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變故
死不悔改,她的這般嘴臉當真是難看得很。
當初那個美麗又矜貴的女子,賀言是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這個人和記憶里的重合。
不過區區幾年十年,人本來就是這麼善變的嗎?
還是說,當初他認識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原本的樣子?
“趁我現在還好說話,你也識趣一點,別再做那些令自己難堪的事了。”賀言忽然覺得有些惘然,問了一句,“你到底,騙了我多久?是否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半點真心在。”
祝媛摸着胸口,冷笑:“我沒有真心?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了,我對你的心難道都是假的嗎?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你捫心自問,當初對我,可曾有點半點真心?”
她的喜歡,從來不是假的,對賀言的孤注一擲,也不是假的。
所做的這些事裏,雖然不可取,但那些都是她的真心,不相信賀言一點都看不出來,只不過是——不承認。
先動心的那一方,早就失去了主動的權利,更好笑的是,她喜歡的這個人,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否則,她或是他,都何至於此?
賀言真是無話可說了,“你真的是,無可救藥。”
醫院內需要保持安靜,他們這邊的爭吵早引得護士頻頻側目,終於忍不住過來提醒他們:“不好意思,請二位保持安靜,或者去遠一點的地方,不要影響病人休息。”
“你閉嘴!”祝媛吼了一聲,她現在怎麼安靜?都恨不得扯着頭髮發泄一通才好。
賀言很快冷靜下來,道了句抱歉,便拽着祝媛的胳膊把人往外拖。
“也不必再等了,你現在就去機場,我會讓人把東西收拾好寄過去,也會親眼看着你登機。”他一字一頓,很清晰明了的說,“祝媛,往後你好好過,不要出半點聲音,我只當你這個人不存在。若你不願意,那就別怪我心狠。”
他很想把人直接送進監獄,可那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就瞞不住,祁憐也會知道……就這樣吧,把人送的遠遠的,就跟流放一樣,這樣的懲罰也夠重的了。
祝媛力氣小,掙脫不過他,就在快被拖進電梯時,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響起。
那個聲音她很熟悉,已經聽到過好幾次了,是從重症監護室里傳出來的。
“等等,賀言哥哥。你等一等!”祝媛拽住他的衣袖,慌亂道,“你剛才聽見了嗎?我媽她、她可能……”
不必她來解釋,賀言看到一群醫生充進重症監護室時,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頓時臉色變得非常不好。
祝媛趁此機會,眼淚一淌,哭得梨花帶雨:“就算你恨我,一定要我走,也別是在這個時候。讓我去看一眼,只要確定了我媽沒事,我馬上就走,絕不礙你的眼。”
賀言沒答話,手卻已經鬆開了,下一刻,便大步的往重症監護室走去,而祝媛在原地愣了一會,才邁着步子顫顫巍巍的跟着跑過去。
萱姨的情況很不好,醫生做過急救措施后就把人送進了手術室,過了很久也沒出來。
賀言一言不發的站在手術室門口,而祝媛則在病房門口站着,兩人遙遙相對,卻跟陌生人一樣疏離。
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就在祝媛腿麻得站不住時,人終於從搶救室推出來了。
看到人好端端的被推了出來,兩人具是鬆了一口氣,而接下來醫生的話,卻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自從上次手術以後,病人傷口一直都恢復的不是太好,反覆感染,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醫生道:“你們做家屬的,要有個心理準備,待會病人會清醒,若有什麼想說的話就別顧忌了。”
話里的含義已經很明顯,人是好不了了,有什麼想說的就趕緊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祝媛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了,雙手捂着臉,隱隱的有抽泣聲傳出來。
賀言掃她一眼,沙啞着聲音問:“還有多少時間?”
“至多,不到一天。”
不是有那麼個問題嗎,如果知道自己的壽命只剩下一天,你會做什麼?
賀言不知道自己的壽命只剩下一天時會怎麼樣,他只知道,知道親人的生命即將終結時,原來是那麼的不知所措。
人的長大,是親身經歷過死亡以後。
他第一次直觀的面對死亡時,是幾年前母親病逝,後來一次,是祁憐被困集裝箱被丟盡海底時。那會的痛苦記憶,一下子如潮水一般漲上來,淹沒掉他的口鼻,幾乎要窒息。
“起來。”賀言對坐在地上的那個人說,“萱姨還在,你做這副樣子給誰看?就算是裝也好,你也給我露個笑臉出來。”
人之將死,最希望見到的莫過於自己的兒女。
萱姨要強了一輩子,最放不下的便是這個女兒,絕對不能讓她帶着遺憾離世,就向當年抱憾而終的母親一樣,不可以。
祝媛幾乎是被他一手提起來的,又被推着走進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人原本身上都插滿了管子,現在都沒了,只有個氧氣面罩還在。
祝媛反應慢了全拍,看到這般場景時,才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眼淚又忍不住掉了出來。
剛才哭,並沒有幾分真心,只是為了讓賀言心軟。
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感覺到了害怕,生命的凋零,血緣的斷絕,如割肉剜骨,痛不可遏。
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血脈相連着的也只位於母親一個人了。
若她死了,自己豈不就是孤家寡人?如沒根的浮萍一般,再沒了歸處。
祝媛開始的眼淚還只是一滴一滴的掉下來,意識到這一點,眼淚就像是少了個閥門一般,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
病床上的人手指動了動,緩緩的睜開眼,只可惜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了,又閉了起來。
“阿媛……”
賀言耳朵尖,聽到對方在叫,立刻從背後捂住了祝媛的眼睛,在她耳邊道:“把眼淚收一收,別讓萱姨到最後了,還在為你擔心。”
從外人看來,這是一個多麼親密的姿勢,男人在背後安慰着哭泣的女人,多麼唯美。
然而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橫亘着一道看不見的鴻溝。
近在咫尺,猶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