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送她輪迴。4
輪迴台就在朝聖宮的後面，此刻這座象徵著信仰的朝聖宮，已經被塵封了起來，仙氣四散而去，再無人能入朝聖宮朝拜了。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道身影，那影子站在輪迴台上，雙手交疊在身前，哪怕只是一縷影子，都能讓人感覺到她的風華絕代。
夙殤眯了眯眼睛，輕輕地喚了一聲：“阿月……”
“阿哥，阿曦。”
虛影儀月眉心動了動，額間殷紅色的神印，都已然黯淡無光，她風輕雲淡地開口：“莫要難過，不過是渡劫罷了。”
“我是這四海八荒的主人，哪怕是魔族，都不能夠違背我的意願，這情劫，我必定能渡。”
“莫怕，等我歸來，重掌神族。”
虛影微微抬了抬手，身影更加虛無縹緲了些，哪怕是被最親的徒兒背叛，她也毫不在乎，對她來說，這不過是一場劫數罷了。
“你能這般想，自是最好。”夙殤寬慰地笑了笑，只是臉上的笑容瞧着，多少是有些苦澀和無可奈何的。
若不是他也無能為力，他如何捨得儀月去受這樣的苦？
下界不比神族，骯髒得很，儀月下凡后，便沒有前塵記憶和修為，少不得要吃虧些。
他如何不心疼？
“吾以主神名義立誓，為渡情劫，自願墮入輪迴九九八十一世，修無心路，走帝王道。”虛影儀月跪在輪迴台前，朝着蒼天立誓，額間的神印亮了起來，紅得滴血。
她毫不猶豫地跳下了輪迴台，夙殤手中的兩份神格，也隨之而去。
痛，真的好痛，原來輪迴，竟然真的是這般刻骨銘心。
儀月早就聽那些渡過劫的神袛說，輪迴的時候，輪迴台下的輪迴之火，會讓元神如同撕裂一般，痛徹心扉。
如今，儀月算是體會到了。
當夜君邪的魔劍刺入她體內的時候，她覺得好疼好疼，感覺元神和魂魄都要裂開了一樣，如今這墮入輪迴的痛，也莫過於此。
想起夜君邪，儀月便苦笑了一下。
那個她一手帶大的小娃娃，果然不愧是得她真傳，想必這個時候，被囚禁起來的他，滋味也不好受吧。
輪迴之火一點一點地吞噬着儀月的元神，數萬年的修為，主神之力，都被輪迴之火慢慢地消除了。
等她再度睜眼的時候，她便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女了。
也再也看不到阿哥了……
沒關係，她會回來的。
儀月死死地咬着舌尖，維持最後一絲清醒，在這一刻，她腦海中，竟然情不自禁地顯現出那人的身影來。
一席玄衣，俊美如神，面如沉水……
沒想到呀，她輪迴前所想的，是她的好徒兒……
都說她是最無心無情的神袛，卻不曾想，她的小徒兒，比她還要無情呢！
也罷……
儀月的元神終是墜入了綿綿黑暗，成為成為萬千眾生中的一點。
萬物孕育於黑暗，也必將歸於黑暗。
入了輪迴，儀月便要捨棄前塵往事。
渡得過情劫，她還是那個一笑艷絕天下的神女，若是渡不過，她會灰飛煙滅！
可對儀月來說，她活過了滄海桑田，還能夠體會凡人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也算是不枉這一生了。
夙殤和帝曦盤腿坐於輪迴台前，將神女儀月的那九九八十一世，一一看遍……
此刻，在九天十地最至陰至寒之地里的夜君邪，倏然睜開了眼眸。
男人一雙淺紫色的眼眸，逐漸變成了幽紫色，如同漩渦一般，好似能將人吸進去，眼底深處，一抹暴戾之氣顯了出來。
“輪迴？九九八十一世？不渡情劫，便不回九重天？”
夜君邪從喉嚨里，溢出一道極致嘲諷的笑聲來，磁性的笑聲里，點點沙啞，好聽撩人得很。
男人抬起搭在膝蓋上的一隻手，只見手腕上有一道鮮紅如血的紅痕，那是他們師徒之間的一種契約。
憑藉這道契約，不管儀月轉世到了哪一個世界裏，夜君邪都能夠找到她。
男人看着那道紅痕笑了，無盡嘲諷地說：“師父啊師父，你貴為神女，難道不知，情劫，是渡不過的嗎？”
“還是說，你不肯承認你，愛上自己徒弟的事實？”
一語驚心。
若是諸神聽到這句話，神界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因為，神魔之戰的引子，並不是魔族想坐上尊主之位，而是……
“我曾經問過你，你這樣冷漠的神袛，若是動情，會是什麼樣子，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夜君邪哼笑了一聲，把玩着身前一縷黑髮，唇角始終掛着一抹邪肆的笑意。
夜君邪雖為魔神，可養在朝聖宮多年，身上也有了溫潤謫仙的氣質。
在儀月身邊的時候，他雖是一身玄衣，但稜角溫順，便是眼神也是沉沉寂寂的，總是讓神族之人誤以為，他就是個神袛。
可魔到底是魔，夜君邪骨子裏的，是張揚邪魅。
在那寂靜無人的長夜裏，他目睹了冷漠無心的神女儀月不為人知的一面。
世人眼中，她無心無情，高高在上，可真正的儀月，稜角張揚肆意，明媚美好的樣子，讓人心生翩躚。
可神素來都是修無情道的，儀月她只能將自己偽裝成那般冷酷的樣子。
便是心中生了孽情，也不敢示於人前。
“師父啊師父，你想斬斷情根，也要問我同不同意！”夜君邪的聲音在這幽幽光影里，聽來格外晦澀痛苦：“畢竟，我才是你這一場情劫里的主角……”
男人雙手掐訣，眼前浮現出一方玄鏡，赫然是儀月轉生之後的場景。
這八十世里，儀月的下場或悲或慘，從無善終。
每一世終了，她的那顆心呀，都要冷上那麼幾分，頗有了修成無情道的兆頭。
“怎麼會是兩份元神……”男人眉梢忽然蹙了起來，他方才發現，進入輪迴的，竟然是儀月的兩份元神，怎麼會……
夙殤他們竟然沒有修復好儀月的元神！
他們竟敢！
男人的眸色瞬間暴戾了起來，紫眸如同漩渦一般流轉了起來，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極致冷冽的氣息。
這兩份元神，若是有一份元神沒有渡過情劫，那麼儀月永遠都回不來了，她這麼做，是抱着必死的決心！
她果真這麼狠心嗎？
“你想拋下我一個人，我偏不讓你得意！”夜君邪咬牙切齒了起來，面容幾乎扭曲在一起，森森魔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他倏然站起身來，將元神硬生生地撕裂成兩份，再以餘下的力量，將這方空間撕裂了一個小口子，逃了出去。
這兩份元神落入的地方，正是儀月兩份元神所在之處。
他終究是要顛覆儀月算好的這一切。
師父，你可知，情毒入骨，我怎捨得你真的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