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很是
“你若家裏待的煩悶,就下院去,柔兒和水靈兩個在家鬧騰呢,”秀梅嬸子拉着她往外走,“正好你過去,小姑娘家家的,一處玩玩。”
福福跟着走,剛走兩步,看着兩家中間的這片空地,停住腳,打量着,“嬸子,以後蘭兒就這裏蓋房子了呢。”
福福笑,想來起以後蘭兒離得近,前後院子,有事沒事過去串個門,說個話,可是好呢。
“等定了親,”秀梅嬸子也停了步,左右看了看,“走動起來了,那邊就過來張羅蓋房子了。”
說著,就伸了兩臂,前後左右好個走,大概丈量着尺寸,“這要蓋起來,和你圍的院子也差不多大。”
“蘭兒還悄悄和我念叨,說是也學你,”嬸子就笑,“說是也要我家挖幾棵棗樹,院子裏的釀出來的杏樹苗,也早早就定下來。”
“說是都移過來,和你這院子似的,房前屋后的種上些。”
“還有那柵欄,”嬸子扭頭瞧了她院子,“估計也學你,給圍起來。”
說到這,像是想起了啥,秀梅嬸子兀自又笑出聲,“這柵欄跟前的花花草草,依着蘭兒性子,怕是也學你。”
想到這,嬸子就遠處山前山後的瞧,“這明年,蘭兒啊,估計閑不住,得挎着籃子滿山頭的跑,挖了花花草草家來種。”
嬸子念叨着,福福這般一想,心就舒坦了。這啊,才是山裡該有的日子。想起自己那一翻折騰,雖然累,但看着家裏房前屋后,也實在滿心歡喜,卻是很值。
福福也跟着忍不住笑出聲,若是這樣,才好呢。
最好家裏也弄出塊菜地,福福心想,和她那樣,兩家一起種種菜,養養雞之類的,也是好呢。
“蘭兒的事一妥,我這心啊,總是放下不少,”秀梅嬸子拉着她慢慢前頭走,“定的這個外面也主事,還應了保成,倒是個難得的。”
這般說著,就到了嬸子家門口,開了大門,一直把她領進屋。
柔兒水靈哪裏在鬧騰,福福一進屋,瞧見炕上放着書桌,兩個孩子整端坐桌前,也是沒的筆墨紙硯,就桌上放着塊大的模板子,兩人手上黑乎乎的拿着燒好的木炭,正板子上寫着大字。
低着頭,垂着眼,格外認真。
就是她們推了門,屋裏來了,應沒抬頭。
秀梅嬸子拉着她炕上坐,然後就笑,“看看誰來了?”
嬸子話音一落,兩人才抬頭看,瞧見是她,愣了愣反應過來還有些害羞,頓時紅了臉,手上的木炭和桌上的板子也藏不住,就越發紅了臉,“我,我,就是,就,寫。”
一時,話都說不真切。
福福就笑,倆孩子這麼認真努力,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又看兩人不好意思,黑乎乎的手還不自覺的要摸臉,連忙給拉拉下來,“你倆知道溫習,這麼認學,我可高興了。”
“這讀書認字啊,是頂光明正大的事。”
福福就笑,聽她這麼說也放鬆了,還咧嘴一笑,就把桌上的板子拉了過來,給福福瞧,板子上黑乎乎的寫了不少字,邊上還有抹布,濕答答的,再一瞧,窗台上好幾塊這樣的板子,日頭正曬着,該是擦了又曬,幹了又寫。
可見是花了心思的。
福福就笑,柔兒和水靈兩個讀書認字,這前前後後,秀梅嬸子和老叔,看樣子也花了不少心思,很是上心。
福福也不客氣,就脫了鞋子炕上一坐,手支着書桌,和倆孩子看起了板子。
別說,這一塊塊薄板子,木炭上頭一寫,雖不如筆墨在紙上落筆,但終究能留下印子,也是極好的。
“是你老叔,”秀梅嬸子端了熱水,把茶碗放到邊上,說了起來,“他啊,瞎折騰的。”
說是瞎折騰,但秀梅嬸子那滿眼的星星,卻是藏都藏不住,對自家男人這般用心,該是打心眼裏欣慰,“看兩個孩子老是拿着棍子地上亂畫,就把那木板子削了薄片,還磨光,燒了柴的炭的,黑乎乎的,就拿來給兩個孩子用。“
說完,看兩個孩子手上黑乎乎的,“就是不禁臟。”
說到這,嬸子也炕上一坐,接著說,“這個啊,也不知道好不好,能不能用,我和你老叔也不懂,筆墨紙硯咱買不起,這板子上寫幾個字,將將湊合的,我瞧着也還行。”
“總比地上亂比劃好,”秀梅嬸子喝了口水,“那窗台上,這幾日你老叔得空就折騰,弄了好幾塊。”
說完,就示意水靈拿了一個過來,遞給福福,“正好今兒出門瞧見了你,就拉了你下來看看。”
“你看看,這成不成,若是成,你老叔就多做幾個,也給你送了去。”
“益哥以後做大學問,肯定用不了這個,”她手上拿着板子,細細的剛一打量,就聽嬸子話音又起,“這個啊,我也不懂,但也知道練不了字,就是孩子家家的瞎鬧騰。”
“前幾日就生了這法子,兩個孩子用了幾天,我粗粗看了也還成,找不,拉了你下來,問問你,這法子,到底成不成?”
福福就笑,這法子可是頂好的,沒的筆墨紙硯,柔兒和水靈兩個讀書也是修身養性,這般,卻是兩全其美的。
“嬸子,這法子啊,是頂好的。”
福福就笑,話一落,也就鬆了口氣,放寬了心,“我和你老叔也不懂,就是跟着瞎折騰,還怕折騰的過了頭,耽誤兩個孩子。”
“你這麼一說,”秀梅嬸子又長呼一口氣,“我就放心了。”
“我老叔木匠活計還挺好。”福福就笑,手上看着板子,該是極細心點,邊邊角角也是花了心思,薄薄一層,木炭上頭一滑,留下字跡,再濕抹布一擦,晒乾了重複利用,法子還真不錯。
“你老叔啊,”嬸子就笑,“做了好幾個,說是讓我得空問問你,這板子成不成,若是成,就都給你送去。”
“不是要弄個學堂嗎,”嬸子笑,“正好,以後留着給你用。”
福福咧嘴笑,也不客氣的就收下了,這般想着,忽然鬧鐘心生一計,問嬸子,“嬸子,我老叔都會些啥木匠?”
“就小打小鬧還行,你叔小的時候,跟着師傅學了幾天木匠,那師傅去的早,學了個半吊子。”
“這跟着外頭做了幾年活計,你老叔又愛折騰,一來二去,倒也自己尋了個出路。”
“這見了木頭啥的,也愛琢磨琢磨,要說會些啥,”嬸子想了想,接著說,“在公家打個桌子椅子啥的,掙個工錢。”
說完,看着她,“福福,你是有事嗎?”
福福笑,“我忽然想了個物件,也不知道成不成,等我好好尋思尋思,哪日畫了圖,再來尋我老叔,問問成不成?”
“行的行的,”嬸子笑,“啥時候都行,你老叔不懂的,他外頭做工好多木匠師傅,多打聽打聽,總能問道出來。”
她想的那個,福福心想,怕是問道不出來。
她忽然想做個輪椅,嗯,就是給上院老太太做個輪椅,弄個輪子,自己能推來推去的,還能剎車,該是好的。
但這圖,福福心想,圖卻是能畫出來,可是其中道理,福福撓頭,她可是一竅不通。
這般想着,就見秀梅嬸子說話聲傳來,“你慢慢想,正好你老叔進了臘月活計就少了,空的多。”
福福點頭,應下了。
嬸子還要去柔兒爺奶家,剛說了這一通耽誤了不少時間,眼下話說完了,就趕忙下地,出門去了。
柔兒遞了根柴火炭過來,又笑嘻嘻的指着板子,她一接過,就見兩人直勾勾的看着她,分明是要看她寫字。
嗯,這毛筆字她是寫的一般,可鉛筆字,她卻是寫的極好。
自在從容的拿了炭筆,一筆一畫的板子上寫了幾個大字,看的兩人瞪大了眼,“福福姐,你寫字真好看。”
福福就笑,“你們啊,若是好好練,比我寫的還能好呢。”
一說,果然,兩人牟足了勁,高興的不行。
嬸子家暖和,屋子也大,家裏有廂房,所以屋裏東西並不多,不和她家似的,那麼大點屋子裝的滿滿的,雖然一直有歸置,天天都打掃,可還是瞧着擁擠,地方太小。
嬸子家炕大,還暖和,福福寫了幾個字,順便考問了兩人功課,又教了篇文章,就順勢身子一趟,伸長了胳膊腿,還能炕上翻個,舒坦的很。
她家,就不大行。
家裏炕稍堆的被褥,然後狗窩籃子,接着放了書桌,小小的炕只炕頭留了一條,實在擁擠的很。
這般舒坦的炕上好個轉,柔兒和水靈兩個看的一驚一乍,“福福姐,你哪裏疼?”
福福就笑,兩人一臉擔心,眉眼全是關懷,就懶洋洋的開了口,“你家炕太大了,我翻個,舒坦舒坦。”
從嬸子家出來天色已晚,她晃晃悠悠的家去,天邊落日西斜,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掛着層層雲朵。
她慢步走着,冬日的冷風吹拂臉面,帶着幾分寒意,讓人清醒。
家家戶戶炊煙四起,飯香撲鼻,幾步路的距離,福福走的極慢,感受着難得的愜意。
時間好似靜止了,遠近那一片蒼蒼茫茫的朦朧,也一點點淡去,任由時光流轉,歲月如梭,全停在這腳下。
福福眼瞅着日頭一點點下了山,天邊的雲霞也點點褪去,那一片蒼茫轉眼就不見,留下越發濃厚的夜色。
福福在家院子裏站着,冷風侵入冬衣,寒意入了心頭,這般,才驚覺,不由笑了笑,最近,可是越發愛出神了。
益哥屋裏點了油燈,人正端坐桌前讀書,該是入了神,她推了屋門進去也沒察覺,眼不離書卷。
日復一日,時間就過來了,人,也就長大了。
一進了臘月,事情就多了。
福福可是深有感觸,冬月的時候還有的閑,等臘月一到,家家戶戶就張羅起來,忙什麼的都有。
年關,忙着張羅過年的瑣碎,做新衣的要趕製,上集辦年貨的要抓緊,走親訪友的也排上日程,這一過了年就開春,性子急的人家,還山上地里轉悠幾遭,探探明年的春時。
蘭兒忙着定親,別人家的姑娘都是長輩張羅,蘭兒後娘這般性情,自是指望不上的。秀梅嬸子裏裡外外幫着操勞,雖是定親,張羅的卻也多。
縫製新衣,準備回禮,定親是去男方家,但女方這邊,也是要準備席面,鄉里鄉親熱鬧一番,要忙的,也挺多。
福福把柔兒和水靈的課程,也緩了許多,一早過來教的東西少了,上午挪出來許多時間也忙着準備年貨。
是的,要準備年貨了。
前陣子做的豆腐也吃的差不多,嬸子說等蘭兒的事忙完,兩家再做一鍋新的,還要張羅做豆醬,德正奶給她和益哥納的鞋子也好了,還縫了新衣裳,卻是幫了許多。
家裏的雞,養了這許多日子,長了不少膘。
這過年,也沒個葷腥,福福心想,站在院子裏,看着家裏之前新孵出來的那一窩雞,因為公雞多,此時又長大了,天天一大早都學了打鳴,哎呦,別提有多煩。
福福看了一眼就開始扶額,想起早上的時候,家裏二十來只公雞,嘰嘰喳喳的都扯了破鑼嗓子使勁的喊,那動靜,想都不敢想。
這公雞多,要不要,過年殺兩隻呢?
福福盯着地上瞧,家裏這一窩雞,確實能殺了吃肉了。
家裏那點銅錢,好幾次,福福也想買了豬肉吃,畢竟大過年的,可每次銅錢一拿在手,數了數,總是捨不得。
有瓜子油,能省就省吧。
就這樣,一個冬天,都沒吃上幾口肉。
福福瞅着家裏公雞,還是嬸子給的那個領頭,最是厲害的,這家裏公雞一多,每天可是掐不少架,一開始福福海攔着,上前給分開,這一來二去也就懶得管,有時候閑着沒事,還拿了小板凳坐在跟前看,湊個熱鬧。
比如眼下,福福剛想着過年要不要殺兩隻吃肉,念頭剛起,兩個公雞就掐起來了。
豎著雞冠子,撲騰着翅膀,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公雞,爪子用力扒拉着地,然後一個俯衝,就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