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我說胡軍,你不要自責了,這是我和蠻子的事情,你只管照你的意思做下去。
我還能怎麼做啊,姐,這次玩大了,我怕大火燒死你們兩個,一個瘋瘋癲癲逃到我這裏;一個嗅覺靈敏,風風火火撲閃着翅膀灰(飛)過來了,除了看戲我還不知道怎麼辦,你們男女主角都是腕兒,惹不起。
我嘆了口氣,隨他去吧,我也明白躲不過。
蠻子很任性,也很認死理,很小的時候就是那個樣子,我們院子裏的夥伴都知道他,你什麼時候招惹上他的?這個人就像膏藥一樣,一旦具有粘性,那是任何人擺脫不了的,除非他自動解除武裝,否則一定把事情鬧得最大。
記得有一次,我們幾個追女孩子,他本來在一邊,那個時候他傻得很,不知道追女孩子的樂趣,正在那裏研究拿破崙呢。一個兄弟寫了一封信要他送過去,他看也不看就走了,到女孩子家裏,人家父母在家。他很平靜的把女孩叫出來,把信放在女孩手裏,轉身就走。女孩子打開信一看不是他寫的,隨手把信扔在地上,還故意踩了幾腳。這下他可不幹了,拉着女孩到了我們幾個面前,女孩子嚇得臉都白了,拚命尖叫,又哭又鬧。他可好,不管女孩子怎麼鬧,就是不鬆手。等我們看到他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流血,女孩子下手夠狠的,把他的腿踢破了,鮮紅的血液順着褲腿流下來,慘不忍睹。女孩子一看急忙掏出手絹給他擦。他呢,把女孩拉到一個兄弟面前,認認真真地說,是他寫的,不是我。
我們哪裏還顧上信啊,趕緊把他帶到衛生所。
到後來女孩子就像影子一樣跟着他,成了他的女朋友。這個傻子倒是有傻福,女孩子給他買好吃的,買好玩的。他還是老樣子,經常鑽到圖書館,雜七雜八地讀書。
我說這些他從來沒說過。
他這個人不善於和人交往,尤其是和女人,一遭遇女人,他就經歷一次蛻變,也是一部血淚史啊。好了,我準備晚飯,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胡軍拿起電話,叫外賣。
醫院裏不讓搞特殊化,我們只好和醫生請假,跑到外面的店裏。夜色多美好,周圍靜悄悄,和喧鬧的城市形成鮮明的對比,一開始我不適應這種生活,總覺得自己被遺忘了。慢慢的,才發現黑夜可以讓人從靈魂深處找到自己,真正的自己就藏在黑暗中。
吃晚飯的時候蠻子就坐在我身邊,胡軍拉着阿雅坐在一起,魚兒在他們旁邊。只有五個人,魚兒一直跑前跑后照顧我們。才坐好,胡軍就急忙介紹阿雅,他摟着阿雅,幸福又甜蜜,傻子也看出來他的意圖。蠻子很沉得住氣,拿起酒杯,開始喝酒,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我很想為自己辯解幾句,羞於開口,也無法開口,蠻子根本不給我任何機會。他脫掉外套,拿了一把刀開始割肉,一點一點蘸了椒鹽有滋有味地吃起羊肉來。那份怡然自得根本就是一種境界。氣氛很沉悶,胡軍有沒話找話,極力想製造點樂子。蠻子遞給他一塊肉,含混不清地說,吃肉,吃肉。我覺得很難受,我一個人走到院子裏,看着滿天的星星。我知道自己非得面對蠻子不可,這次逃出來把自己弄得很難堪,不知道怎麼收場。阿雅說替我打好關節,且信她一回,問題是蠻子殺到家門口了,不接招似乎不可能了。看到了他,心裏的煩躁突然沒了。才知道這些天以來的思念是因為他,他是老天給我送來的嗎?反反覆復地眼前出現了很多畫面,一個晚上,我肚子痛,他背着我到診所去,累得滿頭大汗,硬是不讓我下來。我說打車吧,他抹了一把汗說,我一直很想背你,我願意為你流汗。我把頭緊緊地貼在他溫暖的背上,雙手伸到他的脖子裏,勒得他喘不過起來。就在那個晚上,我看到了他愛我的力量,如寬厚的肩膀,如粗糙的大手,如滿含着愛意的唇。
現在近在咫尺,他在等我自首,這完全是他一貫的做派。手銬就在我身上,我卻邁不出一步。蠻子一直在找我,他以為我出了事,動用了各種關係,一無所獲。我的幾次電話其實已經暴露了行蹤,他認定是我打的電話。這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睡,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也是噩夢不斷。
夜深了,我一直坐在院子裏,流了很多眼淚。覺得自己更像是在演戲,演給自己看。我期待着蠻子像以前那樣,原諒我,把我的任性看作是愛的方式,一如既往的和我一起走。可是沒有,他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走出院子,他始終是倒酒喝酒,切肉吃肉。後來我睡著了,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就躺在院子裏,睡得一塌糊塗。唯有這樣,才可以給自己一個台階。好難哦,我一個女人。阿雅和胡軍把我送到了蠻子的房間。蠻子喝得大醉,幾乎不省人事,鼾聲如雷。這是我第一次整晚和他睡在一起,眼前是自己放不下的男人,明知道自己離不開他,還要演戲。即使很卑劣,也要故作矜持,強顏歡笑,這就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