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呼吸,越來越沉。
肺部好似被揉擠到了極致,再也無法容納絲毫空氣。
最後一口氣長長舒去,那台心電儀上的波浪線也徹底變成一條直線。
顧羅敷的意識開始渙散,她費力睜開眼又看了一眼,光線朦朧,窗外綠枝上有一隻小鳥在嘰嘰喳喳叫。爸媽握着她的手,撕心裂肺的叫喊,只是影像依然模糊,聲音徹底遠去。
她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暗黑之中。
就算知道是絕症晚期,是死亡這個結果,可她還是不甘心,淚水叢眼底氤氳,從眼角滑落。
最後,對這個世界還是無盡的眷戀。
如果能活着,該多好……
空氣從鼻子重新灌入肺部,胸腔緩緩起伏。
意識開始一點點覺醒,眼皮沉重,微微張合,周遭陌生極了。
不是醫院徹頭徹尾冰冷的白色,反而是花團錦簇的艷,分辨不清色彩,也分辨不出自己身處何地。
暈暈轉醒時,身邊人聲嘈雜。
忽聽到一大媽驚呼:“醒了醒了!小姐醒過來了!”
睜眼就看到一身着淺藍色斜頸短襖的婦人滿臉急切地看着自己。
“你是?”嗓音沙啞,喉間火燒火燎一般,多餘的話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小姐,你認識我了?我是您的奶媽,錫媽媽啊!”名喚錫媽媽的婦人眼淚嘩啦就墜下來,止也止不住。
“不認得了。”顧羅敷搖頭,環視一圈,周遭環境陌生。全然不知身在何時何地何處。
恍神之間,腦海中畫面片段快速閃現。
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漸漸地拼湊出了顧羅敷十六歲的人生。
“錫媽媽……”顧羅敷喚了一聲。“我記起來了。”
“記起來就好,就好!”一邊碎碎念,一邊湊到身邊丫鬟的耳畔旁碎碎念了幾句。
顧羅敷約莫聽到幾個字“侯爺,速來……”
“錫媽媽,別讓侯爺來。”羅敷費儘力氣喊了一聲,又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再度醒來,進了一些粥食,稍稍恢復了一些力氣。才有力氣整理顧羅敷的一生。
她穿越了。
靈魂附在了一個與她同姓名的大啟國女孩身上。
大啟國,歷史書上從未見過。
難道是上天憐憫她一心求生的渴望,給了她一個在平行時空活一次的機會?
顧羅敷內心感激着上蒼,也開始梳理自己現階段的人生。
顧羅敷出身很好,父親為當朝宰相,位高權重。
母親是前朝大將軍獨女,外祖父的門生幾乎涵蓋了朝堂百分之八十的武將。
而她,身為宰相嫡女,本該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卻腦子不靈光的嫁了聖上嫡女,平越長公主的駙馬赤北侯儲定邊。
當初顧羅敷為了嫁給儲定邊,用盡了手段,給相府丟盡了人。
就這般,顧鶴堂打心底里疼愛女兒,腆着臉去求了聖上賜婚。
聖上自是不高興給自己女兒添堵,但不知顧鶴堂用了什麼法子,兩人談完以後,賜婚的聖旨不久就下來了。
這也是大啟建國以來第一遭皇帝給臣子賜貴妾的。
赤北侯儲定邊是一千一萬的不願意。
自己與平越情誼篤深,琴瑟和鳴。連通房都全遣了去,如今被皇上硬生生塞過來一個貴妾。
貴妾,意思還不能怠慢。
但,顧羅敷嫁過去第一日就被狠狠怠慢了。
兩人新婚之夜,儲定邊去了平越長公主房中,聽說嬉笑一夜,讓守夜人遐想萬千。
而顧羅敷獨守空房,第二日便被全府嘲笑。
顧羅敷死心不改,非要與儲定邊發生點什麼。幾番尋死覓活,幾番波折懇求,才勉強將儲定邊留在自己房中一夜。
雖無人知道那一夜發生了何事,第二日府中上下便傳言府中貴妾無婦德。
這個無婦德在大啟國算是一定天大的帽子,扣在顧羅敷的頭上就能將她壓死。
自那一夜后,顧羅敷便病了,起初是乾咳流涕,後來是發燒胡言,後面竟是兩三日纏綿病榻,水米不進。
錫媽媽心下焦灼,那赤北侯是個指望不上的,主母平越公主自始至終都是瞧不上自家小姐。左思右想后,便傳了密信到宰相府。
顧鶴堂一瞧見信札便找了個由頭讓人將顧羅敷接回了家,又找了相熟的太醫。
沒日沒夜守着,盼着。幾次三番太醫都搖頭說不行了。
顧鶴堂坐在堂上木椅上,連身子都撐不起來。
母親莫梅更是抽噎哭泣,幾番暈厥。
顧羅敷回望過去,只恨不得靈魂出竅將顧羅敷揪着衣領子抽二十個大嘴巴子。
世上怎會有如此不知廉恥之人!
那儲定邊有什麼魔力,將顧羅敷的小心肝給死死揪住。
這顧羅敷腦子裏裝的是什麼?人家根本不愛她,死乞白賴湊上去圖個啥?關鍵是什麼都沒落下,反而惹得家中父母為自己辛勞奔波,承受罵名。
顧羅敷上輩子心中最遺憾事有二,一是對不起父母,自己本是老來女,得了癌症不得治。父母已是六七十歲的年紀,白髮人送黑髮人。二是她沒有活夠,剛剛研究生畢業,大好的年華剛剛開始,卻要被命運如此不公的對待!
既然重新活一次,這兩個心中不甘的事情,也能有個了結。
顧鶴堂和莫梅這對父母對孩子真是實心實意的好。
顧羅敷辜負連他們,顧羅敷補回來。
在宰相府的日子,顧羅敷每日按時按點吃藥吃飯,養足精神。不消幾日便能下地行走,精氣神好了不少,也略豐腴了幾分。
如今朝堂上正為立太子一事日日吵的人仰馬翻,顧鶴堂就算中立,也被幾方勢力糾纏來去,日日不得空,半夜回來到女兒房中匆匆瞅一眼又回書房辦公。
母親莫梅日日來瞧,與她說說話,解解悶。
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儲定邊。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顧羅敷大好之後必是要回去的。
只是這個時間來的有點快。
顧羅敷這日正躺在花園涼亭里吃葡萄。
錫媽媽打扇,侍女芳悅小心翼翼地扒葡萄皮,微風習習,歲月靜好。
“赤北侯到!”突然聽到侍從高喊一生,嚇得幾人一哆嗦。
到嘴的葡萄滾到地上,沾了灰。惹得顧羅敷一陣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