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自從沽月樓建立以來，今夜的這頓飯可能是吃得最為寒摻的一次了。唐慎眾人加上無歸營活着的幾十個弟兄便是席地而坐，啃着從密室里拿出的乾糧。

雖說吃得寒摻，不過好在密室里還藏了些好酒，因此酒還是管夠的。

乾糧吃得差不多了，唐慎啟開一罈子酒，硬生生飲了一半，這才鼓足了勇氣又一次同司馬懷安搭話道：“老師這事情還是得同您說一聲。”

這司馬懷安輕輕的撕開一張燒餅，將其中一小塊慢慢的放入了嘴中細細的嚼着。那動作認真細緻，似乎是將唐慎的話當作了耳旁風。

唐慎見狀，卻是不敢繼續跟老師搭話。便只好提着酒罈子繼續一口一口的喝着。

“還是說說你又做什麼蠢事吧。”司馬懷安終於是將手中的那塊燒餅吃完，這才開口問話道。

唐慎見老師開口，便是立馬放下了酒罈子說道：“學生……學生殺了人。”

“多大點事。”司馬懷安接過沐雲遞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那人是……當朝兵部尚書管徵。”

這身為詭道子的老者聽聞唐慎殺了當朝二品的官員，這臉上卻依舊沒有顯露任何驚駭表情，便是依舊雲淡風輕的回答道：“這種身份的人，你一個涼秦世子，殺了也就殺了。找你爹幫忙，想必可以極好的應付過去。”

一聽見老師說起唐毅，唐九郎頓時便急切道：“我怎麼可能會去找唐毅幫忙……”

這話未說完，司馬懷安卻是將手中滾燙的熱茶破了唐慎一臉。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旁飲酒的無歸營將士們頓時停止了談笑，整個沽月樓便是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沐雲沐雨兩人見狀，便是嚇得趕忙上前想要替公子擦拭熱水。但是剛一伸手卻被唐慎揮手攔住，唐九郎便是垂着頭一臉愧怍不敢直視老師，任由這熱水燙灼。

司馬懷安雙目冰冷的盯着唐慎道：“為了一個劉長安，你破了隱忍十年的局。這老夫還能理解，畢竟十年相伴便也是日久生情。而且就算是惹了太子劉能，這事情也還有迴旋的餘地。”

“可這一次你當眾殺那管徵這不是將自己逼入死地？為了什麼？就為了這群人？”司馬懷安說著便是一指齊小年等眾，繼續道：“軍人戰死沙場本就是宿命，你為了替他們出一口惡氣。就將自己陷入死地之中，何其愚蠢！”

司馬懷安此話一出，便是全場默然。那無歸營活下來的將士們，皆是一臉感激的看着唐九郎。

唐慎此時卻忽然抬起頭來，衝著司馬懷安愧怍一笑說道：“此事只怪學生腦子一熱沒有想到後果，這殺了朝廷高官的罪責，學生一人承擔即可。”

司馬懷安一聽唐慎這話，更是氣得一啪桌子怒斥道：“你拿什麼承擔！那管徵可是太子黨人，又是當朝的兵部尚書。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就算皇帝和劉長安有心保你，只怕也無濟於事。”

唐慎說話之間，那一眾無歸營的弟兄皆是紛紛起立。齊小年走到了唐九郎跟前道：“小子，殺那狗雜碎的功勞你可不能獨佔咯。也算爺爺一份。”

隨着齊小年這麼一說，眾人等也是跟着紛紛響應。

齊小年笑着拍了拍唐慎的肩膀道：“你就放寬心吧，便是天塌下來了，弟兄們也陪着你頂着。大不了咱們便一起逃難去。”

而就在眾人心暖之時，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卻從門外傳來。眾人尋聲看去，便見着一隊人馬帶刀沖入了沽月樓中。那領頭之人走進沽月樓便是重做個唐慎行禮道：“在下刑部侍郎張裕，奉命調查兵部尚書管徵被殺一案。勞請唐世子跟我去一趟刑部，接受調查。”

一聽說這刑部的人要帶走唐慎，沽月樓中便是除了司馬懷安跟唐慎外皆是臉色大變。這刑部乃是審訊要犯之地，裏面審訊的方法之殘酷讓人聞之色變，據說只要這犯人進了刑部便是不死那也得脫一層皮。

那個刑部侍郎張裕說罷，便是衝著手下使了個眼色要上前拿人。只是手下還未動，無歸營的一眾便是提刀攔住了去路，將唐慎給死死的護在了身後。

“你們難道想同朝廷對抗不成！”眼見有人攔路，這張裕頓時一舉手中的聖旨，企圖想用皇威恫嚇。

結果不曾想這一眾無歸營的死士非但不退，反倒是將腰間那明晃晃的鋼刀給抽了出來。

張裕看了一眼這幾十人的模樣，便是各個露着疲態，衣衫上染着血漬跟泥塵看着便是狼狽不堪。乍一看去便像是一群逃難的烏合之眾。然而當張裕瞧見了這群人宛若凶狼似的眼神，同那一柄柄染着乾涸血跡有着無數豁口的鋼刀時，心中不由的犯了怵。

“想來各位應該都是保衛皇城有功的勇士，這軍功定然能讓各位日後飛黃騰達。”這張裕便也是猜到了這群人的身份，於是開始想着勸解：“你們可要想清楚，若是在此阻攔刑部辦案，那可是抗旨不遵，各位可要好好斟酌啊。”

然而張裕說罷此話，無歸營的弟兄卻沒有一人退卻一步。

“小子，你想要拿走這人。”齊小年指了指唐慎，便是衝著張裕嘿嘿一笑說道：“那得先把我們都殺咯。”

看着眼前這一群宛若死士一般的士兵，張裕着實有些不解，這唐慎在長安之中一沒錢二沒勢，如今還背負着殺了朝廷命官的大罪。這種際遇之下為何還會有這麼多人膽敢違抗皇命保他。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張裕便是皺眉問道：“這唐慎同你們是什麼關係，你們要冒着誅九族的大罪護着？”

“也沒啥。”齊小年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年輕的公子哥，便是好不得意的衝著張裕笑道：“也就是過命的交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