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這一次讓他去決定
顏白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為人解決過無數的麻煩，自己也曾置身於各種各樣為難的處境，但唯有這一次，顏白是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了。
她想留下，陪在蘇金吾和孩子的身邊。
可讓她對着一個不愛的人，演幾十年的戲，和他做一對恩愛伴侶，這實在太困難了。
而且蘇金吾真的願意她這樣欺騙他嗎？
“大人如果不知道怎麼做，就尊隨自己的內心？”琉璃試着說道。
“內心嗎？傻丫頭，我跟你說過了，只要我想起來自己是誰，有些東西就維繫不下去了。對蘇金吾，我有不舍、也有心疼，也不願就這樣離開他身邊。但我真的做不到，我現在都無法直視他的眼睛，我想逃得遠遠的，忘記這一切，當作這一世沒存在過。”
顏白很掙扎，她現在倒真的希望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神了，那樣也就不會似如今這般進退兩難。
不過真要是那樣，這無盡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大人，如果……你將自己的意識再度封印呢？”這是能解決目前問題的最好辦法了，有可能是唯一辦法。
“再度封印？”顏白笑得無力，“沒有意義，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還是想救他們。這具身體已經記住了這股力量的存在，下次會更容易想起來。”
在神界，雪神與眾多遠古尊神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旁人將生死看得很輕，哪怕親眼看着凡人遭難，也可以以一句這是天命爾後飄然離去。
但雪神，這位看着最淡漠的大神，每次人界遭難、抑或是看到需要救下的生命，她總是不吝於伸出援手。
她說：神是應該尊天命，但神更應該解眾生之苦難危急。這些人在生命最後時刻得見神仙，是否也是冥冥中自有天命安排？
她掌握着天地大道法則，用無盡時光來守護着她心目中的秩序和神的尊嚴。但她並沒有被這套規則所綁架，因為她知道再先進的規則和秩序，也總有一日會變得陳舊腐朽。
如果只是機械維護着這一切，那她終有一日會被法則所摒棄。
“那還有什麼辦法啊~”琉璃都要哭了，她實在不想看到葉色大神和顏白大人這一世又變成這個樣子。
“琉璃，你這孩子，難過什麼？”
顏白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大人，你明明也很煩惱不是嗎？”為什麼她還能這麼冷靜？
“煩惱歸煩惱，但只是煩惱沒用，還是得一點點去面對。”
琉璃怔住了。
這就是身為遠古大神的境界么，內心堅不可摧，卻又不失柔軟。無論任何時候，面對任何問題，哪怕剛才還在說著想逃，最後卻還是敢坦然面對。
“我想過了，如果我不知道答案，那就讓蘇金吾來決定吧。”顏白嘆息道。
“讓葉色大神決定？”
“我會進入他夢中，為他編織一個夢。在夢裏，他的選擇便是我的答案。”
“……這樣可以嗎？”
“過往我為他做了太多決定，總以為是為了他好。但其實我還是自以為是了，這一次，無論他選擇為何，我都尊重他的意思。”
這是她深思熟慮過後做出的決定。
要走要留，端看蘇金吾的意思。
在顏白離去前，琉璃忽然問她：“大人，如果放棄你現在的一切，你的記憶、你的過去，還有你雪神的身份。讓你做個普通人，和葉色大神一輩子相守，你願意嗎？”
這個問題，琉璃早就想問了。
如果換成她自己，她想她可能是願意的，就是有點捨不得大人。
作為執行官，擁有更大的能力還有更漫長的生命，可老實說每日呆在這裏，琉璃也覺着沒什麼大意思。
大人當然不同。
她能力那麼強，存在又是舉足輕重，但如果暫且不論這些，就只是作為一個女人，大人會怎麼選擇？
顏白悶笑一聲。
“為什麼總是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不是紫穗，也不是那些思凡的女神仙。如果在我沒想起來自己是誰時，我可能真的會為蘇金吾這樣做。但既然記起我是誰了，就絕不可能。”
絕不可能。
這四個字，如果是別人說出來那琉璃會覺得無情，可說這個話的是她最尊敬的顏白大人。
琉璃不解，為何大人過去可以為了一群與她並沒有太多關係的人犧牲自己，現在卻不能為了所愛捨棄這些。
“大人是捨不得你一身神力和至高無上的雪神之位？”
琉璃挺想這樣問，可這個問題對大人來說太過冒犯了。
她也深知大人不可能僅僅是因為這些。
“神力、地位都在其次，琉璃，凡人的生命於我實在太過脆弱和短暫。我不想為了數年、數十年的歡樂賭上一切。有時候，不該執着的東西就該放手，否則到最後只會害了彼此。”
愛情是能讓人生能讓人死，也真的非常美好。
可這個世上，讓顏白為之在意的事和人，實在還有着太多太多。
這短短一世，在百萬年時光面前，也終究是眨眼而逝。
但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回憶起了一切的顏白，已經沒有了愛和因此而生的執念。
就像昨日，她愛蘇金吾愛得可以陪他一起去死。
而今日，那種愛意卻如從來不存在過一般蒸發了。
她已經失去愛他的能力了。
琉璃忽然就明白了。
她再問這些已經沒有意義，因為大人已經不再是那個愛着蘇金吾的大人了。
昨日那場大火和爆炸，蘇金吾和他的隊友們平安回來了，但蘇金吾卻也真正失去了那個愛他的妻子。
琉璃不忍心再去追逐一個答案，更不會指責她的大人無情。
反而她覺得自家大人挺可憐的，因為這天下間諸多大事她都能做主，唯獨她自己的感情她卻無法掌控。
大人不是不想去愛葉色大神，只是她真的做不到。
沒有的東西，旁人再強求，仍不可得。
蘇金吾做了一個夢，夢中全是呼嘯的火舌，在他們都要倒下時，一條白色巨龍在閃電中現身，幫助他們澆滅了大火。
然後他看見那條巨龍變成了人形，正是他妻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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