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夏日長10

原來康王世子和自己的這位姨表妹子早就有情？康王妃一向對世子妃這個兒媳婦不滿意，難不成是默許自己的侄女兒來跟康王世子往來，希望將來自己的侄女兒委屈一些，仍嫁了自己的兒子？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果真如此，那也難怪世子妃愛跟周夫人走的近了。

清嘉心想，世子妃出身不錯，卻嫁到康王府這個火坑裏來，嫁了這樣一個丈夫，頂上還有這樣的婆婆。要是自己是世子妃，非得一把火把府里燒了大家乾淨，要不然只好先去投胎，下輩子托生一個好人家了。

她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正房的後面，正房的後面，有幾棵又高又大的洋槐，正是背陰的地方，許多小丫頭穿着五顏六色的袴子，正在樹蔭底下跳百索，跳得額頭有晶亮的汗珠流下，兩頰紅紅的，卻十分興奮。

有人看見了清嘉走進來，連忙上前拉她道：“聽說二姑娘跳得最好了，來跟我們一起玩兒，正好這個時候王妃到前面去了，沒人管束呢。”

清嘉正在想心事，二原本沒有興趣參與其中，但架不住好多小丫頭再三邀請，只好進來和她們一起玩兒。因為清嘉穿了一件紗質的馬面裙，裏面還吊著一條襯裙，底下又裝綁着一對膝褲。她生怕踩到裙擺絆倒了，於是以手提式裙擺，小心翼翼地看着腳下，眾人玩鬧了一會兒，又吸引來了十幾個小丫頭和她們一起跳。擠來抗去，不知怎的就有一樣東西從清嘉的身上掉了下來。

好巧不巧，這東西剛剛掉下來，就有康王妃身邊的大侍女翠憐從正房穿堂里走出來罵道：“沒有人管束你們，你們一個個都反了天了是吧？”

說完她好像才看到清嘉似的，又道：“哎呀，二姑娘在這裏都怪我剛才就沒有瞧見，二姑娘是來看呂姑娘的嗎？”

這時候她忽然又彎下腰咦了一聲道：“這是誰掉的？”

小丫頭道：“這是二姑娘掉的呢。”

翠憐從地上撿起那個小小的錦緞袋子，清嘉覺得事情不對，因為這個袋子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清嘉眼睜睜的看着袋子被人打開，從裏面扯出兩個紙人兒來，翠憐道：“了不得了，這可是違禁的東西！”

說著她一手拉着清嘉，一手死死的攥着那個袋子道：“二姑娘身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二姑娘須得跟我到王妃面前說個明白！”

那清嘉掙脫了她的手，道：“不是我說你，你好無禮，剛才這麼多人在這裏，地上多了一個袋子，也未必就是我掉出來的，你問問她們哪隻眼睛看着這東西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

這時便有一個穿着綠衣的小丫頭走出來道：“我看見了，這東西呀，正是從二姑娘身上掉出來的。也難怪咱們搜了好幾次都沒收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原來呀，二姑娘好心機，成日把東西帶在自己身上呢。”

清嘉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坑是挖好了在這兒等着自己呢。她想了想，覺得辯無可辯，於是道：“東西不是我的，我從來沒見過。”

眾人正鬧得沒有開交，世子妃忽然一手拿着扇子飄飄搖搖地走進來，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的紗裙，白紗衫兒，隱隱的透出裏面的大紅色抹胸，耳邊帶了兩個梅花墜子，笑盈盈地道：“府裏面有這麼多病人，你們又在這裏吵嚷什麼呢？”

清嘉心裏轉念一想，不管怎麼樣，現在也只有世子妃有可能會為自己說兩句公道話，雖然世子妃與她一向若即若離，在府中行事也讓她琢磨不透。清嘉當機立斷，搶先一步，便把方才她如何與眾人跳百索，地上又如何多出一個裝了紙人的錦囊的事情說了出來。又說她如何沒有見過這樣東西，小丫頭又如何誣陷這樣東西是從她身上掉出來的。

世子妃聽了笑道：“那錦囊嗎？拿來給我看一看好不好？”

她是世子妃，除了康王妃以為，府裏面女眷以她為尊。翠憐把錦袋兒交給了世子妃，世子妃拿在手裏翻看了一遍，又把紙人兒抽出來看了看，塞了進去，把錦袋放在鼻端深深嗅了兩口道：“清嘉妹妹，你過來。”

清嘉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世子妃便拎着她的袖子聞了聞道：“你屋裏面可有百合香？”

清嘉道：“百合香，我那兒從來沒有這麼珍貴的東西，哪裏輪得到我用呢？”

世子妃道：“那就是了。這東西啊，不是二姑娘的。你們都聞一聞，這香袋兒上有濃郁的百合香，肯定侵染已久了。二姑娘房裏有沒有百合香，她身上也沒有百合香的味道，這香袋兒怎麼可能是她的呢？”說完，她又看着那個穿綠衣的小丫換道：“是你指着說是二姑娘的？”

那小丫頭看着世子妃忽然又有些畏畏縮縮，拿手絞着裙帶，“這個，奴婢也沒有看清楚，只是隱約看着像……”

世子妃道：“你們查一查，平日裏誰愛用百合香那這東西呀，很可能就是藏在她屋裏來着，再到她屋裏去仔細搜一搜，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比如符水之類的。”

說完，她把手裏的香袋兒交給了一邊，臉色青紅不定的翠憐，不理會清嘉，也不理會其他人，自己搖着扇子走開了，好像沒事兒人兒一般。

清嘉其實並不明白這位每天都在神遊太虛的世子妃，為什麼要幫自己。她見世子妃一個人走，心知世子妃也不想自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向她道謝，於是拿眼看了一眼翠憐，也走開了。

卻說清嘉一個人回到住處菱歌，道：“呂姑娘好些了嗎？”

清嘉道：“她？”清嘉剛才被折騰了一番，忽然忘了自己曾去探望過呂姑娘，這時被菱歌一提醒清嘉道：“我看着她好像還行，有情飲水飽。”

菱歌道：“您沒事兒吧，夢遊沒醒呢，胡說八道什麼呢？”

清嘉於是道：“說出來我都有點不信。那呂姑娘和康王世子原來……”

兩個人唧唧呱呱說了一通。

晚上康王世子回來看見世子妃正在燈下翻一本繡花的圖樣，忍不住抱怨道：“你說你也是的，今天在正房的院子後頭發現了那髒東西，你應該管一管才是呀，你先替清嘉妹妹說了話就惹惱了母親，後來就這麼走了，也一點都不插手，叫母親好數落我。”

世子妃道：“這府里的事兒啊，什麼時候輪到我管了？我多管一點，母親就覺得。是我僭越了。”

康王世子道：“那二妹妹的事兒，你幹嘛要管呀？”

世子妃道：“你以為我願意管嗎？”說完，她把手裏的圖樣和上一拍，放在燭台旁邊的一摞書頂上，“還不是那天太康公主來就跟我說，叫我平時看顧着些二妹妹。”

康王世子道：“公主跟你說？”

世子妃道：“她原先沒跟我說，跟母親說來着，誰知道母親一聽她的話就一臉不耐煩呢，公主也不傻，雖然知道母親很不喜歡二妹妹，所以就私下裏跟我說了。”

康王世子面上有些不高興，世子妃心想，你母親什麼德行你心裏還真是沒數，口裏又道：“那公主跟我說了，我總不能不答應吧，我都答應了，公主總不能言而無信吧，所以今天是恰巧碰見了就管了一管。再說了，這誣陷二妹妹的人腦子也有水。做局做不利索還，怪別人拆穿她？”

康王世子卻很不高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呂姑娘妹妹最喜歡百合香的，這一鬧又牽扯到她身上了，也難怪母親不高興，”

世子妃聽了笑道：“說不定還真是她做的呢，她一向不喜歡二妹妹，總是給二妹妹下絆子，欺負二妹妹說不定她就裝病，然後設了這個局去陷害二妹妹呢。”

康王世子一聽就有些着急，道：“你別血口噴人，胡說八道的。”

世子妃道：“你急什麼呀？”兩個人都不歡喜，吹了燈，各自去睡了。

卻說康王妃看見了那個裝着紙人的錦袋，愁容滿面她去問呂姑娘是不是呂姑娘做的，呂姑娘自然抵死不認。康王妃又不敢叫康王，知道恐生更大的亂子。這時候她身邊有人來稟報道：“不好了，周夫人害肚痛，那邊來求王妃說，再請大夫進來瞧瞧呢，”康王妃嚇了一跳，此時最怕節外生枝，連忙去看周夫人。

周夫人鬧了一天，康王妃被折騰的精疲力盡。晚上世子妃過來問安，又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語氣。

康王妃看到世子妃就生氣，兩個沒有話說，世子妃就先告辭出來了，康王妃心中鬱悶。沿着正房的游廊，往花園裏面去散心。走到熏風亭下，忽然看見有兩個人提着燈籠走到亭子裏，又把燈籠給吹滅了。

其中一個人隱約看起來打扮得很是素凈，康王妃眼神兒不好就認成了清嘉，心想小妮子又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次可被我當面抓住了。於是吩咐自己身邊的侍女也把燈熄滅了，悄悄的走到近處花蔭下面立着潛聽。誰知道那亭子裏說話的並不是清嘉，而是兩個侍女，一個是周夫人身邊的心腹，一個竟然是呂姑娘從府裏帶來的芝兒。

周夫人的心腹四下看了看，似乎很不放心，便說：“在這裏說話還是不穩妥，不如咱們換個地方吧。你看這裏地勢高，要是有人站在底下，咱們說話可就被底下的人聽了去了。”

芝兒聽了道：“姐姐說的是。”兩人又攜手走了。

康王妃讓自己身邊的侍女跟上去偷聽。誰知道周夫人，身邊的人十分警醒。康王妃的侍女無功而返。不過，康王妃心裏倒起了疑心，自己這個一向乖巧聽話的侄女兒怎麼會派人私下裏跟周夫人的人見面，難道這個侄女兒背地裏跟周夫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兩個人一起病了，確實十分蹊蹺。

折騰了這麼久，查來查去，毫無頭緒，昨天康王妃拿到了那兩個紙，人兒悄悄的，請經常來的尼姑崔師傅做法，呂姑娘和周夫人竟然起好了。饒是康王妃一向木訥，也察覺出不對世上的事這麼巧，莫不是她們兩個串通起來想要興風作浪一番？誰知道沒達到目的。

她們兩個想要針對誰？府里亂起來，對她們又有什麼好處？康王妃想來想去也想不清楚，眼下二人好了，康王妃也高興，就把這件事情掩過不提。府裏面白白鬧了好長時間，鬧得眾人人仰馬翻，背地裏都不歡喜。

這天早晨，太陽還沒出來，管園子的康王妃陪房的親嫁陳嫂就把一桶水和幾把剪子往清嘉的住處門口一丟，叉着腰大聲道：“在人家家稱白食兒也不長，點兒臉色眼色，眼見着門口那兩棵樹都要乾死了，前頭亭子旁邊的樹枝兒都把路擋住了，也不管一管。三門上面養的打鳴的公雞也比你勤快些。”

清嘉也不做聲，心想公雞天天報曉，每天早起肯定比我勤快些，也比你勤快些，還用你說？

菱歌很生氣，要出去跟她理論幾句清嘉拉住菱歌道：“行啦。前面的事兒上了了咱們就燒高香了，跟她計較什麼吵鬧起來她又都推在咱們身上，還是咱們不佔理，平白無故的又要受一些嫌棄。”

原來自從周夫人和呂姑娘病倒了以後就有人偷偷摸摸的到清嘉住的附近埋藏東西，每次都叫菱歌發現挖出來毀掉，所以說來說去也沒在清嘉這裏搜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落後那人又心生一計，讓東西從清嘉身上掉出來，孰料世子妃橫插一杠，計劃又告吹了。

菱歌疑惑道：“我就不明白了，周夫人為什麼會跟呂姑娘聯手？”

清嘉道：“周夫人肯定是許了呂姑娘什麼好處吧，至於呂姑娘為什麼要跟她聯手害我，我覺得呂姑娘就是那種看誰不順眼，偏要去找是非出來的人，她看我不順眼，想把我從府里踢出去。周夫人要的可能就是亂吧，她想讓府里徹底亂起來，她好乾些咱們想不出來或者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前面府裏面亂了半天，她的目的說不定已經達到了，誰知道她每日心裏在想些什麼呢。”

因為宜春郡主、呂姑娘和周夫人並相繼好了，闔家出門去慈恩寺上香還願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