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兩人之間的笑談卻並沒能給無歸營帶來一個更好的結局。當突厥騎兵衝殺而來的時候，兩軍剛一接觸前排便是有四五個弟兄被長矛洞穿了胸膛倒在了地上。
抗住了突厥人騎兵的衝鋒后，無歸營便開始同對方近身搏刀。
唐慎便是被眾人推擠到了圓的中心重重護住，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昔日一同拚死的袍澤一個個的倒在自己的面前。
已知無望活着的眾人便是徹底斷了求生的念想，本着殺一個不虧殺兩個穩賺的想法，同那好似無窮無盡的敵人搏殺。霎時間地上便堆滿了突厥人和無歸營將士的屍體，血跡便是順着皇城的青石板留到了唐慎的跟前。
唐九郎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便是好似被刀子攪動般的疼。每倒下一個弟兄，便好似在他的心口上剜去了一塊肉來。
“管徵！你最好求着上天別讓老子活下來。不然老子定要拆你的骨，喝你的血！”唐慎不甘的向著城樓上方咆哮道。
城樓上的管徵自然是聽不見唐慎的嘶吼，但卻並不影響這位始作俑者一臉興緻盎然的觀看唐九郎等人在西面的平地上坐着困獸之鬥。
管徵明白這群人拖得越久，這皇城等來涼秦救援的機會也就越大。現如今這四百多號人不但燒掉了突厥人最具威脅的投石機，而且還牽制住了近萬人的騎兵隊伍這麼多的時間。在管徵看來他們早已經是死得其所了，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一個他日夜都想要除掉的唐慎。
這四百多人便好似一隻刺蝟般，任憑突厥人只要一下口便會被扎的一疼。每一次對方的進攻都會有六七名弟兄倒下，但也同樣在他們死去的地方留下十幾具突厥人的屍體。這種即便身上插上了數支長槍還依舊要揮刀殺敵的勇氣一時間將突厥人給震撼住了。
面對着眼前的這群瘋子，那群突厥士兵的進攻也變得開始猶豫了起來。猶豫恐懼的心理導致這群突厥人誰都不敢第一個先上去動手，深怕自己便成了最先死掉的倒霉鬼。
這原本瞬間就可能被對方所絞殺的四百人，便是足足拖了這萬人有近半個時辰之久。
只見半個時辰過去后，那地上的屍體便已經壘過了人的膝蓋。原本四百多人的隊伍如今便只剩下了六七十人。
齊小年渾身浴血，一手提着刀，一手拎着一個剛剛斬下來的頭顱。便是衝著四周的突厥人吼道：“來啊，來啊。老子倒要看看你們哪個不要命的敢上來跟爺爺拼刀子！”
即便因為長刀斬了太多的頭顱而早已經變得殘損不堪，即便因為寡不敵眾身上早就遍佈傷痕。但這六十幾人便是朝那一站，就足以讓四周的突厥人心生膽寒。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突厥人的長號，在聽聞長號后那群突厥人的臉色便是驟然一變，開始有序的驅馬向後退卻。
隨着突厥人慢慢的後退，原本的包圍圈的範圍比早前便是整整大了三倍。
唐慎不解的看着這群的動作，便是疑惑的向齊小年問道：“這群人在幹嘛？”
在北境同突厥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齊小年便是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同唐慎說道：“這是突厥狼主所吹的總攻號。此號聲一響，在一炷香之內這些人如果還不能解決戰鬥，那麼他們就都得掉腦袋。這群突厥人朝後退去估計是想拉開一段距離，用騎兵發起衝鋒將咱們給一口吞掉了吧。”
聽完了齊小年的解釋，唐九郎便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自嘲似的笑道：“他娘的，只可惜老子才二十歲連小娘子都沒能來得及娶一個。”
齊小年更是哈哈大笑道：“不怕不怕，等到了下面，老子幫你抓個漂亮的女鬼給你做媳婦。”
兩人說話之間，便是聽見突厥騎兵中一個領頭的人物開始向眾人下達命令。
隨即突厥人備好了戰馬，提起了手中的彎刀和長矛只待領頭人一聲號令，便要開始向剩餘的幾十人發動最後的衝鋒。
“準備好了嗎？別到時候這麼多人護着你，你反倒比老子走的還要快！”齊小年看了一眼唐慎問道。
唐慎便是笑着同齊小年說道：“老子有啞巴護着，要死也肯定是你先死。”隨即便是一臉歉意的同啞巴笑道：“着實是有些對不住你了，讓你也被連累着要同老子一道受苦。”
如今被這萬人騎兵圍住，這啞巴便是再厲害也絕不可能帶着唐慎逃離，非但不能帶着唐慎離開甚至今日這位實力深不見底的糟老頭子也很有可能會被突厥士兵圍殺。
然而面對唐慎那略帶着些許歉意的話語，啞巴倒是一臉的無所謂，依舊露着那老玉米似的牙齒憨憨的笑着。
說話間忽然馬蹄隆隆作響。那群突厥的騎兵已然打算動手了。
只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最西面的騎兵忽然發生了一絲騷亂。隨即便是將全部突厥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在片刻之後這群騎兵的目標直接轉變。便是無視了唐慎這幾十個人存在，進而轉頭向著更西面騷亂的方向衝去。
看着那群突厥人如臨大敵的樣子，宛若死裏逃生的眾人便是一臉的迷茫。
“怎麼回事……”唐慎詫異的看着西面聚團的突厥騎兵，便是喃喃自語道。
這自語還未說完，唐九郎便是看見那股騷亂開始朝着近處蔓延而來。
只見兩三個突厥人好似被一股強烈的勁道掃飛到了半空之中，未等唐慎看明白那騎兵群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只看見一匹好似踏着火蓮渾身浴血的烈馬從突厥人群中殺出，那匹神駒的主人便是一人一槍硬生生的洞穿了那條由近萬名突厥人所組成的防線。
經過了一夜六百里的奔襲，涼秦王唐毅便是帶着那五百玄鴉衛抵達了長安皇城。
唐毅便是立在唐慎同突厥騎兵之間，涼秦王一身神鴉甲胄，帶着一副獅王假面，一橫手中的曳泉龍文，便是嚇得突厥人不敢朝前邁進一步。
一人便好似劃出了一道突厥上萬人都難以逾越的溝壑。
就在這突厥士兵躊躇之際，卻不料後方的玄鴉衛已經拍馬殺到。五百身披重甲的騎兵便是手提長戈一頭扎入了突厥的人群之中，
五百人好似狼入羊群般，殺人便像是收割草芥一樣輕快，所到之處便是留下一片倒下的屍體。霎時間突厥人的慘叫聲便是不絕於耳。由其是當這群突厥人看見了那桿夢魘般的涼秦將旗時，更是嚇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萬人部隊的陣型竟然被這五百人所衝散。
陣型散亂之際，突厥人可謂是兵敗如山倒。萬餘人剎那間開始潰散而逃，雖然死傷不在多數，可這群潰散的逃兵在短時間之內也很難再形成有效的戰鬥力了。
遠處坐在高台上的突厥狼主阿史那烈便是滿臉驚愕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心中除了疑惑和震驚之外，便也是生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
隨即在這幾種情緒的雜糅之下，阿史那烈便是大手一揮聲嘶力竭的傳令道：“所有兵馬集結，給我踏平漢人的城池！”
阿史那烈便是一馬當先，一見狼主身先士卒幾萬早已經蓄勢待發的突厥人頓時士氣大振。跟隨着狼主一道踏馬奔襲。
見着那萬馬奔騰如巨雷似的聲勢，涼秦王卻是不為所動，依舊策馬橫槍立在原地，便好似一桿萬年不倒的風帆一般。
他接過士兵遞來的將旗，便是朝着地上重重一插。將旗隨風展開，便是向著那群朝其衝來的突厥人亮出了那個碩大且張狂的“秦”字。
“停！”阿史那烈頓時勒住了烈馬的韁繩，幾萬人的部隊便是在距離唐毅只有百步只要的地方停住了衝鋒的腳步。在對方明明只有五百人不到的情況下，阿史那烈卻還是心驚膽戰了起來。那桿涼秦人的將旗便是北部突厥的噩夢，這種印象強烈的宛若刻骨銘心。
“滾！”
兩方人馬僵持在了原地，唐毅立着那桿將旗，便是透過假面冷冷的朝着阿史那烈看了一眼。
一股冷到骨髓里的寒意隨即侵襲了阿史那烈的全身。這位高高在上的突厥狼主被嚇得一勒韁繩，轉頭便朝西方撤去：“退兵！退兵！”
幾萬人的部隊隨着狼主極快的撤退。速度之外，便好似只要稍微遲疑片刻就可能會被殺死。
在阿史那烈亡命逃跑的過程中，便是一位將領上前疑惑的問道：“狼主對方才不過五百人，你這樣匆匆退兵該不會是被這些秦人給嚇破了膽子吧？”
阿史那烈狠狠的瞪了那將領一眼罵道：“你懂些什麼？他涼秦王有膽子帶着五百士兵來沖陣，就說明涼秦的援軍已經在附近了。甚至還可能早就埋伏在了周圍，就等着我們進入他的包圍圈。這群漢人狡詐異常，我們決不能中了他們的圈套。更何況此次南下所劫掠的物資也已經足夠族人們過冬了。沒有必要再去貪圖長安皇宮裏的那些寶物了。”
見着幾萬突厥士兵落荒而逃的樣子，無歸營剩下的幾十人便是個個癱倒在了地上，好多人便是相擁而泣開始宣洩那種死裏逃生后的喜悅之情。
齊小年更是狠狠的晃着唐慎的肩膀用着沙啞的嗓子喊道：“我們他娘的竟然活下來了，活下來了啊。哈哈哈哈哈，這是他娘的老天開眼啊。”
然而想必眾人那喜悅的情緒，唐九郎的臉上卻並未掛上一絲一毫的笑容。只見他的目光便是一直冰冷的盯着遠處的唐毅，便是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眼神之中充斥這屈辱憤恨以及一抹糾結不為人知的情緒。
此時唐毅才算是注意到了遠處的正在慶祝自己重獲新生的人群。只見涼秦王摘下了面具，朝着人群當中一看當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也處在人群之中的時候，臉上便是不自覺的揚起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