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刻意
宋南瑾立刻迎了上去。
全身濕透的柳晏一臉愧色，又補充道，“姑娘莫憂，我待會便多帶些人，若真有人在下面，我一定尋到。”
旁邊有跟着去的徒弟忍不住道，“掌柜的，我們都找了這麼久了，就差沒有翻地三尺，再找下去怕也是一場空……”
“胡說！醫者父母心，若真有人在下面，多耽擱一會便耽誤了救人！”柳晏臉色一沉，倒是有幾分威嚴態度，徒弟訕訕不敢再多說，自去換衣服不提。
宋南瑾略一思忖，低道，“柳大夫不必費心了，還是將人手撤回來吧。”
“人命關天，這可如何能撤？”柳晏沉聲低道，顯然並不滿宋南瑾人云亦云的態度，只是礙於說話的是宋南瑾，態度稍好了幾分。
宋南瑾也不惱，“柳大夫可能借一步說話？”
柳晏遲疑了下，屏退左右，卻沒遣開李嬤嬤，“姑娘請說。”
宋南瑾也不含糊，直接道，“之前救小乞兒的那人，與我也算是有幾分淵源，而且就我所知，他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既然小乞兒能安然無恙，想來他更不可能出事的，所以我想着，就算柳大夫將客棧翻過來，恐怕也找不着什麼蹤跡。”
“可總得試一試看才是，或許真的能找到什麼。”柳晏仍堅持道。
“既如此，我也不久留了。”
柳晏一怔，不由抬眼望了眼宋南瑾，隔着斗笠錐帽，隱約能看見女子清麗輪廓，下顎微抬，彷彿上好圓潤的玉如意，精緻到了極點，秀雅到了極點，他心裏沒來由一慌，慌忙低下頭，又往後退了兩步，只聽哐當一聲，竟不小心踢翻了腳邊香爐。
他又是失措又是尷尬，白凈臉上通紅一片，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
還是李嬤嬤體貼，幫着扶起香爐，“哥兒且當心。”
柳晏聽見李嬤嬤的聲音，目光一動，不由抬眼望向李嬤嬤，忽的怔了怔，“嬤嬤是……”
“既然尋不到人，我們也不便在此多叨擾了，家中還有急事，不便在此地停留，”宋南瑾微微一笑，平靜打斷柳晏未說完的話，又看了眼李嬤嬤，“嬤嬤，取些銀票留給柳大夫。”
柳晏楞了楞，面上漲紅，只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羞辱，急道，“我救人只為本心，不為銀錢，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治病也是需要用錢的，我們確有要事，也不方便帶着小乞兒，他的傷雖不重，卻也需仔細調養，而且我也不能確定他是否願意遠離故土，既如此，不如請柳大夫代為照顧，等他恢復健康，到時候就看他是願意留在柳州，還是到我身邊，想來那時候，我也能抽出時間來接他了。”宋南瑾平靜的道，“柳大夫的醫館是開門行醫的，卻也不是善堂，自然不能讓柳大夫破費。”
柳晏微微皺眉——他雖覺得宋南瑾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可不知為何聽着，還是有幾分彆扭。
或許是宋南瑾的態度太過冷靜，冷靜的近乎冷漠了。
他才要說話，就聽見外面徒弟叫道，“師傅，那小孩兒醒了！”
柳晏顧不得多說什麼，忙抽身去看，待他替小乞兒開了葯又扎了針讓他休息，便已得了宋南瑾主僕已經離開並留下銀票的消息，他不由怔了怔，面上神色也有幾分莫測，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旁邊徒弟忍不住道，“這些有錢人家，以為有些錢就了不得了，這孩子好歹是為了幫她，她們這說走便走，着實可惡！”
柳晏面色一沉，喝道，“胡說什麼！是誰教你隨意評價旁人的！”
徒弟訕訕不敢再說。
柳晏走到門口，暴雨已停，寒意依舊，天邊隱隱露出青白之色，卻又有烏雲籠罩，讓人看不透明日到底是晴還是雨，就像他也看不透那已飄然遠去的女子一般，而且那女子分明也不打算給他時間，讓他去看透。
他到底只是一個大夫，還是停留在原地，莫去揣測那些不屬於他的人和物才好。
“李伯。”他望向旁邊正在忙碌的管事。
“少公子？”
“祖父可還打算讓媒人去宋家提親？”
“是的吧。”
“你幫我去攔住媒人，祖父那邊，我自會去解釋。”
李伯一呆，為難道，“少公子，你也知道老爺子一心就想撮合你與那位宋家姑娘的婚事，而且她自小就在狄家教養着，想來也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
“我柳家只是小戶人家，不需那等高門貴女，與其勉強，不如老老實實的尋個門當戶對的。”柳晏沉聲道，“祖父想來也是能體諒的。”
“這……您說是便是罷。”
柳晏點點頭，轉身走入裏屋繼續忙碌。
馬車轍轍而行，行的緩慢。
宋南瑾取出糕點遞給嬤嬤，“這是柳州特產芙蓉糕，嬤嬤嘗嘗看，可是舊時滋味？”
李嬤嬤扭過臉，平聲道，“老奴不餓，姑娘自用吧。”
宋南瑾卻又捧着糕點倚過去，軟聲哄道，“嬤嬤，嬤嬤就吃點罷，你看，你若不吃，我哪裏敢吃？”
李嬤嬤望了宋南瑾一眼，眼底有絲猶豫，隨即又被生生的壓下去，平聲道，“老婆子老了，姑娘這般說，也太過抬舉老婆子了。”
宋南瑾無奈嘆了口氣，放下糕點，“嬤嬤還在生氣。”
不等李嬤嬤回答，她又道，“你故意用柳州方言引起柳大夫的注意，只是想讓柳大夫意識到我是誰，可嬤嬤可曾想過，我又不願嫁他，更不想牽累他，就算他猜出了什麼，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況且，即便他猜出了是我，你姑娘我，也不是那等天仙絕色，實在沒有能夠讓柳大夫一見傾心的地方。”
“姑娘！”李嬤嬤惱了，“您是千金貴女，怎麼能妄自菲薄！”頓了頓，又道，“而且你當我不知道，故意那般冷靜克制，又拿銀錢說事，不就是讓人覺得你高高在上不可接近！你就是故意想讓他對你沒有一個好印象！”
“有個好印象又能做什麼？”宋南瑾彎眸問道，順勢塞了一塊糕點進李嬤嬤嘴裏，李嬤嬤被她堵的一噎，好一會才氣哼哼的道，“即便你不想嫁他，也不該那般，若是老太太看見你這副模樣，可是要傷心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