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劉仙姑“打假”陳成!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明明經過上次夜談,大家已經講明了“小長安走坡”的誤會,她也知道小陳我的苦衷和心裏話,那現在又唱這樣無奈的情歌,除了你我二人當著眾人的面都難堪,還能怎麼辦?
嗯,感慨之餘,又暗嘆女孩子的頭腦,實在是靈活!
當眾“表白”的結果是受到陳某人的再一次拒絕?然後讓仙姑之女連帶着仙姑本人都蒙羞?
不會的。
試想一下,陳某人把他多年磨礪的“好人卡技能”再次施展,說:
你很好,可是我倆不合適;
性別不合,怎能相戀;
我的年齡還小,不具備那種功能。
一模一樣的說辭,說出來,會怎樣?
觀眾打不起死你!
因為你來參加仙姑選婿,就是默認了你對仙姑的女兒有意思的。
結果最後你說,我對她沒意思,就是來跟你們比着玩玩——
嶺南群英作何感想?
搞了半天你消遣我們呢!
真把我們嶺南人都當阿貓阿狗一樣戲弄!
兄弟們上,弄死這小子!
只能說,陳成自己跑來積極地參加仙姑選婿,最後也的確戰勝了所有對手——
仙姑女兒對你表示很欣賞。
OK,求仁得仁!
你不想比?早幹嘛去了!
大家可都親眼看着這小子贏下大詩師后是怎麼狂喜的!
那你從頭至尾都是在演戲嗎!
所以陳成現在很頭疼,一方面要對人家“金瓶兒養魚無出路”有所回應,另一方面也不能把嶺南群英給得罪了,讓他們覺得陳某人參加這場“仙姑女婿”就是為了“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陳成思來想去一頭霧水,而眾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陳成,想知道他對人家妹子有啥回應。
百般無奈之下,陳成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他長長一嘆,對眾人道:“我也有一歌,想要抒發我的心聲!”
眾人一聽他也要“以歌會友”“漁歌互答”,頗有期待之狀。
陳成低沉着嗓音,深情地唱道:“
longzuexinjing,
qinqiutindingxiaxieliuqing,
longzuewunmia
qinqiudiadigaohiaexinli……”
眾人:“……”
你特么唱的這是什麼玩意……
一句都聽不懂!
陳成自我陶醉了半天之後,微笑解釋道:“我這歌嘛,名曰‘浪子之心情’。”
別看歌詞聽我唱得拗口,意思卻是十分淺顯,有道是:
浪子的心情親像天頂閃爍的流星,浪子的運命親像鼎底螞蟻的心理!
我嘛是了解生命的意義,我嘛是了解七逃無了時!
我嘛是想要好好來過日子,我嘛是想要我嘛是想要重新來做起!
誰人會了解誰人來安慰,我心內的稀微!
如果是在後世的話,他這“摻水”閩南語一定讓人笑掉大牙!
以前鄉下送煤氣的時候,那些司機師傅每天都在循環各種各樣的閩南語歌,什麼《愛拼才會贏》、《公蝦米》(??)、《車站》、《金包銀》、《愛情的騙子我問你》、《歡喜就好》……
九十年代,誰都能唱兩句“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愛拼才會贏”!
這首《浪子的心情》同樣是一首經典的閩南語歌曲,創作於上世紀的1985年,陳百潭作詞譜曲,由台灣著名歌手葉啟田和卓依婷、林正樺分別表演獨唱和對唱。其內容反映的是生活在社會底層小市民們默默耕耘的心聲,以坦然吐露心裏話的方式充分表達了男人離開愛人多年後回家時迫不及待的心懷。作為一種思緒表達,這首歌曾經喚起了散居在世界各地的許多閩南遊子思念故鄉的情感,對於陳成來說,即便小時候不知道唱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能信口唱來。
只是現在作為一個見多識廣、接觸了多種方言的人來說,這歌詞能讓他有新的體悟。
但是唱在這裏,就能表達一個微妙的含義:
我陳某人呢,是一個浪子。
居無定所,舉目無親,浪跡天涯,放蕩不羈。
別看我很很閃亮——
可是我就是天上閃爍的流星。
雖然一剎那的光芒很奪目,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刷”的一下沒了!
真沒了!
我呢,又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焦躁不安,底下的火稍微大一點,我就沒了。
這還真不是附會,而是他從東都逃出來之後,真的是這種心理。
我也知道“七逃無了時”,這天下終究是李隆基的天下,無論我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手掌心。
亡命天涯的日子當然是會厭倦的,我也是“想要好好來過日子”“重新來做起”的,可問題是,我不知道上面那些個大人物,高力士,李林甫,李隆基……
他們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到嶺南跑一趟,現在都還是隱姓埋名,不敢以真實身份見人。
我本來是一個無比騷包的人,最愛出風頭,知道“陳十一郎”的名聲能響徹嶺南,到處受到優待,可是我不敢啊!
在金陵稍微顯山露水了一下,就遭遇刺客——
至今我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歷!
當時懷疑過是文抄公紹生,結果最後證明紹生也是一個“正面角色”,金陵的刺殺與他並無關係。
我的人生已經如此慘淡,誰人會了解?又有誰能安慰呢?
他這首“浪子的心情”雖然看起來與對方的“金瓶兒養魚無出路”沒啥關聯,可是卻向眾人表達出了另一個微妙的含義:
我不喜歡你嗎?
不不,那我來參加“仙姑選婿”幹嘛。
現在我的確是贏了,可是面對勝利的“獎勵”,我卻退縮了,我卻卻步了!
因為我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浪子,我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啊!
我沒有車,沒有房,沒錢送給丈母娘!
我倆的身份差別太大,你是恆星,我是流星,你高貴,我低微,你光芒久遠,我說沒就沒!
這樣一唱,一方面拒絕了天仙姐姐的示好,另一方面也對嶺南群英有了交待:
我來參加比賽,並獲得勝利,並不是為了好玩;
我只是到了最後一步,“想一想你的美麗我的平凡”,只能選擇“一次次離開!”
忘了愛,忘了我吧!
我這個浪子,終究還是要到別的地方去的……
“嗚嗚。”木樓上的小姑娘們聽陳成唱得辛酸,說得可憐,忍不住無限同情:“他好不容易哦!”
天仙姐姐有點無語,你們這立場有點問題吧!
正要回應,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有些訝異,喚了一聲:“娘……”
就在陳成繼續訴說著自己的卑微流浪經歷,一路上全靠蹭吃蹭喝的時候,二樓上忽然傳來一個動聽的女聲道:“客人剛剛唱的,可是閩地的俚曲?”
陳成正滔滔不絕呢,人家這麼一問,張了張嘴:嚯!行家啊!
一聽就知道是閩南語嗎?
那說明……
閩南語也是一種古老的語言,後世與古代有些許相像……
姜有望這時卻意外地往樓上看了一眼,自言自語道:“三姐什麼時候回來了。”
剛剛自己下來的時候,還沒有看到她來。
“啊?”陳成吃驚不小!
剛剛說話的人,竟然不是別人,正是天仙姐姐的親娘:
歌仙劉三姐!劉仙姑啊!
“不知仙姑駕到,晚輩有失禮儀!”陳成也看不見樓上的人影,沖木樓那邊叉手行禮。
這可有點不妙!
人家女兒當面對我吐露心聲,而我卻想方設法地推辭拒絕……
這不是拂了劉仙姑的面子么……
陳成眼明嘴快,先開了口,其他人也都有樣學樣,向樓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劉仙姑問好。
他們對於劉仙姑的景仰,比之陳成有過之而無不及,劉仙姑甚至是很多人家一家三代的偶像……
連始安七少幾個小朋友,也一絲不苟地向樓上的仙姑她老人家問好。
陳成看着仙姑的排場,心想:姜有望在詩道上也是本地第一人了,可是他出來的時候,可沒有這般氣派……
“各位來的都是客,無需多禮。”劉仙姑笑着,又問陳成道:“客人是閩地來的嗎?”
陳成本來認為,唱閩南語的歌,自己唱得又不標準,正好可以忽悠大家,哪知道人家劉仙姑是個行家!訥訥道:“非也,非也。晚生曾聽閩人歌,記其曲調而已,詞么,算是我新編的……”
所謂的“閩人”,葉啟田、李茂山、卓依婷等人是也!
或許也可以說是“小琉球人”“夷州人”——
剛好與你們“宜州”一個稱呼。(夷州是彎彎的其中一個古稱)
“咦?這可就怪了。”劉仙姑在樓上詫異道:“閩南之地,十多年前我也去過,聽當地民歌,短小,簡單,像是上古之風也!”
雖然劉仙姑很委婉地在說,可是陳成還是聽出了劉仙姑的困惑。
那就是,閩南比嶺南,還要不開化得多,幾乎沒有任何漢化,這個時候也人跡罕至。
他們唱的歌,旋律簡單,歌詞簡短——
歌詞你說是你自己寫的也就罷了。
怎麼會有你這麼流暢婉轉、意蘊豐富的曲調?
陳成一下子也被問住了!
這就好像美國都搞不定的載人登火星飛船,毛里裘斯的一個原始部落里,一群老漢憑藉純手工打造出一台來,你說奇怪不奇怪?
你唱的地方劉仙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你唱的人家的語言,還超過了人家自身的水平,太奇怪了吧!
毛里裘斯的手工,難道比NASA的一群科學家還厲害?
福建古屬百越之閩越部落,雖然從漢代開始平定,但一直荒蕪無比,直到陳朝永定時(557~559年),陳武帝為羈縻陳寶應而設“閩州”,福建歷史上才出現第一個相當於後世“省級建制”的州。沒搞幾年閩州還被撤了,仍歸東揚州管。
到大唐初步開發后,開元十三年把閩州都督府改稱福州都督府,才有“福州”,開元二十一年,設立軍事長官經略使,從福州、建州各取一字,名為福建經略軍使——“福建”的名稱才出現。
像這種無比新生的地方,能產生你口中這種“神曲”,騙鬼呢!
而劉仙姑對閩地山歌的評斷,也的確是行家。比如“庄邊山歌”,是分佈於福建省莆田市岐山村、黃龍村一帶的方言歌謠,有獨唱、對唱、輪唱等多種形式,7字為一句,4句為一段,通常以葉笛伴奏,其中的代表作品《三十六送》曲調古樸典雅,抒事風格,表現古時地方名人故事,特別使人感到親切。
可是即便是這種歌,也是從宋太平興國年間才開始傳唱,而且已經是“古樸”了,在這之前幾百年,就有如此“先鋒”的音樂?
這可不像在後世話語樂團一直佔據一席之地的“閩南語歌”,小眾中的小眾,甚至如果不是劉仙姑證實,眾人都要懷疑當地人唱不唱歌呢!
陳成面對質問,卻不慌不忙,笑道:“可能劉仙姑去的地方過於南方了,你聽說過‘歌仔簿’嗎?“
“未曾聽聞。”
陳成笑道:“這就是了。”
所謂歌仔簿,包括敘事性民歌和說教與諧謔小唱,後世一般認為起源於唐代。其中有男女輪流對唱的。現在還有存在於清朝、僅印成幾頁的小冊子,比如“道光陸年刻”即1826年版的《新刻王抄娘歌》。
而後來的閩南語歌與這還真有關聯。
1933年台灣音樂人李臨秋以根植於《西廂記》中“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的中國古典情懷詩句意境寫出了《望春風》,加以鄭雨賢的中國傳統五音階曲調配曲而珠聯璧合,打造出來這首經久不衰的佳作。
歌詞唱道:獨夜無伴坐燈下,冷風對面吹,十七十八未出嫁,想着少年家,生成標緻面肉白,誰家人子弟,想要問他怕壞勢(不好意思),心內彈琵琶。已愛郎君做夫婿,已愛在心內。不知何時君來采,青春花當開。門外好像有人來,開門去看邁(看看),有人笑我憨大獃,乎(被)風騙不知!
這句裏面的“十七十八未出嫁”,鄧麗君現場演唱時,還能詼諧地改成“三十多歲未出嫁”,令人啼笑皆非。
有了這種傳統,後來人繼續創作,等到彎彎“本土意識”崛起后,閩南語簡直是很好的寄託鄉愁之思的手段。
“天黑黑,要下雨”和“愛拼才會贏”等“土歌”,《愛拼才會贏》歌曲中唱“一時失志不免怨嘆,一時落魄不免膽寒……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愛拼才會贏”等等,都是如此,這不知道鼓勵了多少人勇敢地繼續前行。
而這些,都源於唐代的“歌仔簿”。
“陳生我呢,有幸在餘杭見過閩人,聽聞過曲調,因為動聽,便記下了。”陳成臉不紅氣不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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