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長夜（4）
韓清跟在那男人身後，走出電梯。
頂樓的佈局十分簡潔，但是簡潔中不失風水之相。這一層只有三個辦公室，而大廳卻有四個之多。
三個辦公室門上分別掛着天、地、人的木牌，看起來像是客棧，卻又有幾分監獄的感覺。
那男人走進天的房間，韓清沒有跟着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望着那塊木牌發獃。
陰桃木做的牌子，上面隱隱有人血的氣味，這……把這牌子掛上去的人圖謀不軌啊……韓清無言笑了笑。這桃木本是辟邪驅邪的，但若是用死人的血肉來養殖，那死去之人最好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子，如此，原本驅邪辟邪的桃木也就成了召陰的陰桃木，作用截然相反。
“這濱海集團怕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了。”韓清自語道。
隨後，韓清手掐法決。
敕令，聽風。
辦公室的交談，對韓清來說猶如耳邊，這層樓的聲音都逃不過韓清的耳朵。
“李總，那塊地批下來了，這是相關文件。”看來那男人確實是秘書。
“嗯，知道了。”李總的聲音很低沉，“雲風的事情怎麼樣了？”
“應該沒問題了。”秘書說：“到現在都沒什麼狀況，那老道士確實有兩把刷子。”
“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他的能耐我還是放心的。”
突然，聲音戛然而止，韓清眉頭一皺。
“道友，偷聽別人說話可不太好吧。”蒼老的聲音在韓清耳邊響起。
韓清看向另一邊，幾堵牆之後的那個“地”字房間。
“有事的話，來我這裏說。”老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這聲音只有韓清能聽得到。
能打斷韓清的敕令訣，且能施展這般術法的，看來不是什麼簡單的人。
韓清踱步往地字走去，走至門前，伸手握住門把手，想了想，又收了回來，敲了敲門。
“進來吧，門沒關。”
韓清推門，這辦公室內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把轉椅，椅子上歪坐着一個滿臉褶皺的老人，一身灰白的破布麻衣，滿是褶皺。老人的一顆眼珠子瞎了，泛着灰白，沒有任何光亮。
“請把門關上吧。”老人說。
韓清把門關上，問：“你看的見我？”
韓清的障目可沒有取消。
“這隻眼睛看得見。”老者抬手指了指自己那隻瞎掉的眼睛，抬手間露出如柴的手腕。
“有點意思，你這眼睛也只能看得見非人的東西了吧？”韓清笑問。
“嗯，瞎了比沒瞎強。你身上的氣息有幾分熟悉，是哪位故人的子嗣？”老者問。
“我倒是好奇你是哪位，能覺得我身上的氣息熟悉。”
“我想想，年紀太大了，名號什麼的都忘得差不多了。”老者想了想，咧嘴笑了起來，牙齒掉得沒幾顆了，一笑，滿臉褶皺像老樹皮，“以前，他們倒是叫我川神算。”
“那你不待在你的川蜀，怎麼跑這裏來了？”韓清笑問。
在看到川神算的第一眼，韓清就認了出來。
川神算眯起眼睛，尚好的那隻眼睛目光如鷹，緊盯着韓清，問：“你聽過我的名號？你到底是誰？”
“韓清。”
“沒聽過，道上的後生？你方才的障目術和聽風之法可不一般，若是我再年輕個三年，察覺不到你的存在。”川神算感嘆，“後生可畏，看你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能有如此修行，這天下沒你去不得的地方。”
“過譽了。”
“所以，你師從何處？家中先輩何名？”
“這些我真的忘了，抱歉。”韓清走到桌前，身體前傾，湊到川神算的眼前，與川神算對視着。
川神算閉上那隻好的眼睛，用那隻瞎了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張臉，熟悉，很熟悉，熟悉的不是這張臉，這張臉他沒見過，熟悉的是這雙眼睛。
韓清刻意露出俯視天地的那種眼神。
就是這眼神，讓川神算想了起來。
“是你！”川神算猛然睜眼，激動得發抖，“是你，半仙！”
韓清拍了拍川神算的肩膀，“你年紀大了，別太激動。是我，巴蜀見過。”
川神算的氣息逐漸平穩，臉上慢慢洋溢着笑容，“半仙，沒想到是你。”
“我也沒想到會是你。”
“我算到會有人來結束這一切的罪孽，但沒算到會是你。”
韓清笑問：“哦？說說，說說你給這濱海集團幹了多少壞事。”
川神算面露苦色，說：“也是為了活下去啊，二十年前我算出自己的死劫，唯有來到濱海市，找李建國，才能活下去。”
“所以，你幫他建立了濱海集團？”
“那是他自己的本事，我不過是負責一些別的問題。”
“比如，他們做了壞事，你擦屁股？”韓清指着天，“調動陰陽，消去報應，這就是你做的？我前些天遇到一個女孩的鬼魂，她說濱海集團的公子殺了她，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李雲風的損德，是我消去的。”
“有點意思，以前我不會管的，但是這次，受鬼之託，抱歉，我得管。”
“可是你已經不是半仙了，不能就這件事情拿我如何。而且，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不勞你動手，我自己會來的。半仙，能否先聽我說？”
“你說。”
“門上的陰桃木木牌，你應該看到了。我確實幫着李建國，但同樣在種他們李家滅亡的因。他們手上染了多少血我清楚，我自己造了多少孽我也清楚。你來了，就說明果要來了。那女孩的鬼魂是我刻意放出去的，放出去之前我刻意留了魂念在她身上，讓她只知道跟着李雲風。跟着李雲風，她的事情才能解決，冤屈才得以洗清，這些都是我算出來的。”
“你算命的能耐漲了不少。”韓清道。
“畢竟一百多年不是白活的，半仙，能做的我都做了。我相信你已經找到女孩的屍體了，至於證據。”川神算從兜里摸出了一個U盤，“這東西我不會用，但是裏面有證據。李建國現在的秘書，他父親跟我交情不淺，他幫我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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