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櫻花消失了哦，前輩。”
突然分心的黑沼聽到少年漫不經心的叫喚時微微一顫，漫天飛舞的淡粉色花瓣倏忽全部消失了。一不小心失手的少女滿滿的成就感頓時湮滅，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暗罵自己的不爭氣。
綠髮少年靠在粗壯的樹榦上打了一個大哈欠，雙手指交纏置於腦袋后。“雖然ME不太喜歡花，不過既然前輩有困難ＭＥ還是會出手幫忙的……啊，只出右手哦。”
若是之前的黑沼至少會朝弗蘭瞪過去一眼然後喃喃“你左手空也閑着不如一起出”之類的，爾後馬上又自己吐槽道“最近話不知怎麼變多了果然是寂寞了么”，揉亂少年的腦袋笑得雲淡風輕，宛若對此毫不在意。但當以為一切在增添了試煉環節后能夠塵埃落定歸於原有的平靜祥和時，令她措手不及的變化戛然闖進她所希冀的平淡生活。
即使是生性淡漠的弗蘭少年也能發現——那個在這位少女身後跟隨了一個多月的飄渺身影，不見了。
表面上少女的反應可以用無動於衷來形容，可天蠍座就是個外冷內熱的主，什麼都不說並不代表心裏的波動就是風平浪靜。更何況是這個叫做“黑沼蓮”內斂的轉世少女。
雖然他偶爾會跟黑沼伶牙俐齒地貧上幾句，但是在這一個多月離開日本以來於異國他鄉形影不離陪伴着她的人，也是他。
他們彼此分享着相同的吐息。
這麼晦澀曖昧的形容，卻沒有一點違和感。
黑沼忽然記起，紀塵他始終都只叫自己“小蓮”，從沒有提及過自己的日本姓氏。就像自出生就生活在她體內一樣，比她自己還更懂自己。
她沒有什麼隨從，只有朋友。
生活在這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突然消失了，任誰都沒辦法釋懷。
想到這裏，黑髮少女伸手揉揉弗蘭的綠髮，抱歉地笑道：“再練一次，麻煩你了。”
既然是在紀府消失的，那麼到了一個月後的試煉時期再去弄清真相就行了。
再次連接上六道骸的夢境時，有個恬靜素雅的嬌小藍發少女裹着一襲雪白的樸素長裙安靜地站在樹蔭下，額前的劉海長得蓋住了她的右眼。少女很快覺察到有其他人的氣息，利索起身撲閃着靈動透徹的紫眸好奇地看着她。
是被鳳梨少年用幻術救下的少女凪。
“抱歉，打擾到你了。”黑沼和藹地擺擺手。“我是骸的……恩，朋友，黑沼蓮。”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聲線柔軟而動聽。“……我是庫洛姆。骸大人現在在森林裏休息，還是不要去打擾他為好。”
“嗯，我知道了。”黑髮少女走到她身邊坐下。
“比起他，現在我更想跟你聊聊呢。”
一開始凪保持着防備的態度，不敢吐露太多心情與過去。在一番談話后她發現這個黑髮少女毫無惡意，便放下了戒心，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談及六道骸時，庫洛姆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眼裏滿是紅果果的愛慕之情。
黑沼恍然間意識到，眼前的少女完全不用掩飾自己對救命恩人骸的感情。
——真好啊。
黑髮少女心中泛起隱隱的酸楚感。
忽然她們感覺身側向陽的良好光線被擋住了，陰翳投影在腳邊映出個隨風飄揚的鳳梨葉子。
“骸……骸大人！”嬌小的少女紅着臉起身面向藍發少年，一臉羞澀。
六道骸在對待女性方面還是保持一貫的紳士，他輕柔地捋過庫洛姆的長發弄出粉色泡泡的曖昧氣氛，儼然一部你儂我儂的純愛劇。被閑置在一旁的黑沼覺得自己有點格格不入，便沉默着拍拍褲子準備離開。
她還是很看好這一對的。
“等等。”
突然，鳳梨少年出聲叫住黑沼，半邊嘴角邪魅地勾了起來。
“——你不看看誰來了嗎？”
不明所以的黑沼環視四周，目光落到遠處正朝這裏走來的少年。她眯了眯眼，逆着光看得不太真切。
聚焦到褐發少年的面容時，黑髮少女的呼吸頓時停了一拍。
“澤田……君？”
褐發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搔搔腦袋問道：“黑沼同學，你也在這裏嗎？……那個，這裏是哪裏？”
緊接着他看到了六道，驚訝地退後了幾步。
“骸？！你怎麼在這？”
“冷靜點，澤田。”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黑髮少女激動歸激動，還是得騰出精力安撫有些慌亂的少年。她發現澤田的褲袋和衣袋都是癟的，料想他沒有帶毛線手套，便走上前站在褐發少年的身邊握住他微顫的手。“這裏很危險，現在的你沒辦法應付。待會找機會離開這裏。”
不管澤田是怎麼走進這個連接夢境，但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當務之急還是讓他先逃離這個地方。
還在絞盡腦汁思索着怎麼讓澤田離開這裏，黑沼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掌以鉗制的手型覆上她裸/露的脖頸，冰冷得令她周身一顫。
她微顫顫地轉頭看向伸出手的褐發少年，瞪大的雙眼溢出滿滿的不可置信。
“如此容易受情緒左右的術士，被殺死也是理所應當的。”“澤田綱吉”譏諷地笑了笑，漸漸收緊手上的力度，盯着少女漲紅的臉似乎正體驗着報復的快感。“學了這麼久的幻術，居然一點戒心都沒有。”
立刻明白過來的黑髮少女抬眼望着少年身上褪去隨風湮滅的偽裝，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骸……”
——澤田綱吉根本就不曾出現，一切都僅僅只是幻覺。
“Kufufufu……術士被幻術迷惑，這種屈辱想必是畢生難忘。”幻化出正身的六道骸俯瞰着被扼住咽喉的少女，猙獰地狂笑。
“那麼，再見了。”他蜷起手指。“Arrivederci。”
忽然，有隻白皙的手臂握上鳳梨少年的手腕。
“請您停手，骸大人。”
庫洛姆還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她手上的力氣絲毫沒有放鬆。從未違抗過自己命令的少女居然為剛認識的人求情，六道骸望了藍發少女一眼，嘲諷地笑着鬆開手。
“看在庫洛姆的份上，暫且放過你。”
伸手揉揉被捏得發紅的頸部，黑沼暗自下定決心。
——一定要學好幻術！
等到黑沼從床上坐起來整理思緒時，她才發現一件蹊蹺的事情——
六道骸知道自己在學習幻術。
按理來說，她只向弗蘭請教過幻術的理論和使用。而現在的弗蘭和六道骸，應該是尚且還不認識對方的。她的存在不至於改變未來的整個走向才是。
尋思一番后，黑沼猜想着這大概與弗蘭少年手中圖案是“666”的地獄戒指有關，原著中也沒有給出具體的信息，索性就置之不理。
“黑沼前輩你還是專心點，否則ME就又要錯過今晚的八點檔了～”
“……那你回去，我去找阿黃試驗。……阿黃，抱歉了。”
生管腳邊瘦骨嶙峋的老黃狗在彼處微微瑟縮了一下，無辜地看向自家飼主。
一個月的時間不過是轉瞬。
在黑沼剛剛學會自如地控制幻術與現實的切換的時候，參加紀家試煉的日子也如期而至。前一天晚上弗蘭居然很難得地表揚了黑沼一番，夢境中也順利地破解了骸的幻術，讓黑髮少女對第二天的試煉充滿了信心。
於是在紀家九代首領告訴興緻沖沖的她試煉內容時，她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
“鑒於你的健康狀況，不採取對戰的形式。”
紀尚頓了頓。
“不過，另一種形式的試煉有一定的風險。可以嗎？”
“只要是試煉都會有風險……”在心底暗自吐槽的黑髮少女點了點頭，便跟隨九代首領及其隨從走向另一個房間。
回頭再往一臉擔憂的表哥方向望了一眼，然後黑沼匆匆收回不舍的目光，頭也不回地踏上自己選擇的道路。
門扉被推開一個不大的縫，眼前的房間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黑髮少女緊緊攥着衣領下微涼的如意符，企圖緩和悸動過頭的心跳。
“蓮小姐，請進。”
少女順從地走進門，結實的木門在她身後“砰”地狠狠地闔上了。連自己都看不見自己的黑暗裏，突然在黑沼胸口迸出微弱的靛藍色火焰，忽明忽暗地抖動着光暈。
黑沼扯起衣服將熱源取出來，發現泛着靛藍色火焰的就是每日與她形影不離的如意符中嵌在裏面的靛藍色寶石。
暖暖的，卻不燙手。
憑藉著這點光線少女在房間裏四處搜尋，樸素的裝潢完全看不出試煉的內容。唯一有變化的，就是如意符上的火苗大小，在更深入的時候周圍的空氣如同到達燃點一般，燃起更大更炫目的靛藍色火焰。
——看來，火焰的大小才是試煉的契機嗎？
黑沼在火焰最大的位置附近觀察了一下，身側有擺放貴重物品的玻璃樽、滿噹噹的書櫃以及擺放整齊的書桌。玻璃樽里擺放着許多看上去不太起眼的戒指與胸針，過去昏黃的老照片中看不出一絲屬於黑手黨的雜質。
倏忽間，樽內一枚戒指像是和如意符產生共鳴般“嗡”地輕輕顫了一下，泛出一圈光環后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巨大靛藍色火簇，張牙舞爪的火舌透過玻璃鋪天蓋地囚籠般將被嚇到的黑沼包在其中，形成密不透風的繭狀火球。
緊接着在火焰的表層流動着一抹銀白色的流光，攀爬着刷出道道奪目的光芒。
等身大的靛藍色火球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急速縮小，最後“啪”的一聲乾脆利落地收尾。
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