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琴瑟債起
漫天的雪花似是催命的利刃,一點一點浸入冰冷的軀體。白茫茫的山崖寸草不生,鮮紅的血液沾染在屹立不倒的石碑上。
她虛弱的倚靠着,那猩色從嘴中不斷流出,慘白的臉上硬生生想要擠出一絲笑,卻是徒勞。
“為何?”
金色長劍指着她的脖頸,那人冷着臉,英俊的面容還如同第一次相見那般閃閃發光。
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相配,自己的死纏爛打,最後鬧得如今不得好死的下場。
所有人都要拆散他們,她是天之驕子的累贅,是仙界天才的恥辱,是麻雀變鳳凰的典範,也是痴心妄想的結果。
因為能跟這樣的天之驕子結為道侶,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像是和老天偷來的時光。
“為何?”很難得見這位冷若冰霜的天之驕子有這番不依不饒的樣子。
“我……咳咳……”她真是高估了那毒,每說一句話,都是在耗她的命。
“解了鍾情蠱,我會饒你一命。”
鍾情蠱?鬧了半天,她夫君的好師父是這樣解釋的?鍾情蠱?
“穆月白,你本是我輩品性高潔的弟子,卻誤入魔道,給我下蠱。你解了這蠱,我會放你走。”
穆月白慘笑道,“與你成親十載,相見不過區區一百二十四次。而為了你,我身上傷疤卻足足有十九道。”
蘇鷹揚怔怔的看着她,心如刀絞,卻也說不出這情緒的由來。
是了,這便是師父說的,鍾情蠱的厲害。
師父訓誡,他不敢不忘,這都是鍾情蠱的幻覺,只有妖女死了,他才能回歸大道本心。
他整了整心神,暗嘆這鐘情蠱當真了得,稍有不慎,自己就想要把自己的命給穆月白一般。
“師父說只有殺了你,鍾情蠱才可解,穆月白,你若有別的辦法,我能饒你一命。”這是他最後的仁慈了。
“你那位好師父找回了女兒琳琅小姐,琳琅鍾情於你,他給我下毒,給我下套,都是為除掉我,給他心愛的女兒開道……”
蘇鷹揚的劍逼近穆月白的脖頸,“妖女!休要污衊我師父!”
“傻瓜……我也知道我必死無疑,誰讓我比不過在你心中如同父母的恩師。”
蘇鷹揚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無力,面對穆月白,他竟然連劍都拿不穩了,可他只能強忍着這逆天蠱毒的侵蝕,壓着痛徹心扉的情緒,逼問道,“解了這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穆月白第一次看到蘇鷹揚的劍鋒竟然發顫,堂堂一個劍修,這上天入地萬眾臣服的第一劍修,竟然握不穩劍?
“你……”剛要開口,劇烈的刺痛蔓延胸口。
她的毒發作了,她撐不住了。
“穆月白!”情緒戰勝了理智,蘇鷹揚一把扶住即將垂下頭顱的穆月白。
那曾經肆意燦爛的笑容早已消逝,慘白的臉已無血色。
蘇鷹揚心如刀割,不由得吐出一口濁氣,他扔下劍,雙膝跪地,手捧着那奄奄一息的面龐,顫聲道,“你,要死了?你給我下的蠱,要解了?”
穆月白清清楚楚看到他眼睛發紅,一滴淚在眼眶裏打轉兒。
這個傻瓜,至始至終還以為自己對他下了蠱,認為這心中的疼痛是蠱毒在發作。
“你這是何苦。”蘇鷹揚咬緊牙關,拚命的穩住嘶啞的聲音,不想在這個罪魁禍首面前露出半分脆弱。
“蘇鷹揚,記住,這蠱無解,不過慢慢,慢慢的就會好了。”穆月白努力抬起手,卻不敢抬頭看他的眼,她只想要最後撫摸一次他的臉龐,卻在剛剛抬起時滑落。
她死了……
她死了?蠱應該解了啊?為何,他會這麼疼?
咳咳咳咳……
蘇鷹揚不由自主抱住她,吐出一口血。
為何會這樣痛?明明鍾情蠱應該解了,他的腦子裏不會再時時刻刻記着她的一顰一笑,不會天天想着她,念着她,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他應該放手啊,這妖女有什麼可憐憫。
他放不開手,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在她沾滿血的衣襟。
“蘇鷹揚,這世間,你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人了。”
“蘇鷹揚,為你受傷我心甘情願。”
“蘇鷹揚,這輩子,我最開心的事,就是夢想成真,和你結為道侶。”
“蘇鷹揚,我好怕啊,我感覺我現在的幸福都是向老天借來的,總有一天,會收回去的。”
“蘇鷹揚……”
蘇鷹揚高吼一聲,“別說了!別說了!滾出我的腦子!滾啊!”五臟六腑如同被利刃攪動着,他疼的直不起身子。
不,這是鍾情蠱給他的一擊,馬上就會好的,馬上就會。
“蘇鷹揚,這蠱無解,不過慢慢,慢慢就會好了……”成婚十載,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而蘇鷹揚,他後悔了,他現在寧願自己被那名叫鍾情蠱的蠱毒殺死。
山崖遠處,琳琅看着遠處的一幕,嘴角上揚,對着身旁的侍女道,“告訴爹爹,事情成了,等蘇師兄緩一緩,再讓爹爹說我和蘇師兄的婚事。”
“是。”
她以為事情即將結束,殊不知,這場波瀾壯闊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池魚不知海,越鳥不思燕。
蚯蚓霸一穴,神龍輕九天。
孤女身雖死,異世伏妖邪。
千咒不沾身,萬年執一劍。
太陽將死之日,最後一縷陽光垂落,血紅色的月亮緩緩升起。
在西方大陸上,妖獸、聖女、騎士、魔法師並存的高魔世界,人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之一,赤紅色的湖泊遍佈大陸,無數無辜生命和做絞刑架的女兒結了婚,人與魔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沽名釣譽用盡手段和資源的貴族們,談笑風生的博弈着千百萬人的性命。
英雄被斬首,勇士被污衊,兒女被賤賣,血淚糟蹋着純潔的靈魂。
南風與雷雲化為安祖鳥,偷走恩利爾的天機表,掌控諸神與人類命運的聖物不知所蹤。
人類未來的命運如何,連神都不會知道。
穆月白在爭吵中蘇醒,緩緩睜開眼睛,整個人呆住了。
血氣和腥氣撲鼻而來,她在一個佈滿鐵鏽和鮮血的籠子裏,身上穿着粉色奇怪的裙子,頭髮披散着,腳上傷痕纍纍,而她的對面蜷縮着一個金髮藍眼的女子,衣不遮體,眼神空洞。
“這……”她吐出的是連自己都不熟悉的話語。
這裏應該不是地府?那這又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