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課堂爭執
漠北平原,佔西城。
這裏是反抗軍的核心城鎮之一,工業大區,許多重要的工廠都位於此地。
寂寥無人的街道上,一輛電動載客三輪車搖搖晃晃地行駛。
“到了。”三輪車師傅說道。
一個戴斗笠的年輕人跳下三輪車,下車時身形崴了一下。他微微仰起頭,露出一張削瘦悲苦的臉,完全沒有年輕人的朝氣。
如果王鋒看見了他的臉,就會認出,他就是所有人都認為已經犧牲的軍尉——木齒輪。
木齒輪把斗笠邊沿壓了壓,將臉藏在陰影中,朝前面慢慢走去。
他走路的速度不快,而且姿態有些僵硬,看得出來,他的一條腿有點問題。
木齒輪緩緩走着,右腿上皮膚和金屬摩擦的異感,一直提醒着他,他的右小腿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鐵腿。
從此以後,他再想快速奔跑、大步跳躍,都只能在夢中實現了。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將活蹦亂跳的年輕人,變成暮氣沉沉的殘疾人,徹底摧毀掉一個人的人生。
儘管如此,木齒輪仍然心中滿懷慶幸,他知道,相比那些死掉的戰友,他要幸運的多,他仍然活了下來。
其實反抗軍對傷殘士兵的待遇還不錯,有各種關懷政策,不僅免費安裝假肢,還提供各種康復醫療保障,以及之後的工作安排。
但木齒輪沒有向上級申報他還活着的消息,在宋季的幫助下,他安裝了一條鐵腿,然後一個人趁長途客車,默默無聞地回到家鄉。
“爸,我想看看,你在葬禮上會為我哭泣嗎?”木齒輪心中默默想到,緩緩地在石板街道上跋涉,一步一步朝家的位置走去。
按照本地的風俗,葬禮一般舉行三天,即便沒有遺體,也會用衣冠代替。
在反抗軍管轄的地區,葬禮儀式很重要,尤其是軍人的葬禮。
只有哀悼死者,生者才能從悲痛中汲取力量,在憤怒、仇恨以及死者精神的鼓舞下,恢復更加頑強的不屈鬥志。
木齒輪算了時間,今天大概是家中為他舉行葬禮的第二天,他想回去看看,家裏人在葬禮上的反應。
路過一棟房屋,裏面傳來凄涼的悲泣。門口白色的旗幡在風中微微擺動,兩個巨大的花圈豎在門口,黑白照片貼在其中。
旁邊掛着黑字白底的橫幅,寫着死者生前的英勇事迹——為掩護戰友撤離,耗盡彈藥后,駕駛飛機撞向靈貓的戰車。
這戶人家正在舉行葬禮,哀悼他們在戰場上犧牲的兒子。
木齒輪低頭駐足,看着那張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個仍然微笑着的年輕男人,他不認識。
儘管他不認識這個素不相識的死者,但仍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悲傷浪潮,彷彿死去的那個人,正是與他朝昔相伴的戰友。
與此同時,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些小小期待。
不知道我的葬禮是什麼樣的呢?
一想至此,木齒輪加快腳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近了,越來越近了。
熟悉的榆木大門就在眼前,門上的銅製門環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木齒輪的腳步停滯了,他停了一會,才遲緩地挪動腳步,貼着牆根,興奮且期待地朝家門走去。
爸,我回來了,不用在葬禮上為我掉眼淚了!
木齒輪加快了步伐,終於來到家門面前,他用力推榆木大門,門紋絲不動。
他當年離家的時候沒有帶鑰匙,因為沒有想着要回來過。
拍動門環,“砰砰砰”地敲擊,敲了半天,沒有一點回應,家中寂靜無聲,彷彿沒有一個活人。
不會吧?木齒輪心中慌亂無比。爸,你去哪了?弟弟妹妹們去哪了?不會遭遇不測了吧?
難道葬禮提前了一天,他們做完儀式,去墓地埋葬棺木了?
這個想法,讓木齒輪心中稍安。
對,一定是這樣,不然沒法解釋沒有一個人在家。
“喂,小伙,你找木家的人嗎?我看你敲門敲半天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身後問起。
木齒輪聽見這聲音,知道是住在附近的一個鄰居老街坊,他不打算回頭,壓低了聲音道:“咳,是的,我有事情要找這家的男主人。”
“急嗎?不急的話明天再來吧,他們不在家。”
“哦,那您知道他們去哪了嗎?”木齒輪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他們去西春大酒樓,給上個月剛出生的四兒子辦滿月酒了。本來邀了我去的,我家裏有事,沒去成……”
轟!
彷彿一柄重鎚狠狠搗中了木齒輪的腦袋!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冰冷的寒意從腳底躥起,麻痹了全身,彷彿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中,凍得全身僵硬,手腳發涼。
身後鄰居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但他已經聽不見一個字了。
他握緊了門環,握得死死的,指關節發白,青筋凸起,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渾身脫力跌倒。
“小夥子,沒急事的話明天再來吧,他們現在熱鬧的很,別打擾他們了。”鄰居說完離開了。
木齒輪咬緊了嘴唇,咬出血來,眼中閃動的光彷彿兩把利刃,要將榆木大門切碎。..
王鋒已經確定了,賈真仁送來的人糧罐頭沒有問題。
看樣子賈真仁的確只想改善他的伙食,沒有別的圖謀。
接下來幾日,他照例一邊維修前線送來的靈系武器,一邊教學員們維修靈系武器的方法。
那5個新來的木姓學員,很勤奮努力,頭腦也比較聰明,只可惜他們之前接受的精英教育,已經將他們的思維固定死了。他們很難再轉變思維模式,理解靈能原理。
尤其是王鋒講述底層原理,與他們之前在學院中學到的不一致時,他們會優先質疑王鋒,而不是懷疑自己以前受的教育。
畢竟在他們眼裏,武器學院的教授們可都是研究靈能幾十年的專家,而王鋒不過是個懂一些特殊技巧的年輕戰士。
這天,王鋒正教着課,一名木姓學員舉起手來。
王鋒眼皮一抬,問道:“有問題嗎?”
這名木姓學員叫木拓撲,在王鋒眼中,屬於是朽木不可雕也的那種類型。
木拓撲大聲說道:“王老師,我認為你講的這裏不對,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靈紋受激震蕩時,應該是以躍遷態的形勢向高位傳遞,而不是你說的……”
“閉嘴。”王鋒冷冷打斷了他,“我講課還是你講課?”
“老師,當然是你講課。但是,如果你講的東西有錯,為了不誤導更多人,我想,我們學生也有權力指出來。”木拓撲不卑不亢地說道。
“呵。”王鋒笑了笑,“我很欣賞你們獨立思考、敢於質疑的精神。要是我講的有錯,你們當然可以指出來,而且我歡迎你們指出來。
“但我希望,你們除了敢於質疑我之外,還要敢於質疑高級武器學院裏所謂的“教授”。”
他頓了頓,接着道:“因為,我是對的,他們是錯的。”
木拓撲還有其他幾名學員臉上,都露出不滿的神色。木拓撲搖搖頭:“老師,你是否太過自信了?要知道,專家們已經研究了數百年靈能,他們的顯然比你更接近真理。”
“那是因為他們研究的是自然混沌靈能。”王鋒冷冰冰道,“究竟要我強調多少次?經過靈貓主動改造后的靈能,從底層原理到表現出的性質,已經有很大程度的不同了。
“況且你們那套所謂的理論,也不過是瞎子摸象,抓到一點邊角,就以為自己了解全貌了,實在可笑。”
木拓撲半步不退,臉上露出譏諷神色:“老師,您是否自信過頭了,您的年齡看起來和我差不了幾歲吧?
“我想勸告您一句,狂妄可不是一種好品格。我們學院裏那些七八十歲的老教授,即便學,都保持着一顆謙遜的心。
“您再這麼狂下去,將來人生路上栽個跟頭,可別怪我沒警告你。”
現場的氣氛一時間緊張至極,劍拔弩張。沒有人敢說話,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大部分學員都面面相覷,閉緊了嘴巴,因為他們根本聽不懂王鋒和木拓撲在爭論什麼。
“木拓撲,對老師放尊重些!”一個人嚯地站起,對木拓撲怒目而視,是劉德清。
王鋒淡淡一笑,擺了擺手,示意劉德清坐下,語氣平靜道:
“木拓撲,我沒法做實驗證明給你看,因為反抗軍的條件太簡陋了,沒有那個環境,所以很多實驗只能在腦子裏模擬,而你顯然沒有那個腦子。
“這裏是我的課堂,你要是不同意我說的東西,你可以出去,不要在這裏擾亂課堂紀律。”
木拓撲搖搖頭:“王老師,我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裏,不是為了聽你講述錯誤的基礎理論,而是來學維修靈系武器的操作手段和經驗。
“我代表廣大學員們,希望你把教學重點放在維修武器的操作手法上。對於這些寶貴的知識,我很願意洗耳恭聽!”
王鋒面無表情:“我想講什麼就講什麼,你理解不了可以不用理解。你的層次只能停留在重複勞動的操作上,不要拉低了別人的水平。”
木拓撲針鋒相對:“如果您堅持要講,那我只能向上面彙報,您在故意誤人子弟!”
“出去。”王鋒指了指門口。
“我有權聽你講課。”木拓撲一步不動。
“那我只好請你出去了。”王鋒一步躍過講台,大踏步朝木拓撲走去。
跟隨5個木姓學員來的兩個保鏢,李雲山和朱朝貴,也不裝學生了。他們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一前一後攔在王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