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望着徐徐開啟的列車,我的心裏酸酸的,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從心底慢慢長大,一直膨脹,像發酵的麵包在我體內逐漸長大,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也使我振作不起來。我始終低着頭,不敢看阿雅,我怕自己忍不住會纏着他們,讓他們帶着我一起私奔。
我和阿雅,最親密的夥伴,我們曾經雄心壯志,為自己所從事的職業驕傲,為能成為一個好老師努力,極力要做學生心目中最美麗的老師,點燃噴涌的激情。為了一個夢想我們奔跑,可是過了一年又一年,依然在路上。我們曾經為愛痴狂,就像那首歌一樣,愛過恨過痴迷過,白馬王子悄然無息,一匹黑馬攔住了前進的步伐,做了人婦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我們想要的奢望能夠實現的生活,那個沒有出路的男人成了我們為生計,為明天,苦惱,流淚,墮落的理由。我們掙扎,努力,終究是一個女人的力量,在這個社會中,我們的力量微乎其微,即使再要強也依然是一個弱女子。到了該享受人生的年紀,還要踏上征途,為了昨天錯誤的付出,用犧牲明天的代價換取今天的幸福。而幸福離我們遠去,漸行漸遠,不知道汗流浹背的日子還有多少激情可以點燃。
我說不出什麼了,語言終究是蒼白無力的,我不可能跟隨她而去,我只能眼睜睜地睜大羨慕的眼睛,吞下即將落地的口水,然後輕嘆一聲,僅此而已。她的生活始終不是我能滲透的,我來自不暢通的小路,只有沿着這條路踽踽獨行。
沒有人給她送行,除了我。我想哭一場,為我們無法左右這個世界痛哭,可是明明她要重生,我這麼一哭想說明什麼呢?阿獃一直忙着發短訊,根本沒有看我一眼,我們曾經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已經徹底從他記憶中刪除了,我即使使用色也未必能打動他,還不如做陌生人更讓人容易接受。水性楊花的女人對於專一這一點不是強項,就像我。
阿雅笑了笑,低聲說回去吧。
我再次看了她一眼,無限悲哀地轉身,任憑眼淚奪眶而出。
剩下我了,這次真的變成徹頭徹尾的孤零零,即使心有不甘也要一個人闖了,我能走多遠呢?
我一個人往回走,走得有氣無力,也無限悲傷。
恍恍惚惚地要過馬路,才走了一小半,不知道又想做什麼,轉身向後退,猛地一輛車衝過來,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急剎車,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司機惡狠狠地探出頭,一臉的惡相,媽的,想死一邊死去,害老子給你收屍啊。
我有些困頓地地站在一邊,竟然不敢邁出一步。
眼前又浮現出汽車輪子碾壓的情景,我似乎看到了血淋淋的自己被人像丟垃圾一樣隨意丟掉。
該往哪邊走呢?我用我的青春換取可憐的生存權利,在徒勞地掙扎之後被車輪碾碎,這就是生活的全部意義?
那天下午我就一直坐在車站,眼前車來車往,人流攢動,我視而不見。
到了暮色降臨的時候,我終於堅持不住,神色黯然地走回家。
走到街口,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我被撞倒在地,手裏的包在極短的時間內被人搶了。
我趴在地上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頭暈眼花,渾身疼得要命。我靜靜地躺在地上,聆聽着樹葉的嘆息,風的低吟。有個人從我身邊經過,看我一動不動,私下一看沒人,慌慌張張地蹲下身子摸我口袋,我像恐怖片中的女鬼一樣,伸出白骨爪柔若無骨,帶着一股寒意一把抓住他,輕聲細語,你敢動鬼的東西?
他慌忙停止動作,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勉強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孩子已經安然入睡,亦蒙正忙着在電腦上種菜,偷菜。據說這是最流行的遊戲,農場裏種着白蘿蔔、紅蘿蔔、玉米、西紅柿……花花草草。牧場裏養着雞鴨鵝,有夢想的人都在這裏找了事情做,他忙得不亦樂乎,半夜裏都會爬起來收菜偷菜,很開心的樣子。
我們已經沒什麼話要說了,我躺在床上看一篇小說,慢慢的眼皮打架,昏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