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得寸進尺
周后雖然年輕,可是在音律上的造詣極高是宗師級別的人物,除了重修編修早已失傳的《霓裳舞曲》,還有不少自己的作品。
她和李煜一個擅長作詞,一個擅長編曲,可以說得上是天作之合,兩人還有幾首共同完成的作品,兩人不僅僅是夫妻亦是彼此知音。
徐羨雖不通音律,可也聽得清周后的這一曲溫婉曲折又帶着些許的哀怨悲憤,一曲彈罷徐羨正要擊掌稱讚,誰知周後手口並用邊彈邊唱,“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徐羨不由得一愣,沒想到這曲子竟是給這一闋詞編寫的,不禁覺得心頭好笑。
周后卻是淚光閃動,兩行清淚順着香腮劃過在圓潤的下巴匯聚而後滴落在琴弦之上,又被跳躍的琴弦彈出落在徐羨的唇邊,徐羨不自覺的伸出舌頭舔了舔,鹹鹹的……
一曲彈唱完,周后已是哽咽不能出聲,微微抽噎着良久方止住,接過徐克儉遞來的帕子,遞來的帕子擦完淚涕,才道:“本宮情難自禁,讓太尉見笑了。”
“是殿下讓我長見識了才對,某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曲子。”
周后嘆道:“女英第一次將這闋《虞美人》給我看時,雖覺得明凈唯美為太尉才情折服,卻有些情愫難以體會,今日做了階下囚方能體會其中的悲情,應是為亡國之人所作的。”
徐羨不禁讚歎道:“殿下真是心明眼亮,叫徐某佩服!”
“太尉如今已是聽過本宮的彈唱了,想必已經心滿意足,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請離開吧,莫要再添流言蜚語了,人言可畏不是本宮所能承受得了的。”
“既如此,徐羨就告辭了,等我得了空再來。”
徐克儉道:“你竟還要再來!”
徐羨道:“這位公公既然不想我再來,那我就住下不走了。”
徐克儉心說自己怎麼有這麼個討嫌的兒子,忙苦着臉求道:“太尉還是走吧,改日再來行!”
“那我就改日再來!”徐羨轉身出了屋子,到了月亮門外面從袖子裏面摸出徐朗塞給她的紙包,隨手丟在了地上,走了兩步又鬼使神差的回來,將紙包撿了起來。
見徐羨出了月亮門,徐克儉懸着的心這才放進肚子裏面,連忙的將房門關上,見門栓已經斷了就用自己的拂塵別上,對周后道:“還好他讀過幾年書,知道些廉恥,沒有對殿下做下禽獸之舉。”
周后卻面露痛苦的搖頭,“不!他今夜來尋我已是徹底的將我貞潔毀了,我就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了,叫我以後還有臉面再見陛下。”
“不!”徐克儉連忙的勸慰道:“陛下與殿下夫妻情深,定不會和旁人一樣看待殿下的。”
周后眼中再次現出淚花,“我不知道!”
正如周后所料,徐羨晚上進了周後房間的事情第二日就在節度使府傳得人人皆知,只是片刻功夫就出來了,想必太尉身子有些虛,定是前些時候公主來的時候被壓榨乾了。
細心的廚子聽聞立刻燉了一碗十全大補湯給徐羨送去,“嘿嘿……太尉,這是小人拿手的十全大補湯,是用枸杞、鹿血、桑葚等十種上好原料燉出來,李太……李重進有那麼妻妾,仍舊龍精虎猛全賴小人十全大補湯日夜侍候。”
“哈哈哈……你一個廚子敢擅自進節堂,原該砍你的頭顱以儆效尤,看在這碗十全大補湯的份上就饒你一回。”
廚子惶恐的走了,徐朗勸道:“父親這十全大補湯是真的好使孩兒試過,只要一碗就足夠父親鏖戰半宿,父親快用吧,萬萬不能在唐國國後面前露了怯。”
“哼!為父的驍勇威猛哪裏是你曉得的,倒是你小小年級就用虎狼之葯,也沒見你鼓搗出個孫兒來。”
“太尉!”
只見韓微步入堂中,衝著徐羨稟道:“太尉,已經和馮延魯談完了!”
如果唐國精銳數萬大軍被俘還不夠李煜着急的話,那麼摯愛的髮妻被俘,足以叫李煜着急上火。第二日就派了馮延魯前來議和。只是徐羨沒有見他,談判的事情全部交給韓微來處理。
徐羨問道:“你們兩個談的如何了?”
韓微回道:“唐國國主願意花錢贖買唐國士卒和國后,只是在金陵駐軍之事,馮延魯一口回絕,說絕無商談的餘地。”
“唐國君臣都是不見君臣不掉淚的人啊,告訴馮延魯叫他立刻滾回金陵將我的條件轉述給馮延魯,明日辰時我還收不到肯定的回復就發兵金陵,他無人無船看他拿什麼和我斗!”
徐羨對徐朗道:“立刻傳令吳良、王政忠,叫他倆立刻率領水軍屯兵於江邊。”
韓微又道:“馮延魯還說希望太尉立刻放周后回去,屬下已經給拒絕了。”
“錢還沒有到手自己沒有給貨的道理,不過看一看還是可以的,讓他從側門去見見周后!”
“若是周後向馮延魯告了太尉的狀,怕是唐國國主一怒之下,更不會答應條件了。”
徐羨笑道:“你也以為某對周後下手了?殊不知我昨夜只是聽周后彈了一首曲子而已。”
“當真?屬下聽聞周后堪稱人間絕色,太尉竟能忍得住?或是太尉平素操勞軍政身體損耗過度,當多多進補才是啊!”
“嘿嘿……韓微你這個月的薪金沒有了!”
徐羨鬱悶至極,沒做風流事卻擔風流名,若是不多見幾次周后實在太虧了。
用過了午飯,徐羨不由自主的走進周后所在的院落,當然不是只為來聽曲的,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周后絕美的面龐和窈窕的身姿所吸引。
聽見屋子裏面傳來琴聲,徐羨靜靜的聽完方才舉手扣門,只聽裏面有人問道:“是誰!”
“除了老子還能有誰,是要等着我踹門嗎?”
房門隨之打開,只見徐克儉站在門后,警惕的問道:“太尉為何又來了?”
“我昨天不就說過今天還會來的嗎?你有什麼好奇怪的。”
坐在琴後周后道:“別堵門了,請徐太尉進來的吧。”
徐羨進了屋內,看着周后道:“殿下今天的心情似乎要好些。”
周後點點頭回道:“剛才見了馮中丞,我心中已是踏實了許多,多謝太尉准許馮中丞來見我。”
徐羨坐到矮榻之上,“在李煜心中殿下比起那數萬被俘的唐國軍卒還要重要,自然是我最重要的籌碼,若不叫他看見你完好無損,又怎麼會答應我的條件來贖你!”
“不過還是要多謝令公,我願獻上一曲請太尉品鑒。”
“禮下與人必有所求,殿下該不是要我白白送你回金陵去吧。”
周后嫣然一笑千嬌百媚,“我不過是一婦人,不曉得軍國大事,不過確實是有所求,請太尉准許。”
“且說來聽聽!”
周后正色道:“我乃是揚州人氏,不過自多年前去了金陵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當先帝向周天子割地稱臣時,我以為今生再無緣回揚州看一眼,沒有想到今日以這樣的方式回來。太尉可否許我出府,見一見年少時的景物!”
“也不是什麼難事,明日我讓人護着殿下在揚州城逛逛就是,只是殿下切莫生了逃跑的心思,不然的話我手下的士卒可不會憐香惜玉,白白死了我就沒法拿殿下還錢了。”
“太尉放心,我不會做這樣的蠢事的。”
周后說完便不再言語,他沒有撫琴而是取了琵琶抱在懷中彈奏,比起哀怨的琴聲,琵琶更加的靈動,曲子也是十分輕快,周后的眼中更是難掩喜色,一曲彈唱罷問道:“我編的這首《恨來遲破》可入得太尉耳?”
“尚可!”徐羨只是覺得好聽,實在品鑒不出個什麼。
“太尉品味倒是高,這是我為吾主所創,他聽了這首《恨來遲破》也是讚不絕口,時常令我彈奏。”
原來她剛才那副情態是回想閨閣趣事,徐羨立刻覺得索然無味道:“靡靡之樂不對我的胃口,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徐羨起身出了屋子,徐克儉見狀連忙關上房門,“今日倒是走得乾脆!”見周后嘴角露出竊笑便問道:“殿下笑什麼?”
“沒什麼,他明日多半不會再來了!”
第二日徐羨剛剛坐上大堂,韓微就來稟報,“馮延魯已經從金陵回來了,說是一定要見太尉不可。”
“他這次來的倒是挺快!”
“凌晨就已經到了城外了,可見李煜這回是真的急了!”
“那就把他請上來!”
不多時徐朗就引着馮延魯到了大堂,馮延魯略一拱手就算是向徐羨見禮,徐羨開門見山的問道:“貴國君臣已是同意我在金陵駐軍了吧。”
馮延魯昂着頭道:“太尉的要求太過荒唐,若讓太尉在金陵城內駐軍,敝國無異於成了淮南的藩屬,吾主絕不答應。”
徐羨冷聲道:“李煜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以為我破不了金陵嗎?”
馮延魯道:“太尉破得了金陵,卻難吞不下敝國的千里疆土,太尉若是執意攻佔金陵,我主只能向宋天子獻地投降,到時候太尉三面都被朝廷包圍怕是再難有作為。”
徐羨聞言大笑,“難道這是要魚死網破啊,不過貴國與中原隔着長江又隔着淮南,難道還能把疆土搬到東京不成。”
“太尉還不知道宋軍已經攻下武昌,如今渡江在岳州站穩腳跟了嗎?”
“這麼快!那我可不能甘居人後!”徐羨令道:“傳我均旨給吳良讓他即刻渡江攻佔金陵。”
馮延魯道:“太尉真不怕吾主向宋天子獻地稱臣嗎?”
“不怕!”徐羨心裏說的其實是“不會”,李煜若是這麼乾脆決絕的人就不會有個“違命侯”的頭銜了,“對了,不僅要活捉李煜,還有馮氏一族無論生死也一個都不準逃了。”
“你!”馮延魯指着徐羨支吾了半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微晃了晃右手的斷指,“馮中丞再不把手指頭收了,怕是要變得和小可一樣。中丞不會沒聽說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貴國亡國已是定局不過是早晚之事,又何故冥頑不靈,中丞就不給自己和族人留一條後路嗎?”
馮延魯低着腦袋沉默半晌才道:“吾主最多願意讓太尉在金陵城外駐軍!”
徐羨捋着鬍鬚思索一陣才道:“李煜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大一點籠子而已,這個要求我答應了,不過貴國不許再編練水軍,金陵附近的水寨碼頭全部都交給我掌控。”
馮延魯道:“多謝太尉寬宏,相信吾主會答應的。吾主還請太尉今日放國后回金陵。”
“果然是個情種!既然周氏在他眼中那麼重要,那我就越不能放了,不過可以先放李景達和一些將官以示誠意,至於周氏就等貴國把一切落實了最後再放。”
“那可否讓馮某再見見國后,回去也好有一個交代。”
“周氏此刻正在揚州城中遊覽,馮中丞要見怕是要晚些時候。”
“遊覽?”馮延魯聞言立刻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在軍衙等了半天時間方才見了周後面,當日就回了金陵。
這一回事情竟極為的順暢,也可能是李煜希望髮妻能夠早日脫離險地,對徐羨的條件落實的很快,該給錢的給錢,該駐軍的駐軍,只半月時間就把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
俘虜的數萬士卒也都放了回去,不過盔甲兵刃都留了下來,令外徐羨還給他們每人發了一貫錢的盤纏,叫他們知道當淮南軍的俘虜也是有好處的。
至於周后明日就要回金陵去,到了晚間徐羨不禁再次來到她的院落,只見窗紙之上映着一個翩翩起舞的身影,雖不見真人仍不失婀娜動人。
徐羨看看手中的紙包又塞回衣袖之中,剛掉頭走了兩步,忽然聽見屋內有個女聲喚道:“外面的可是徐太尉嗎?”
“正是!”徐羨扭頭就見窗戶打開,周后立在窗前問道:“太尉可是有事?”
“殿下明日要走,想再聽殿下彈奏一曲,剛才見殿下舞姿動人,想必殿下的腳傷已是好了,現在倒想看殿下起舞!”
老宦官探出腦袋道:“你這人真是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