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插播一條彩蛋

“貓薄荷？……”

安熠然驚得一回頭時，一雙沉靜如水的明眸，正雙手環胸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怔，想起某個讓他方寸大亂的夜晚，然後光速側了身，隱在稍暗的光線里，在人不注意的地方，耳垂紅了紅。於是自動承上啟下，主動跳過剛才讓人都敏感的話題回道：“不曾。”

“哦。”岑月芯柳眉一挑，很是滿意他這個給台階就下的好秉性。

戳了下窩在他懷裏的無果，失意的嘆道：“那看來就是這小東西真心想和我冷靜冷靜。也是，哪怕是對親密夫妻，互相看了這麼些年，也會有嫌棄的時候，何況是我們這種有吃便是娘的餵養關係呢？”

“精闢，岑老師真會比喻。”

在安熠然的淺笑里，她斜眼一瞪，大方的擺擺手，“算了！真心實意的給你抱幾天，這傢伙別的什麼本領沒有，但是陪在人身邊時，還怪暖和熱乎的。”

“是嗎？那光這一點就足夠讓人喜歡了。”安熠然目光灼灼，“……謝謝。”他終於綻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齊亮白的牙齒來，明媚異常。

岑月芯一顆心臟在夜風裏晃了晃，差點就以為回到了那年的繡球花下，不禁喃喃嘆道：“似春山如笑，有少年郎如此……美好。”

只可惜人已抱着她家寵物雀躍離去，聽不到她這句肺腑之言，不然，定會誤會這位姐姐拜倒在了他的休閑褲下。

後來有一回，她和寂寥在無錫不期而遇，兩人吃飯閑聊時才知道，這件事還有個彩蛋做尾。

話說那晚寂寥從房間裏出來透氣，恰巧在樓梯處碰到上樓回來的安熠然，那小子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沖他說了句：“岑老師，人還不錯。”

老頭兒不知其中緣由，只道是一句尋常誇讚，還含笑點頭的連連說是，順帶補了句“就是嘴巴毒了點兒”。

岑月芯當時手裏端着一杯茶，聽了這話，將茶水抖成了浪花翻出杯來。滴在一身海棠花印的真絲連衣裙上，也濕出幾朵水花。她不曉得那人口裏的還不錯，到底是褒是貶，但老頭兒說她嘴巴毒，這不但是事實，而且當事人還就在眼前。

岑月芯一個不咸不淡的假笑敷衍：“嗯……很好。老頭兒，聽說宜興的紫砂壺不錯，再配上那的陽羨茶就更加完美了，恰好……”她不懷好意的眨眨眼，“我兩樣都缺，你自己看着辦吧！”

他們此時坐在一間粉牆黛瓦，滿滿是江南人家風格的中式餐廳二樓，桌旁便是從里往外推開的雕花木窗，上方還掛着一個青花瓷做的風鈴。

“哎呀！今兒個外面風真大啊！……”

寂寥見不妙，插科打渾的支起身子往外打量，雖心虛，但死扛着不接招。

岑月芯單手抱着手肘，用木筷敲了敲碗沿：“唉唉老頭兒，這炎炎夏日，樹未動風鈴未響，那風是你家的？嘖嘖！可真吝嗇。那個不瞞你說，我那還有兩本收藏好久的中藥醫書，與其放在柜子裏積灰，不如去送給喜歡它的人，在等幾月就是你生日了對吧？到時候，我一定記得捎上它們，好送給柏群姐。”

“你且饒了我吧！”

幾乎是瞬間破功，寂寥一雙眼睜得老大，“你嫂子那豪情萬丈的激情，前不久才讓我好不容易給熄滅了，你這兩本書送去，那不是又得燃起來！”

“不不不。”岑月芯一本正經的比着食指搖了搖，“我到時再把什麼針灸啊、理療啊，那些套裝一骨碌整齊全，燃得可能更猛。”

寂寥的妻子李柏群，原先是位中醫館裏的學徒，但她大學時讀的卻是傳媒學院，學的是播音主持。職業道路上之所以有了如此大的轉變，只因有一年暑假跟朋友去了一趟亳州旅遊，回來就對中藥興趣滿滿，而且這興趣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畢業后，更有了要以此為工作，為中藥事業奉獻一生的想法，於是不顧家人阻攔，便去了中藥館裏做學徒，一切從零開始學習。

可中醫易學難精，想學好它，不但要有一腔熱愛和勤奮，天分和悟性也很重要，偏偏她，就缺了后兩點。

兩年過後，教她的老中醫說，“你八字不佔，沒有天醫星之命”，將她委婉的“踢出”了師門，她只好重操過去所學，去了電視台工作，也就是那樣，才認識了寂寥。

後來兩人婚後，李柏群退出了職場，專心在家相夫教子。可這人啊，一旦清閑下來，對於愛好，特別是以前“半途而廢”的愛好，就會熱情高漲。靠着以前學習的點皮毛，她自己買了些醫書用來研究不說，還把身邊最為親近的丈夫也來當小白鼠，或是病理觀察對象。今天一道方子，明天幾碗苦水，弄得寂寥是苦不堪言。

哪怕是現在，他一想到老婆拿着銀針笑眯眯的朝自己過來時，就忍不住打了哆嗦，趕緊認栽道：“得得得！我反正還要在這多呆幾日，別說什麼紫砂壺、陽羨茶了，連那的什麼百合，我也給你弄幾株送去，只要別合著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就行。”

岑月芯雙掌一拍，將此事敲板作數，還翹着蘭花指狀似高雅，眼帶埋怨的道：“早早答應了多好，非要讓我嚇一嚇才行，顯得我多不好。”

“唉喲喂！……”寂寥一口濁氣卡在心頭不上不下，口裏只管嚷着不知從哪學會的蹩腳四川話，“么女么女！老頭兒我啊，權當把你娃娃當女兒帶老。”

樓下不知是哪家的大爺正騎着共享單車而過，他腰上背着的老年收音機里曲調悠揚的唱着錫劇“煙雨今夕，是何夕……”

岑月芯眉目含笑，懶懶道：“老頭兒，你對面就坐着一四川長大的關公，你不僅耍了大刀還佔便宜。”

她說完目光投向窗外，穿過一排排在烈日直射下焉焉噠噠的柳條后，落在不遠處一座石拱橋上來來往往的人流里，再次蜻蜓點水般的一牽嘴角，暈染一抹苦澀盪進藍藍天空的白色雲層里。

——關於親情，她從來奢求的便並不多，更何況是從其他人身上，

這事沒等多久，因為悄月居到來的幾個快遞，就熄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