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莫愁湖邊茶館裏
一個小時之後,雲靜修在濟南火車站的候車廳內悠悠轉醒。
“你醒啦,”身邊一位中年大叔看到雲靜修醒來之後,對他說道:“剛剛我在車站門口看到你暈倒了,便把你背到這火車站候車廳裏面先躲躲,外面現在依舊不太平。”
“謝謝大叔,可是我師父的遺體還在外面,我要去看看。”雲靜修雖然全身依舊乏力,不過想到師父的遺體還在火車站外的廣場上,便想站起來出門去將師父的遺體背進來,等風頭過去了請人下葬。
“你瘋了!”大叔看到雲靜修連起身都費勁,連忙拉住剛起身的雲靜修,斥責了起來:“外面現在還到處都是日本人,他們見人就殺,你不要命了!”
“可是……”雲靜修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再次被大叔打斷。
“你死了師父,我兒子也死了,婆娘還不知道在哪躲着,活沒活下來也不清楚,這時候先別衝動,大街上現在只有日本人,等他們走了我們在回去也來得及。”大叔緊緊拉住雲靜修的手臂,不想讓雲靜修就這麼白白送死,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那日本人什麼時候走呢?”雲靜修這個問題問出來自己便搖搖頭,大叔跟自己都是在這火車站避難的,他怎麼會知道日本人的情況。
“是啊,這些天殺的日本人何時才能滾出我中華呢?”大叔聽到雲靜修的問題,嘀咕了一句,也搖搖頭。
雲靜修抬頭,看着這候車大廳里密密麻麻的避難人群,怕不是有幾百人躲到這裏來了。
“大叔,您也是路過濟南慘遭橫禍的嗎?”雲靜修發現這位大叔的神色不像大廳里的其他人,雖然也是焦急和害怕,大叔的臉上多了一絲鎮定,哪怕他也剛剛死了兒子。
“不是,我就是濟南本地人,我是一名歷史老師。”大叔看着面前二十歲左右的雲靜修,想到剛剛死在日本人槍下的兒子,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原來是先生,那您說現在濟南城都這樣了,我還能從這濟南站坐火車南下去南京嗎?”雖然師父已經去世,無家可去的雲靜修便想帶着師父的遺物去投奔師父在南京的表弟,那位做生意的劉信。
最重要的是,那裏可是南京啊,自己還能去紫金山看看當初養育自己的地方,順便等着主人前來尋找自己。
“不知道,我剛剛從學校里逃到這來,日本人這次突然在濟南城內亂殺人,想必也不敢一直這麼下去,畢竟他們還沒有對我們開戰。”大叔想了一下,接著說道:“但是國弱讓人欺,濟南府今日血案恐怕未來也會不了了之了。”
“那我們死去的親人就這麼白死了嗎?”雲靜修有些憤怒,要不是自己下凡一點能力沒有,自己的師父會就這麼被流彈殺了嗎?
大叔搖搖頭,沒有說話。
……
晚上,濟南城裏已經幾乎聽不到槍聲,雲靜修和大叔在火車站分別,各自去找親人的遺體了。
深夜,濟南城的各個角落都傳來低沉的哭泣聲,訴說著這悲慘的一天。
……
三天後,雲靜修帶着師父劉豫博的遺物,終於抵達了南京城。
人生地不熟的他,在路人的幫助下終於來到了位於莫愁湖畔的一家茶館——莫愁湖茶館,這裏就是之前師父的表弟劉信在南京的產業。
拿着師父的遺物,雲靜修將師徒二人在濟南的經歷告訴了劉信。
“濟南慘案的事情,我也在報紙上看到了,據說死了一萬多人,”劉信一臉的感慨,接著說道:“沒想到二十五年前北平府一別,竟然是和表哥的永別。你是我表哥的徒弟,你以後喊我表叔就好。”
“當初我是答應表哥前來投奔,那是因為我知道表哥說評書是有兩把刷子的,”接着劉信話鋒一轉,看着雲靜修問道:“但是表哥已經客死他鄉,不知道你身為徒弟能不能挑這個大梁呢?”
雲靜修愣住了,表叔這臉變的也太快了,剛剛還在緬懷師父,怎麼轉頭就問我能不能挑大樑了呢?
“我這裏不是書茶館,是戲茶館,來這裏的人多數都是衝著聽戲來的,”劉信看到雲靜修有些發愣,便解釋了起來:“原本接收表哥來說書,也是將原本空出的中午或者下午場利用起來,看看能不能收攏一部分喜歡聽書的人,晚場都是戲班子來這裏演出。”
雲靜修點點頭,原來是戲茶館,那自己當個暖場的說書人也沒什麼問題,便點點頭,對東家劉信說道:“表叔,如果是暖場的話,侄子有這個信心,畢竟跟着師父也學了十幾年。”
“行,那你就先跟着小寧兒去找地方住吧。”劉信雖然遺憾自己的表哥不能在自己這茶館裏說書,不過來個徒弟也算聊勝於無。
“對了,至於分成你們北平的書茶館是怎麼分的?”劉信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表叔,既然是來投奔,那麼就看着給吧,能吃飽飯就行。”多年天橋野茶館賣藝的經歷,讓雲靜修也硬氣不起來,不過想來是自家親戚,哪怕是遠房的,應該不會虧待自己吧。
“那這樣,你先說個幾場,看看反響如何,”劉信眼珠一轉,想了個主意:“如果客人認可你給你打賞了,我們就按你們北平書茶館的規矩分成。如果客人都不喜歡聽你的書,那我們就供你一日三餐和住宿,你看怎麼樣。”
“多謝表叔!”雲靜修二話沒說立刻答應,其實對於自己評書的能力,雲靜修也沒有把握,因為自己從來沒說過大段,之前給師父暖場也都是說的小段,現在表叔要自己頂中午場還好,也就一個鐘頭,一個小故事就說過去了。這下午場可是大書,一場至少兩個鐘頭,而且要天天說,那隻能先說說師父教自己最多的《三國》了。
“小寧兒,你帶我表侄去後院看看還有空房沒,給他安排住下。”劉信點點頭,叫過一旁不遠的茶館夥計,讓他帶着雲靜修去後院安頓。
“東家,後院沒得空房了啊!”小寧兒小跑過來聽到說要安排住宿,立刻愁眉苦臉的回道:“咱這茶館後院攏共四間房,一間上房那是您住的,一間客房裏面住着我們三個夥計,還有伙房和柴房,哪塊有地方給人住啊?”
“我住柴房也行,表叔,我不挑。”雲靜修聽到沒有地方住,心裏還是有些失望,不過為了能留下來,住柴房就住柴房。
“你要住柴房?”小寧兒有些意外,這位一身青衫打扮的人,竟然願意去睡那又臟又破的柴房?
“對。”雲靜修點點頭,看向即將要出門的茶館東家劉信。
“那你就先委屈一下,我給你在周圍找房。”劉信看了看雲靜修,對小寧兒點點頭,出門前也留下要給雲靜修找房的承諾,先就這樣吧。
後院,雲靜修看着柴房裏堆積的柴火,也不在意,我可是“上仙”,這算什麼。
不管怎麼樣,來到南京,可算了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