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農忙時節的伙食是非常好的,有魚有肉,有鹹鴨蛋,偶爾還會殺一隻雞,補充補充營養。
奶奶早已將飯菜做好,擺上老式農家四方桌。
拉着板車,回到家的爺爺,先將車上谷袋子翻了下來,抖落在院子裏。
奶奶戴着草帽,拿着木耙,趴開稻穀堆,慢慢地理均勻。
我走到壓水機旁,壓着水,先將井上面的水壓掉,等壓出清涼的水后,捧了把在臉上,清涼舒爽。
表弟和弟弟坐在堂屋,吹着電風扇。
弟弟看着桌上的魚肉,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做石匠的三叔,耐不住腹中飢餓,喊道:“媽,吃飯啵”
爺爺來了火氣,罵道:“就知道吃,還不快來幫一下忙”
三叔瞧了爺爺一眼,臉上雖有不悅,還是走了過去,幫忙將最後一袋谷袋翻了下來,解開稻草桿綁着的袋口,雙手拉着袋尾兩角,用力往上扯,嘩啦啦的稻穀滾落出來。
爺爺走到壓水機旁,洗手洗臉,上桌,拿着小酒杯,倒一杯自家釀的谷酒,小抿一口,拿着筷子夾了塊冬瓜,往嘴裏送。
三叔拉出浸泡在井中的竹籃,竹籃里是兩瓶雪津啤酒。
他開了一瓶,倒了滿滿一碗,一口喝掉半碗,夾一塊肉,放到嘴裏咀嚼。
奶奶盛了一碗飯,坐在左邊位置對爺爺說道:“你也喝一瓶啤酒吧,大熱天的,不要老喝着這種穀酒”。
爺爺毫不示弱地說道:“不用”。
見爺爺語氣堅決,奶奶也沒法。
我們表兄弟三人,早已飢腸轆轆,端着碗,操着筷子,開始狼吞虎咽之勢。
吃過午飯。
大家開始午休。
爺爺躺在藤椅上,抽着煙,悠哉悠哉。
吃過飯,洗刷好碗筷的奶奶,戴着頂草帽,拿着竹耙走到院子,開始犁一遍曬着的稻穀。
三點時分。
趴在長凳上,午睡蘇醒的奶奶,將浸泡在水盆里的大西瓜抱了出來,放在堂屋的老式農桌上,拿着菜刀,切成一塊一塊。
三叔從裏屋走了出來,吃了兩塊西瓜,騎着自行車出去做事。
我們兄弟三人高高興興拿着西瓜啃。
三點半左右,太陽不那麼熱,爺爺嘴裏抽着一根煙,拉着板車就走,我們將灌好的水瓶放進板車裏,四人繼續重複着上午工作——打稻穀。
農忙時節屬於雙搶時節,很忙,時間不會持續很長,種田少的人家,割稻,收稻,插秧算在一起要忙活一個星期,田畝多的人家也就十來天。
農忙時期過後,我們還有一段時間瘋玩。
爺爺一人給了我們五元錢,以示嘉獎。
我們可高興壞了,連忙跑去小商店買冰棒汽水,最開心的事,還要數到水溝里抓龍蝦螃蟹。
那天下午。
我們表兄弟三人穿着短褲短衫,赤着腳站在水溝里,摸龍蝦,抓螃蟹。
我急忙說:“群里,那隻龍蝦跑你那裏去啦”
群里貓着腰,眼睛盯着腳裸邊的大龍蝦,雙手慢慢地伸進水裏,猛地一叩,興奮地喊道:“抓到了,抓到了”隨即,臉上表情猙獰,露出痛苦神色:“洋洋,快點拿桶來”
弟趕忙將褐色小桶送了過去,表弟將兩隻鉗子夾住掌心的龍蝦浸泡在水桶里,龍蝦一遇到水,立馬鬆開鉗子,溜進桶底。
秋季開學。
我和表弟順利地升入五年級,弟弟四年級。
經過一個暑假的洗禮,班裏的男孩子基本上都晒黑了很多,一個個跟泥鰍似的。
葉老師看着我黝黑的臉龐,玩笑道:“葉開,你怎麼曬得這麼黑啦跟去過非洲似的”。
我右手撓着後腦勺,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嘻嘻傻笑。
葉老師親昵地摸了摸我的頭。
數學老師還是李老師教,他一進教室,雙手撐着講台,目光掃視一圈教室。
雖然老師聽力不好,但是,眼神卻是極具殺傷力的,同學們在凌厲目光的掃視下,挺直胸膛,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大有一副慷慨就義昂然赴死的悲壯氣勢。
李老師看着同學們端正的坐姿,臉上神色稍微和緩了一些,正色地開口道:“你們升入五年級了,再過一年就是畢業班,算是大哥哥大姐姐啦,所以以後要端正態度,發奮學習,為下面的弟弟妹妹們做個榜樣,也為自己來年能考上了一個重點中學打好鋪墊”。
一番肅穆的話語結束后,李老師攤開書本,緩緩地說道:“現在我們翻開書本的第一章”
嘩啦啦的翻書聲。
李老師言辭很鄭重,同學們也聽的很認真,像打了雞血一樣,不過,這只是剛開始,沒過幾天,一切又恢復到原樣,該怎麼學習就怎樣學習,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
不過,玩法變高級了,不再是彈彈珠,跳山羊,摺紙飛機,而是改完撲克牌,有純屬娛樂的也有玩錢的,純屬娛樂的,光顧者很少,一旦玩起錢,那真是里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
炸金花現場。
三方勢力角逐。
孩子王朱站,班長余福,調皮鬼余康。
桌面上已堆積不少一毛的硬幣和紙幣,目測,至少有兩塊。
余康咬了咬牙,扔下一枚銅黃色五毛硬幣,大聲地對着朱站說道:“我跟你開了”
朱站狡黠一笑:“你確定?”
余康不耐煩地說道:“快點,別廢話”
朱站雙手捏着牌,露出一點,送到余康跟前。
余康簡單瞟了眼,沮喪地嘆了一口氣,將牌背着放在桌上。
圍觀者伸手,想要攤開余康的牌,朱站長眼疾手快,自己也不細瞧,徑直地將余康的牌插進亂牌堆里。
朱站對着班長揚了揚下巴,挑釁又狡黠地笑道:“老班長,開不開”
余福瞧了眼余康,瞅了瞅一臉得意,勝券在握的朱站。
朱站故作關心地說道:“還是不要開吧,省得浪費五毛”。
余福看了眼手裏僅剩的五枚一毛硬幣,沉思了一會兒,一揮手,將手中的硬幣全都扔在桌面錢堆里,平靜地說道:“開”。
聽到這一個字,朱站再也忍不住,像個勝利者一般,放聲大笑,手中牌重重地攤在桌面上,紅心J,Q,K。
圍觀的同學都驚呼出聲:“同花順”
“而且,還是點數很大的同花順”。
“厲害,厲害”
朱站得意地笑着,伸出雙手,就要去攬桌上的硬幣。
余福伸手,按在朱站的手背上,制止道:“等等”
朱站納悶道:“怎麼了”遲疑了一會兒,不相信地說道:“難道你的牌能大過我”。
余福平靜地說道:“誰說不行”。
手中的牌,一張一張慢慢攤開在桌面上。
Q,K,A,清一色的黑桃。
朱站嘴巴張的老大,忍不住地罵道:“我操”。
圍觀的同學們個個驚呼出聲:“JOK遇到QKA真是絕配啊”
“還是班長牛逼”。
突然,有人喊道:“不好了,葉艷到老師辦公室去了,應該是告訴老師啦”。
圍觀者作鳥獸四散狀。
朱站趕忙將牌收起來,夾雜書里,墊在凳子上。
余福手一攬,將所有硬幣紙幣攬收到桌子裏,用書本蓋着。
葉老師走了進來,環顧一圈教室,大家要麼在睡午覺,要麼在看書,要麼在下棋,要麼在聊天,沒有任何玩牌賭博的跡象。
葉老師和顏悅色地開口道:“學校已經明令禁止不能玩牌更不能賭博,所以你們最好不要賭,小小年紀,染上賭博的習慣可不好”。
朱站高聲地說道:“老師,我們不會的”。
余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老師,我們保證不會,一定努力讀書,考上好的初中”。
葉老師看着余康和朱站,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你們能這麼想,老師就放心了,中午好好休息一下”。說完,轉身離去。
朱站揮手,笑着告別:“老師,再見”。
經過這一次事件,從此玩牌賭博的遊戲便轉移到了山上。
又是臨近春節,在外打工的人開始踏上返鄉的征程,陸陸續續地從外地返回家中。
還是九點時分的樣子,伴隨着犬吠聲。
陌生中含雜着一絲熟悉的婦人聲音響起:“爸,媽”。
一個坐床頭,一個坐床尾慢慢等待的爺爺奶奶,趕忙披着棉襖,穿着針線織造的拖鞋,出了卧室,走到堂屋,打開堂屋大門。
夫婦倆提着紅色麻皮袋和行李箱,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男人喊道:“爸,媽”。
奶奶臉上皺紋蕩漾,欣喜地笑道:“回來啦”。
爺爺點了一根煙,站在客桌前,靜靜地看着。
奶奶慈祥地說道:“我去給你們熱飯菜”。
男人從煙盒裏抽了一根煙,送到老人面前,兩人坐下來,面面交談,主要談談外面的事,這一年來的工作情況。
年輕婦人拎着一個滿滿的膠袋零食,走進了我和弟弟的房間。
“青青,洋洋”。
我和弟弟縮在被子裏,不說話。
‘嗒’打開燈
一隻帶着絲絲涼意的手伸了進去。
我和弟弟死死地揪住被子,不要那隻手伸進來。
婦人也不強求,手掌輕輕撫摸着凸起的被子,笑罵說道:“還是跟以前一樣”。
婦人絮絮叨叨地說著。
我和弟弟躲在被窩,什麼話都沒有聽進去,只是躲在被子。
“英子,吃飯了”奶奶的催促聲響起。
“這裏好吃的,你們慢慢吃”婦人留下一袋子零食,起身,走了出去。
我和弟弟慢慢地從被窩裏伸出頭,因為燈沒有關,一眼便發現裝零食的膠袋。
我和弟弟翻着膠袋,掏出薯片,鴨脖,兩個雞腿還有陳皮糖,挑着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