笑着點着頭,讚賞着。

為什麼還不見我的賞錢?阿碧偷偷看着老太太。

忽然,只聽見玄老太太捂着嘴,哈哈大笑起來,指着阿碧:“這孩子!這孩子!好好好!賞六兩。”

六兩?阿碧對玄老太太鞠一躬表示感謝,心裏嘀咕着,盤算着另外六兩。

“老祖宗,你讓她再表演一個,也給六兩吧。真的很好看呢。”喜雪在旁邊拉着玄老太太,頭在她懷裏蹭來蹭去,直到老太太答應為止。

“那好吧。我表演一個絕活。露一手。”阿碧急忙把銀子揣進懷裏,邊叫着:“道具!道具!誰拿一張紙來啊?廢紙就可以了!”

沒人聽懂道具是什麼,當聽見阿碧誇張地大叫拿紙來的時候,眾人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裏離我那裏最近,你去取一張廢紙來。”玄月忍住笑,吩咐身邊的海棠。他喜歡安靜,這裏地處玄府花園的角落邊,最適合看書寫字。所以一到這裏,他就看中了這個院子。

不會,一個小丫頭遞給海棠一張寫過字的廢紙來。

阿碧讓小紅和海棠幫忙一人一邊拿着。自己跑屋中左右晃蕩,再將自己唯一會打的太極開頭切西瓜的幾招使完。

所有的人都安安靜靜地盯着上躥下跳的阿碧,想看她究竟想做什麼。連樓下的丫頭們也紛紛擠到了樓梯口,翹首望着。

只聽見阿碧“吼哈!”叫了兩聲,站在了紙後面,將紙拿在手裏,翻來覆去一一遞給每個人看清楚:“是一張紙吧?”

“是。”

“是紙吧?”

“恩。”

“沒洞吧?”

大家點着頭,不明所以。

阿碧再次將紙的兩邊讓小紅和海棠拿着,雙手上下舞動一番,大喊一聲:“破!”

只見阿碧一隻手一下穿透廢紙,在眾人面前招招手。又縮回去,將廢紙收好,謝謝小紅和海棠,復走回玄老太太身邊,站着不動。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阿碧什麼意思,表演的是什麼。

玄月最快反應過來,嘴角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阿碧站在玄老太太的左邊,玄月的右邊,這時看見這個少年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彷彿冬日裏照化了寒梅上的積雪,滴滴答答穿過了心房。

這傢伙笑起來挺好看的嘛。明星魅力值達六分。

喜雪也反映過來,笑倒在玄老太太懷裏,邊在玄老太太耳邊小聲叫着:“露一手!露一手!哎呦!我笑得肚子疼。”

玄老太太也反應過來了,摟着喜雪,笑得抖個不停,對小紅只做着手勢。

小紅在她身後順着氣,心想,這個孩子平時看起來沒什麼出眾的,怎麼今天如此不尋常。看來她的眼光沒錯。只要玄老太太開心,有的是好處。只是她也不甚明白,為什麼老太太非要給阿碧那隻手鐲呢?

紅袖臉色一沉,竟然站起來拂袖而去。

羽澤在緒夫人的解釋下明白過來,回頭再想想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而他最為興奮地還是每個人都樂呵呵的,見別人樂呵呵他就覺得有了極大的滿足。所以他也跟着樂呵呵起來。他此刻是萬分佩服阿碧,盼望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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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不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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