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十年前的皇位之爭動搖了大周的根基,雖然涼秦王唐毅挽狂瀾於既倒,出十萬秦甲連破六國穩固皇權。雖然六國被滅,然而新十七國卻是再起。其中勢力最大的莫過於河北梁王袁鄴,荊州楚王劉介。
皇權勢微,這些諸侯早已經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了,哪裏還會將這住在長安的正主放在眼中。常年不繳納稅賦都已經成為了常態,甚至不昭告周天子就開始起兵欺凌其他郡國諸侯。
兵起連年,烽煙不斷,百姓苦不堪言不談,勢力強大的諸侯國也早已包藏禍心,若非是礙於西北秦地的十萬秦甲,只怕早已經有人起兵入都,謀取皇位了。
如今楚王派遣使者入長安,明面上說是為了聯姻促和。然而明眼人皆知是想藉著聯姻的借口,從而更好的控制大周為日後圖布天下做準備。
午後的皇宮大殿內,周天子正高坐在龍椅上,堂下的文武百官分作兩排而立,位於百官之首的乃是當今的東宮太子,未來的大周繼承人劉能。
而劉能的身邊則站着一老一少兩人。
這一老一少,老的估摸六十有餘是荊州楚王的謀臣,名叫高傅。老人長得慈眉善目,在大殿中少有言語,只是一臉笑眯眯的看着一旁鋒芒更甚的年輕人侃侃而談。
而這位年輕的身份卻是大有來頭,乃是荊州楚王劉介的三子,名為劉子健。貴為楚王之子的他六歲入豫章學府,二十歲出師時已然才氣斐然學富五車,被譽為荊楚七賢之一。此次的聯姻計劃,便是他主動向父親提出的。
劉子健在朝堂上不斷的向皇帝施壓,然而滿朝文武卻礙於楚王的威勢,皆是縮在一旁不敢出言反駁,只苦了皇帝一人坐在龍椅上疲於招架。
“這於萬民社稷的決定還請陛下成全。”直至最後,劉子健將聯姻同百姓國家掛上了勾,將一頂碩大的帽子戴在了皇帝的頭上。顯然劉子健已然亮出了最後的殺招,只等着皇帝拍板了。
皇帝未決,千鈞一髮。
這大殿之外終於是響起了太監那響亮而尖銳的聲音:“報!涼秦唐慎求見!”
此報一出,皇帝頓時面露疑惑,心想這臭小子怎麼也想到要來上朝了?
唐慎的突然到場,便是讓原本安靜的文武百官開始私下議論了起來。他們着實想不通,這一個涼秦的質子妖孽來了長安十年,也未見他上過一次朝。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到朝堂上。
而身為太子的劉能在聽聞唐慎入殿的消息后,雖然同樣心生疑惑卻是在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似乎並未將唐慎放在眼裏。
“宣!”周天子大手一揮,片刻后穿着一身破爛衣服的唐九郎就踏着六親不認的步子走上了堂前。
一套禮節后,還未等皇帝開口問話,反倒是唐慎先開口道:“大父孩兒最近缺錢能找您這勻點不?下個月還你……最遲年底一定還上!”
這話一說出來,差點沒讓劉子健聽得背過氣來。早年間他便聽說過這長安唐九郎的名號,也很早之前就想會會這位涼秦世子。結果今日這在朝堂之上,這傢伙一開口竟然是向皇帝借錢。莫非這傢伙傻到看不出來這朝堂上緊張的氣氛?
皇帝是從小看着唐慎光屁股長大的,對這個涼秦世子比親生的還要疼愛,故而唐慎對皇帝的稱呼便為“大父”。所以唐慎這一開口皇帝便也已經明白了唐慎的用意。
眼見唐慎前來救場,皇帝劉堯此刻也只能是死馬做活馬醫了。便是極為配合的表演,故作生氣的衝著唐九郎瞪眼呵斥道:“放肆!如今朕還在同兩位使者商談國事,怎麼容你胡言亂語?”
“哦哦……是孩兒不懂禮數了。”唐慎嘿嘿一笑,隨即話鋒一轉同皇帝問道:“那不知今日百官齊聚神情嚴肅的在談何事?”
皇帝道:“兩位使者前來,是為了聯姻的事情。”之後皇帝便順水推舟將兩位使者的意思同唐慎簡略的複述了一遍。
堂上一隻老狐狸,堂下一隻小狐狸。兩人雙簧這麼一演,順理成章便將唐慎給加入了談話的行列之中。
“大父啊,孩兒覺得此事荒謬啊。”唐慎開門見山,當場就提出的反對的意見。
此話一出原本還信誓旦旦的楚王三子頓覺自己遭了羞辱。耐不住性子的轉身朝唐慎問道:“唐公子說此次聯姻計劃不妥,不知此事不妥在何處?”
唐慎對着眼前這位公子哥上下打量了一番,用着一臉無邪的表情說道:“讓公主嫁給你這樣的廢物娘娘腔,還有比這個更荒謬的事情嗎?”
此語一出,原本被劉子健壓製得死寂的朝堂一下子便炸開了鍋。文武百官紛紛交頭接耳,在私底下埋怨着唐慎這小子不講規矩,這般無禮冒犯了楚王的公子。
“這涼秦的質子也太不懂規矩了吧。哪能這般侮辱楚王的公子,簡直就是市井流氓之舉!”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依我看啊,這涼秦的質子就是上朝堂來搗亂的!得趕緊讓皇上給他轟出去!”
如果說唐慎的第一句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劉子健的臉上,那麼這第二句話不可謂不是一柄捅入對方心臟的刀子了。
這朝堂上的交談,即便對手同你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說出來的話也得合乎禮儀,想罵人那也得是指槐論桑。
哪裏能想唐慎這般,一上來就指着對方的鼻子,兩句半沒到就開噴的。
唐慎在朝堂上的舉動,皇帝自然是看在眼裏,心中卻是暗自偷笑。心想這臭小子對政事從來不聞不問,沒想到對廟堂的控局居然也有這麼一手妙招,實屬難得。
雖然唐慎說出來的話皆是市井粗鄙之語,可正是這種出其不意卻極其有效的攪黃了原本已經被劉子健穩固的局勢。
劉子健只是被唐慎這粗魯的舉動給罵的一愣,待反應過來后。雙目一瞪朝唐九郎質問道:“你敢說我是廢物!”顯然這位年輕的楚王三子還未發現唐慎罵人的意圖,依舊傻乎乎的往對方下的套子裏鑽。
“難道不是嗎?”唐慎一臉壞笑挑眉繼續問道:“你同你爹劉介哪個更厲害?”
完全沒有領教過唐慎這野路子的劉子健一聽見唐慎提起他爹,自然是面色一正頗為自豪的說道:“我父王貴為荊楚之主,文韜武略乃當世豪傑,哪裏是我能比的。”
看着劉子健這一本正經還略帶自豪的闡述。唐九郎白了一眼道:“這不就得了嘛。你爹劉介都是個廢物,你自己都說比不上你爹了。那不就更是個廢物了?”
好嘛,噴完了楚王的三子,現在連着楚王劉介也順帶遭了秧。
這劉子健便是再有教養,那也抵不住唐慎這般辱罵他的父親。所謂兔子急了還咬人,這狗急了當然也會跳牆,看似書生相的劉介霎時間奔到了唐慎的面前。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揪住了唐慎的衣領。
“你要動手嗎?”唐九郎挑眉向劉子健問道。
見着對方的表情,這位原本還在氣頭上的使者頓時便冷靜了下來。那都要揮到唐慎臉上的拳頭也在最後一刻戛然而止。
“我不會還手的,畢竟老子不打女人。”唐九郎看着劉子健那略顯脂粉氣的臉賤笑道。
此語一出,龍椅上的皇帝暗自輕笑,而一旁的身為劉介老師的高傅卻是眉頭微蹙。
不等高傅出言制止,劉子健的拳頭已經落在了唐慎的臉上。
這一刻,劉子健在朝堂上所費了一個時辰口舌所建立的優勢,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