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對敵
陽高衛千總眼下駐守在七台堡對面的虎頭堡，除了加強防禦外並沒有更多的作戰任務。至於城外的草原人，露面的估摸着五六百人。
只是每每主動主擊，草原人仗着戰馬優勢，最多一個衝鋒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大焯邊軍極難追上去，也不敢追得太遠。
因而像眼前這般據城而守反而最省事。
蕭師道之前都在打聽陸景的消息，一直都沒得到什麼回應，到底還是有些擔心。
這一日，茫茫大山鑽出兩道人影，畏畏縮縮像是逃難的流民，正是陸景兩人。
好巧不巧遭遇一小支三人騎隊，對面顯然將他們當作了練習揮刀的靶子。其中一騎率先衝殺過來，陸景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劉奇掉頭即跑。
劉奇深知草原騎兵的厲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對於將四當家扔下逃跑並無太多想法。自顧着一個勁往前沖，途中不敢回頭，直到全身癱軟，他才跳進一道深溝，探出半個腦袋回看了一眼，連方向都分不清了。
陸景似乎早早預料到這種場景，事實上就在劉奇動身的時候，後方觀望的兩騎已經頂了上來，他理解劉奇的反應，但是這種反應很可能就是死亡。
卯足勁，抽刀。
邊軍對付草原騎兵已經有了一套相對成熟的辦法，只是大都是大規模的步騎衝突才能用上，眼下這種單人對上，一切還在摸索之中。陸景也知道自己攔不下來，對面一次衝殺，他基本也沒什麼活路了。至於跑？萬沒可能跑過馬的。即使身後剛剛過來這片土地不算開闊，卻也沒有太多制約騎兵速度的地形。
一騎衝來，陸景右手按住刀柄，左手放在腋下，心臟隨着馬蹄聲越來越急促。鳥銃最大殺傷射程內，陸景縱身往旁邊而去，同時開了一槍。這種距離，即使打不死人，但也能將驚馬的效果提升到最大，當然最好的結果必然是對方喪失反抗能力。
果然，馬驚。不曾打中要害。
陸景落地，後腿重重一蹬，如同離弦之箭，迸射而去。藉著馬驚時騎卒勒緊韁繩的片刻停滯，果斷出手墜了上去。早早準備的短刀釘入騎卒小腿，在被拖行了一段距離，躲過幾下劈砍后，艱難爬上馬背。直至那名騎卒上路，兩人一馬已經衝出去很長一段距離。
電光火石間，馬背上一場生死。
接過韁繩，陸景才覺着腳底一陣火辣辣的疼，廢了些力氣，暫且穩住換主的戰馬，強自鎮定下來。調轉馬頭，後方兩人大抵還未完全回過神。陸景抽出雁翎刀，一夾馬腹，果斷衝殺過去。
劉奇回到事發地時，正好看到遠處竄起的一陣煙塵。
窮寇莫追的道理陸景懂得，若非事出突然，對方太過大意，他實則很難討到什麼便宜。折身而回，路邊看到了面色怏怏的劉奇，陸景什麼都沒說。劉奇追了上來，倒也不知該怎麼開口。
陸景沒有下馬，停了一下，聲音沙啞:“包袱給我，你先回去。”
劉奇沒有反對，抱了抱拳，轉身而去，至於是否還會回去那座山寨，不得而知了。
陸景選了一個方向，催馬而去。
半個多時辰后，陸景才在一處山坳里停下來，下馬後整個人就癱在了地上，四肢劇烈的顫抖着，痛楚越發清晰起來。
恍然大夢。
不知多久，陸景恢復了一些氣力，開始檢查傷口。
——
真正發生在邊地需要從各地抽調兵源的大戰，近些年都少有，自大焯陷入兩線作戰，更多都是以防守為主。真正拉出去雙方擺開架勢干一場，大都因為朝中某些眼高手低的傢伙，拿着雞毛當令箭，迫使前線將領做出並不符合實際情況的應對，結果都好不到哪裏去。最後問罪的大抵也是負責執行的前線將領。往前三五年，兩任三邊總督都是這般下場。眼下那位戴總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七台堡，陽高衛千戶李渠梁召集了手下幾個百戶商議，外面的罵戰到底是不見人不休，實在聒噪，上邊也有打一打的意願，短時間內他需要拿出一份過得去的方案。往常只需打起精神固守，防止草原人鑽空子，今年小皇帝需要立威，就不能再照搬慣例了。
李渠梁年過四旬，倒是透着幾分儒雅，此時坐在主位，聽着七台堡駐守百戶發言。都自詡粗人，開口閉口皆是揍他娘的。吵吵了一個上午都沒拿出什麼具體的方案來。
李渠梁出聲道:“按着咱們那位巡道大人的意思，陽和口一線所有能夠動用的兵員都得拉出來，來一場決一死戰。也不知在座的哪位往上邊遞了消息，說是此次草原人不到兩千，說我邊軍大有可為。”李渠梁掃過在座的諸多老油條，提醒之意不言而喻。
至於他口裏提及的巡道大人，即是陽高分巡道的頭頭，原本沒那多大的權威。不知什麼時候開了個壞頭，如今權位漸重，別說李渠梁這樣的武將，並是知府衙門也得看他們臉色。偏偏當下待在陽高這位，又急於向新帝表忠心。
“兩千人？怎麼打？周邊三衛全部加起來不到五千人，除去各處駐守的，真正能動起來的能有兩千？”
“就算湊得起兩千，咱們也沒兩千戰馬，步戰不就是找死。”
“別說兩千戰馬，但凡能有五百，老子也敢第一個帶人沖一遍。”
“……”
李渠梁看着下方議論起來，打斷道:“總之一場戰免不了，最新邸報，榆林那邊已經打起來了，戴軍門親臨督戰。”
青磚壘起的台堡內，聲音沉寂下去，無人說話了。
李渠梁見狀，冷哼一聲:“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諸位！”
繞是如此，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出這個頭。邊軍空餉問題由來已久，但除了有心吃那點銀子，也有實在補充不到兵源而朝廷需要滿編的原因。這種情況真拉出去干一場，陽高衛很可能直接殘了。現在的陽高衛前身就是打殘了的昭陽衛和高山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