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館裏的世界
“張凡,你小子今天又遲到了!”
“這不周末嘛,昨天晚上沒控制住。”嬉皮笑臉的張凡放下包,接過凌楓遞來的工作服手忙腳亂換上。
“你他媽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凌楓笑罵一句。
“我倒想,哪有這機會啊!”張凡嘆道:“我這輩子估計是碰不到女人咯!”
“別嘆氣啊!”聽見他們說話,附近一張桌子上的客人笑道:“等你存夠了錢,去趟胭脂坊,也算真正做回男人嘛!”
“瞧這位爺說的,我哪有那本事啊!”抹布搭肩,順手抄起長嘴銅壺,張凡手腳麻利的為這位客人續了杯茶:“賺的錢夠吃飯就很不錯了,一輩子下來都存不到那麼多錢!”
“你說說這叫什麼世道!”桌對面坐了個老人,憤憤道:“人賣油郎存個十兩銀子還能跟花魁睡一晚,咱現在存一輩子錢也就夠睡個肥豬!”
這是個茶館,很有一個半世紀前的味道,老闆是個戀舊的人,店裏沒有一樣智能化設備,看凌楓和張凡這倆小夥子踏實肯干,也就雇了他們當周末的小時工。
工作日大伙兒都忙成狗,茶館雖然開門,基本上也沒什麼生意,老闆一人足夠應付。一到周末,生意就火爆起來,畢竟這年頭,戀舊的人太多了……
“聽說了嗎?老王他發了!”
“卧槽,他真生出女兒了?”
瞬間,這一桌附近就圍滿了人。
給客人們加了一圈水,凌楓、張凡依在木頭柱子上嗑瓜子,津津有味的聽客人聊八卦,算是他們難得的消遣。
“一次就中,老王他夠可以的啊!”
“簽哪家了?”
“你傻吧,人怎麼可能現在告訴他,最早也得等他閨女長到十八歲!”
“知道簽了多少彩禮不?”最先爆料的那人抖着包袱。
“多少?”一雙雙羨慕嫉妒的眼睛立馬轉了過來。
這人環視一圈,充分享受了這種成就感后,抿了口茶,比劃了個數,嘖嘖道:“六千萬啊!”
“嘶……”遍地的涼氣。
這些年,雖然通脹率每年都在頑強上爬,但國家管控得力,國內的幣值較國外還算堅挺,六千萬真的算一筆足以改變家族命運的巨款了!
“這他媽也太瘋狂了吧?”
“就老王那挫樣,能生出個啥樣的閨女啊!值這麼多錢!”
“又犯傻了吧!”身邊的人諷道:“人黑市裡全是一條龍服務,胚胎整形知道不?就跟那《病梅館記》裏說得一樣,弄一個框,套在剛發育好的胚胎臉上,想長啥樣就能長成啥樣!”
“得,這還是個文化人!”張凡小聲對凌楓道:“又是賣油郎,又是清代雜文。”
“你同行啊!”凌楓調侃道。
“你就胡咧咧吧!”旁邊的客人不願跌份兒,挑刺道:“人胚胎整形明明就是改造幹細胞,讓它們自由生長,通過改變面部肌肉和骨骼的形狀來改變容貌。”
“得了吧!”文化人諷刺道:“你敢說那不是先在程序里設計好然後動手術改?這跟弄個框有啥區別?”
“作孽喲!”有心善的老人搖頭嘆道:“這孩子還在娘胎就遭這麼大罪……”
“那也沒辦法,人姑娘們也不希望回頭這些孩子長大了來找媽啊!”有懂行的人解說道:“都是一鎚子買賣,交了錢直接睡覺,受精卵一進子宮馬上就能查到,然後就跟男的沒關係了!”
“最後生男生女就聽天由命,跟賭大小差不多!”
“我記得現在的設備,四個多月就能查男女了吧?”這人當年也是有過媳婦的人,只是兒子這麼多年也娶不上媳婦,生孩子這些事離他太遠了。
“對呀,別告訴我這幫傢伙還怕違法,他們乾的就不是合法的事兒!”
二人都沒說透,不過在場的沒人聽不懂。
“人姑娘們不肯干啊!”懂行的立馬說道:“雖說都是些好吃……好逸惡勞的人,但好歹也是女人啊!甭管幾婚,一個還能生孩子的女人愁嫁嗎?”
“都是遇到了天大難處,急等着大筆錢的人才會去干這活,但人也不能讓自己傷身啊!年紀都不小了,一不小心就是再不能生育,甚至連命都得搭進去。”
“相比而言,現在的技術條件下順產幾乎零風險,反正都是先收錢,你說人姑娘們怎麼選?”
“那些黑市的大老闆們就指着這些姑娘們賺錢呢,能聽你一個窮鬼的?”
“花那麼多錢就賭一次大小,這還不如去賭場呢!”有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
“哪個賭場的賠率有這麼大?”懂行的嗤笑道:“賭場贏了再多的錢那也是一鎚子買賣,那些錢除了存銀行還能幹嗎?這年頭還有你做生意的地方?”
“生個女兒就不一樣了!協議一簽,你就相當於跟上層人家結了親,一整家子人都能跟着雞犬升天。”
“怎麼?”凌楓見哥們兒聽得入神,調侃道:“你也想去試試?”
“我?”張凡自嘲道:“我有那麼多錢嗎?”
“你說他們要是賭輸了生個男孩咋辦?”張凡的好奇心被客人們的聊天勾了起來,帶着一臉幸災樂禍的笑:“本來就是砸鍋賣鐵湊出來的錢,又給帶回一個賠錢貨,多一張嘴吃飯,不給上大學的話以後就沒工作,然後餓死,要是去上大學,又付不起學費,你說他們不得糾結死!”
“會去這種地方賭的,其實絕大部分都是農村人。”凌楓上課的時候聽教授講過類似案例,他也算個“懂行的”。
“啊?”張凡驚訝。
“你可別看不起農村人,他們現在的生活條件其實比很多城裏人都好……”
“AI雖然也引發了農業技術更新,剛上線的那幾年,農民們利用智能化甚至賺了不少錢,但是,當失業潮來臨,大量進城務工人員被迫返鄉,那些承租出去的地又回到了他們手裏,集約化農業搞不成,小塊耕地上搞智能化只能虧掉褲頭。”
“不對呀,他們也可以以集體為單位搞集體農莊啊!”張凡好歹也是上了大學的,高中政治課肯定也上過,猶記得當年課本上的內容:“農村土地本來就是集體所有,只要集體做出決定,運用智能化后,集體農莊的收益肯定要比個人單幹好得多,有更多的錢得,為什麼不幹?”
“你漏算了很重要的一點!”凌楓解釋道:“農民們絕對不能閑下來!明朝末期的流民雖然是因為沒飯吃所以被迫流浪,但毫無疑問他們‘閑’下來了!”
“殷鑒不遠,一群能吃飽飯,卻沒有事干又數量眾多的農民……”
“國外的幾個資本國家就是因為盲目的推行智能農業,最後讓農民們無事可干,失業潮一起,城市失業人員去不了農村,他們的土地私有,資本大鱷們完全不顧及底層人民的死活,最後城市失業人員領着無事可乾的農民(河蟹了)……”
“雖然那幾個大國都挺住了,但也元氣大傷,你說我們敢亂來嗎?”
“好歹有塊自己的地,加上農神袁老先生突破的畝產1500斤的超級稻,智能化取代製造業后導致農藥和農機成本極度下跌,土地產出提高,農民們可不為吃飯發愁!”
“這位小兄弟是個明白人啊!”邊上的客人聽見凌楓的話,轉過頭來誇道:“一看就是上過大學的大學生,見識就是不一般!”
茶館政治,也是這個國家的傳統,吃着地溝油的命,操着Z南海的心,簡稱“地命海心”。
“現在的農民可比我們城裏人硬氣,國外對糧食的需求就是個無底洞,糧價只漲不跌。每年留下口糧,把剩下的糧食一賣,手裏是能落下余錢的。”邊上的客人講道:“農村戶口管控的又嚴,只要一出來就別想再回去!”
“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對面的客人感慨道:“倒退六十年,前三十年鄉下人削減了腦袋往城裏鑽,后三十年,城裏人想去鄉下都去不了!”
“我看你這是悔青腸子了吧?”有同他相熟的人出來揭短:“我跟你們說,這老小子一幾年的時候上大學,戶口遷移前前後後折騰了三次,都是地址沒填對,最後好不容易遷到了學校,結果畢業了買不起房還是只能回鄉去,可卻只能到鎮上,就隔了那麼一條河啊!哈哈,這輩子都別想回去了!”
“其實也別羨慕他們!”有客人覺得不能跌了城裏人的份兒,忙說道:“擱頭三十年,這幫鄉下人拼了命的想生兒子,生了女兒甚至還要溺死。現在呢?花大半輩子的積蓄求神拜佛要生女兒,改換溺死男娃……”
“其實吧,生了男娃,他們也還有另外一個選擇!”懂行的人突然浮出一臉賤笑,神神秘秘的說出一堆重口味的話:“胚胎整形照做,就按女性長相來,生出來之後一直打雌激素,從小不給穿男娃衣服,就當女娃養!”
“等孩子長大,變形手術走起,除了不能排卵、懷孕,真比女人還女人,到時候不管是出去做服務還是去偏遠地區騙土大款,都不愁收不回成本……”
凌楓和張凡的周末就是伴隨着這些光怪陸離卻又無比真實的“故事”渡過的。
這些經歷讓凌楓改變命運的心越發堅定。
這些經歷豐富了張凡小說里的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