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終於挨到正月十四，爸爸騎着摩托車來學校接我，中途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轉道去鎮上的菜市場。

媽媽拎着大袋小袋的菜從菜市場門口出來，看着坐在後座上的我，笑道：“青青，怎麼不叫媽媽啊”。

我低着頭，沒有說話。

媽媽將一些膠袋裝的菜穿進摩托車車把手裏，自己一隻手拎着一些，坐在摩托車後面，空留出來的一隻手抓着摩托車最後面的不鏽鋼架上。

爸爸問：“坐好了嗎？”

媽媽：“坐好了”。

伴隨一連串摩托車發動聲，帶着從煙管里噴出的黑色尾氣，老爸騎着摩托車載着我們回家。

元宵節，並不熱鬧，去年有舞龍燈，今年什麼都沒有，正月十五，吃了頓豐盛晚餐，第二天早上，老爸騎着摩托車送我去學校。

這天，下着蒙蒙小雨，我掀開蓋在頭上雨衣，下了車，飛快地往教室奔。

老爸扯開嗓子，叮囑道：“小心點，別摔着，好好學習，聽老師話，不要調皮”

我一句話都沒有回應，也不想去聽，徑直地跑進教室。

等到下了課，我才反應過來，走到教室門口，眺望着老爸先前站着的地方。

我所有的精力重新投入到學習當中，對於爸媽的思念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淡薄，儘管我學習很努力，但是成績一直都提不上去。

這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我的排名六十三位，依舊還是倒數，我心情沉重，突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老周總是跟我講要掌握好方法，不要拼蠻力，可什麼方法才是好的方法，好的方法又究竟在哪裏呢？

書中講，課前預習，上課認真聽講，課後複習，這三點我都認真做了，可就是沒用。

我也問過學習好的同學，他們說沒什麼方法，就是上課聽老師講講，做點習題，自然就會了。

聽他們說的很容易，可是，為什麼我做起來就那麼難呢？

難道我真的很笨。

周四的傍晚，我沒有去食堂吃飯，一個人坐在教室里，望着黑板發獃，我起身坐在劉岩松的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桌子書本。

我抬頭看着左上方，靜靜地凝視着，起身走了過去，望着牆面上貼着一張張成績單，成績單靠後的排名都是自己醒目的名字。

我渾身無力，頹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頭，趴在桌上，肩膀聳動，小聲啜泣。

將近兩分鐘的時間，我抬頭，用袖子擦着淚水，恍惚間，一道身影映入眼帘，我小心翼翼地抬頭，輕輕喊道：“王老師”。

王老師是教我們政治，年輕小伙，大學畢業不久。

王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哭出來就好，沒事，男子漢大丈夫，沒有什麼檻過不去”。

我無力地說道：“可我就是過不去啊，無論我怎麼努力，成績就是提不上去，你看那些成績單，每一次我都是倒數，難道我真的很笨嗎？”

王老師瞧了眼成績單，轉頭望向我，開口道：“跟老師來”。

我擦了擦眼中淚水，深呼吸一口氣，跟着老師走出教室。

老師俯下身，對着屋檐下的青石板吹了吹，將一些碎石細沙吹走。

王老師坐了下來，拍了拍身旁青石板，笑着說：“坐”。

我低着頭，很拘謹。

王老師和善地笑道：“下了課，咱們就是朋友，就當是朋友之間聊聊天，談談心”。

看我猶猶豫豫的樣子，王老師索性抓着我的手臂，往地上拉。

我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老師淡淡地開口問道：“你覺得自己讀書努力嗎？”

我嗯了一聲。

王老師繼續問道：“那成績為什麼提不上去呢？”

我想了想，不假思索地說道：“沒有掌握好方法？”

王老師追問道：“那什麼樣的方法又是好方法呢？”。

我愣住了，眨了眨眼，想起書中有關於學習方法的知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課前預習，上課認真聽講，課後複習”。

王老師：“那你做到了嗎？”

我遲疑一會兒，小心地點了點頭。

王老師：“有用嗎？”

我沉默着，沒有回答。

王老師風輕雲淡地替我回答道：“沒有什麼卵用”。

我低着頭，不說話。

王老師瞥了我一眼，語氣平談：“我知道你也問過其他學習好的同學，可成績依舊還在原地踏步”。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王老師看着我低頭沉默又迷惑的樣子，拍着我的肩膀，輕鬆地說道：“其實讀書，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方法”。

我猛地抬起頭，既好奇又不解地看着王老師。

王老師看着我困惑的眼神，嗤笑了一聲：“如果讀書真的有好方法，那就能跟工廠做流水線一樣，讓學生按照這套好的方法一步一步照做就是啦，一切就都變的很簡單啦”。

王老師自顧自笑了起來：“這世上的事哪有那麼簡單，書中所講的方法，只是一個大體的方向，具體怎樣去做還是要靠自己去摸索，誰都幫不了你”。

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誰都幫不了我，老師你也不行嗎”。

王老師肯定的說道：“不行”。

王老師瞧着我無助到低谷的臉龐，笑道：“你不要灰心，所有的東西，只要自己找到竅門，那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

我眨了眨眼：“竅門？”

王老師點頭道：“對，就是竅門，就像武俠小說里的主角打通任督二脈一樣，武藝修為自然而然迅速提升，水到渠成，而且這個竅門只能依靠自己去摸索，因為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雖然我們都是人，但是，還是有差異的，最顯眼的是相貌上的差異，其次是思想上不同，這就是個體的差異性，你也借鑒了其他優秀學生的學習方法，可對你的成績卻始終沒有任何提升，每個人方法的都是獨一無二，用句最通俗的話講成功是難以複製的，這就是個體的獨特性，雖然你聽起來，他們口中的方法都差不多，但是，實踐起來卻是有差異的，這種差異，你知道體現在那裏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王老師笑了笑：“細節方面，有句話說的好，細節決定成敗，可為什麼你卻發現不了這些小細節，因為細節只要在實踐中，才能一點一滴的暴露出來。”。

我沒有說話，回想着王老師說的話，腦子裏一頭漿糊。

王老師看着我，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以玩笑打趣的口吻說道：“其實說一千道一萬，就是這裏沒有開竅，一旦開竅，什麼都解決了”

王老師看着我低頭，臉上表情很難受的模樣，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重了話，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儘力就行，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沉默着，表情低落地嗯了一聲。

王老師笑着說道：“你還沒吃飯吧，老師也沒吃，我們一起吃飯去”。

我猶豫道：“快要上課了”。

王老師聳了聳肩，安慰道：“今晚，是老師的晚自習，晚點沒關係”。

王老師見我還在猶豫，乾脆抓着我的胳膊，推搡着說道：“都是小男子漢了，果斷點”。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得邁開腳，跟着老師的步伐，朝着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