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孟蘭的記憶里,每天餵豬打草,收拾做飯。上地掙工分就足夠佔據她全部的注意力,自然沒有注意到,這幾天的兒子彷彿有些和平日裏不同的地方。她只當兒子這幾天在外面玩野了。
好在元槐雖然傻,確知道不往小池塘里走。他怕水。
而這幾天元槐不在家裏搗亂,讓她放鬆了一口氣,也就沒有在意元槐是在外面到處野。家裏雖然窮,可是家家戶戶都是這樣,也不是不能過。每天管兩頓飯。看着他還知道吃飯。孟蘭就放心了。
而她一轉身的功夫,自己的這個大兒子忽然就露出一個不符合他年齡的表情。當日正值傍晚。在黃昏落在他肩頭的時候。元槐的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裏透不出光,看着就有些瘮人。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彷彿頭一回打量這副身體的模樣。
這幾天他已經完全確認了。這裏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地方。雖然高家嶺看起來就像是任何一個古老的山村,可是他在村裡曾經見過那種冒着黑煙的玩意兒,還發出了恐怖的聲音。元槐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他駭然的看到那個黑疙瘩被稱作“拖拉機”。
他偷偷潛入到了公社,趁着沒人的時候跳到房頂去看拖拉機。然後他就看到那些社員拿着黑色的油去喂那個黑疙瘩。這種偷偷摸摸的工作是在半夜完成的。他熟練的躲在房樑上。聽那個叫做“大隊長”的人正在跟底下人說。
“這個月供應的柴油還是那邊公社借的。要是縣革委會知道。就不好了。咱們知道就行。要是往外說。就露餡了。”
“隊長,縣裏的還管這個?“那個青年渾身臟污,都是黑色的油。”這拖拉機是咱們找人修的,又不是走的什麼不正當渠道。再說了。隔壁那村裡,他們憑什麼就可以用。“
”那是人家去年評模範獎勵的,你怎麼不說咱們村也出幾個模範,你們倒是護着糧食半夜搶收糧食啊。我把你們也報上去。你看縣裏跟不跟咱們發。”
元槐聽了一會兒,就不感興趣的回去了。
這句身體的兩條腿幾乎都有些萎縮了。他嘗試過運氣,運內力。彷彿石沉大海一般。而這段時間。他已經對能夠重新恢復曾經的內功已經不抱希望。好在雖然他身為凌霄閣的刺客。內力就算不在。對身體的掌握確是遠遠超過普通人。凌霄閣的刺客,只接重金懸賞的江湖仇殺榜。他的前輩里也有人身體殘缺,卻也練就一身武藝之人。
而在他的觀察力,這裏的人,似乎也沒有掌握內功的人。
這在元槐的打算里。他原本打算出了山村,再去找身懷內功的武林人士幫自己運氣。只要有人幫他打通氣海穴。他就有辦法重新聯通其他穴位,恢復筋脈。
可惜他看到那個噴氣的鐵疙瘩,就確認了,這個地方,恐怕與他曾經所在的天下不同了。就像是武學雜書里說的那種玄而又玄的“小三千界。”
知青點借的糧食已經吃了一半,班長就跟老知青商量一下,剩下一半換了玉米面糠麩。沒想到運回來就惹得人怨聲載道。
這裏有七個是新來的知青。早就老大不適應了。勉強住了半個月。畢竟人生地不熟。誰知道吃的竟然越來越差了。當場就要跟老知青鬧。
其中一個老知青,是梳着齊耳短髮的姑娘,冷哼說:“有些人還以為是城裏當大小姐呢?貪圖享樂,來到這裏是給你們鍛煉的,不是讓你們一個個貪享受的,再說了,現在糧食壓力這麼大,我們需要的解決壓力。你們個個能吃,大隊還負擔的起不。借糧食已經是很為你們着想了。這點糧食讓大隊承擔多少壓力知道不?秋糧可沒下來呢。你們都做好搶收的準備了嗎?你們在蝗災有向我們一樣出力搶救糧食嗎?”
這番話說的人人低頭。
只是孫琪說:“我們自己的一天也有六個分呢,大不了到時候補上就是了。多少有就補多少。”
老知青被個新來的搶白,已經很不悅,聞言掃了眼眾人:“怎麼還有個沒到?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知青點開大會,還有人躲着不來嗎?這是個人主義嘛。說到底就是沒有集體主義榮譽,比如你——孫琪同志。你的發言就很有問題。”
“誰要跟破鞋相提並論了。”孫琪就是個炮仗,立馬燃了:“她配和我們相提並論嗎?”
這時候張靜芳怯生生的說:“姚曉漁她不是故意不來,她好像發燒了。”
孫琪翻了個白眼:“怎麼?我們幹活的沒事,她一個鑽草垛子的病了。”
此言一出,在場男同志都笑出來。互相使眼色。不過還是有人提出:
”大家都是文明人,孫琪,你應該注意一下言辭。“
“別把。”
其他人見到,有人就想看熱鬧。有人則附和。於是姚曉漁便從被窩裏被拽出來。她額頭滾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感染的癥狀,這時候的赤腳大夫醫學知識匱乏。醫生短缺。治病都是些半懂不懂的護士。而且村裡並沒有醫院。就任由她病了一天。
有個女知青不太忍心。給端了凳子讓姚曉漁坐着。其他人就聽老知青上去滔滔不絕。那個女知青是村裏的老師,平時不參與農活,算是比較輕鬆的工作。所以她的心態也比較寬和。見姚曉漁難受。就問:
”姚曉漁,你還撐得住嗎?“
姚曉漁嘴角蠕動下說:“不好意思,我現在不太舒服。你讓我躺會兒。”
那個女知青嚇了跳,心裏嘀咕,不是被嚇到了吧?就聽到對方說:“我咳嗽,別傳染你了,你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