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真假難辨
眼中幽光閃爍,顧凡想要看透構成四人的靈力線條,與正在大戰的張角與左慈做個比較。
視線所過,四人皆有所感,或是冷笑,或是詫異,或是無動於衷,或是面帶欣喜。
視線之中,于吉身形急劇壓縮,最後變成一顆拳頭大小的丹丸,上面已經說不上是靈力線條,它好像完全由靈氣凝結而成,與顧凡靈氣凝結肉身不同,她的密度之大讓人駭然。介琰的身形若隱若現,連帶着他身上的無數靈力線條也在迅速變化着,位置與形狀讓人難以捉摸。面帶冷笑的張衡,此時更像一道符籙,就連符紙都是有最為強忍的靈力線條編織而成,更不要說符紙上的細密紋路,複雜文字。
唯有面帶欣喜之色的張修,看起來不是那麼玄妙。他的身形不再是實質,而成了由靈力和精神相互纏繞而成的投影之體,從無數相互斷開的靈力線條來看,他此時更像一個投影。一個投影便有在這個空間生存的強大實力,顧凡心中不由凜然。
眼前這四人,若是在現實之中遇到,自己怕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了!
顧凡在打量四人,四人同樣在打量顧凡,一具先天精通木之靈氣的軀體,血肉衍生,氣血強大,其在武道上的修行必然不凡。倒是體內靈氣,顯得十分虛浮,哪怕時刻在吸收着空間縫隙之中的純粹靈氣,還是不能掩蓋他沒有道家修行真法的事實。
“張角之事待兩人分出勝負,我等再行討論不遲。”于吉對張角頗有好感,將這個話題暫時拋開,畢竟勝負生死未分,若是左慈失敗,他們當然要考慮張修所言張角之事,可若是張角失敗被殺,他們現在討論如何對付張角還有什麼意義?
于吉繼續說道,“自秦國覆滅近五百載,域外天魔的強大破壞力,想必諸位同道還未曾完全忘記,若這顧凡真是域外天魔,他挑起修道者之間的戰鬥,其意不言而明啊。”
張衡開口道,“我從典籍之中倒也知曉一二,不過秦國域外天魔之事,道友親身經歷,何不言明一二,讓我等後進末學也長長見識。”
介琰同樣看向于吉,“我當時剛入道門,卻是不了解到底發生了何事。”
“彼時天地靈氣剛剛從低谷之中走出,除了少數在天地靈氣枯竭之前便已經成道之人,罕有修行者能夠在那個時代長生。當時我壽三百,有幸參與圍殺那域外天魔之戰。同行者多為多走兵家之道,也是眼前武道修行之途。僅有寥寥幾人,鬼谷子、屍冥子、南華老仙、北冥子、逍遙子、左慈等是七國亂戰時留存下來的強大存在,那域外天魔不知來自哪方星空,一身實力強大到難以猜度,一戰之下,天下凋零,至今回想起來,還讓我心有餘悸。
鬼谷子與南華老仙重傷遁世,屍冥子、北冥子、逍遙子戰死當場。無數六國留存下來的精英幾乎一戰而沒,百不存一。那一戰將秦國塑造的玄天基礎崩碎,仙道之路並未因為靈氣的復蘇而重新續接,秦國也受此影響,龐大國運反噬之下,二世而亡。
否則以張道陵的天資,何須立下正一盟威道,壓服三十六方鬼王,斬殺無盡惡鬼妖邪?他早已水到渠成,可惜仙緣難在,想要立地成仙,白日飛升何其困難?
如今仙緣再現,有一必有二,這是一個盛世啊!爭奪仙緣的不單是我們這些修行者,還有凡夫俗子,絕世武將,形形色色,誰也不知仙緣會被何人所得!”
“你們這是寧可殺錯,也不肯放過他啊!典型的論心不論跡,天下就是因為有爾等才變得如此混亂!顧凡怎麼就成了域外天魔,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想要殺他,先要問問我的意見,反正早晚要做過一場,我倒是不怕逆天而行!”
顧凡臉色稍顯漲紅,他扭頭看向張修,心中多出一抹好感。同樣是修行者,張衡、介琰和于吉之輩顯然更像順天而行之輩,而眼前這個張修選的無疑是逆天而上,因為選擇權根本不在張修手中,眾人留給他的道路僅有這一條,他不得不走。
“正是因為疑惑,怕殺錯,我本體剛才已經解開往日塵封的記憶,那域外天魔與他一模一樣。這也是為何我不顧張角之事,提議先解決此人的原因!張角竊取天下,立下道國,這個世界還始終掌握在我們自己人手中,可若是域外天魔有所成,這世界都要易主崩滅!”
“哈哈哈……左慈又不是傻子,他會和域外天魔合作嗎?你一家之言,豈能讓人信服?顧凡,你且從此處離去,我看看誰敢對你動手!”
“此處空間頗為玄妙,似乎難進易出,若是他們在這裏對另一個層面的我出手……”
“不比擔憂!先不說他們降臨空間縫隙的並非本體,就算是本體前來,我亦是不怕!你卻是不知,非真身進入空間縫隙,在外界是無法看到其影像的,同樣,他們也無法攻擊外界。”
顧凡眼前閃過一道人影,童淵身形拉出無數殘影向後飛退,顧凡已經感受到空間的排斥達到極致,下一刻他便要從此處脫離,來不及多想,他手中驟然多出一根血色長槍,向著童淵一道殘影刺去。
與童淵殘影重合的張梁,正欲藉機斬殺童淵,只覺因顧凡進入空間縫隙而重新平復下來的無盡雷霆,此刻重新變得狂暴,一桿血色長槍伴隨着雷霆朝着他的咽喉陡然刺下。
來自空間裂縫的攻擊!張梁手中大刀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剎那間幻化成無數刀影,將他周身籠罩,那長槍仍舊是平平無奇的基礎招式,只是與以往不同,上面隱隱顯現出一個模糊的鳥喙,紅黃相間,耀眼刺目,這個影像張梁再熟悉不過,竟然是童淵的“百鳥朝凰”!
砰的一聲悶響,張梁身軀凝滯,正在倒退的童淵手中半桿長槍陡然砸下,一道血紅色光芒閃過,張梁頭上髮髻散亂,一縷鮮血順着眉心流淌,他的眼神獃滯下來。
顧凡終於再也無法保持立身空間縫隙之中,身形顯現在一片黑洞之中,狂暴的罡氣席捲,暴躁的雷霆像是發瘋的公牛沖向顧凡。
“豎子敢爾!”隱隱一道壓下炸雷的憤怒咆哮在顧凡耳邊響起,他感覺身體一輕,頭顱飄揚而起,身軀被狂暴的雷霆和罡氣包裹,剎那間四分五裂,成為最純粹的木之靈氣。
顧凡幽綠眼眸閃爍,空間縫隙之中,張角分神對自己出手剎那,一道玄光刺入他的身軀。
果真如張修所言,在現實空間之中,是真的無法看到於結他們的!不過我還需緊守氣機,在逃避天罰雷劫的同時,也要避免被這些想要除魔衛道的人發現!
血紅色殺氣瀰漫而出,將顧凡的頭顱包裹,緊接着一道虛幻紅色身影重新出現在雷霆之下,他與長槍合二為一,極力壓制着自身氣機的同時,也承受着無盡雷霆的擊打。
空間縫隙之中,張衡冷眼看着張修,額頭青筋暴起。于吉身形一閃,按在他肩頭之上,“此時不是解決他的時候。張角與左慈的戰鬥,已經讓此處空間裂縫變得不再穩定,若是你們再激戰起來,怕本就奄奄一息的蒼天,會被你們活活震死。黃天未立,蒼天若死,那此處靈氣便會被天地靈氣污染,縱然仙緣降臨到你我身上,咱們也無緣成仙了!”
“不錯,道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至此大世將顯時候,還請你以大局為重。”介琰微微搖頭,“何況斬了他的神念分身,縱然能夠讓他受傷,可他若是躲起來暗中出手,豈不是咱們的麻煩更大?打蛇打七寸,此時意氣出手並不能解決問題!”
“當初張角立下太平道,你們也是如此說!”張衡頗為氣氛,面色異常難看。
正一盟威道算是道家之下天下第一道,將道家學說發展成了宗教學說。太平道要立,當然要經過張衡和張魯同意,當初張角還在於吉座下學道談玄,看在於吉的面子上,看在眼下朝廷江湖局勢的份兒上,他們還是同意了太平道攪動天下的計劃。
可現在太平道顯然已經失控!不論張角能否立下黃天,單是他能竊國而居,這就不是張衡能夠容忍的。張角若是竊國成功,太平道必將成為國教,那正一盟威道將何去何從?
修行者高高在上不假,可他們不是空中樓閣,他們的基礎是世俗界!若是沒有世俗的正一盟威道,他父親的傳承會斷絕,他修行的資源會枯竭!想一想他憑什麼能以百歲身和活了千年的左慈、于吉之輩平輩論交?除了父親張道陵達者為先,還有世俗龐大影響力的原因啊!
“我等小看了他的野心!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待我等調查一番,若確如張修所言,必然讓他,讓他的太平道死無葬身之地!某如此答覆,可還能讓道友滿意?”
“于吉道友所言不差!張天師飛升之前亦曾言,若想成道,必經磨難。這非但是對你我個人而言,對於正一盟威道而言亦是同樣道理。”
“那我便給這黃天三個月喘息的時機!三個月後,不管你們如何說,我都要出手!”
“可惜南華老仙坐化,我等不知立天之法!”介琰嘆息一聲,看向張角的目光多出一抹羨慕。南華老仙傳漢代開國名臣張良三卷天書,按說他的八世子張道陵該是南華老仙正統傳承者,可張道陵終究天資太強,另闢蹊徑走出了南華老仙都不曾走出的道路!
這立天之法,在王莽篡政之後便在朝廷之中絕了消息。而後張家張道陵又未曾傳下相關資料,到了張衡這一代,反倒只有獲得南華老仙遺留福祉的張角,得了此法!
張修抱臂而立,對三人視而不見,反倒對左慈與張角的戰鬥頗為感興趣。
張角終究是小看了左慈,他進入空間裂縫之前就已經受了傷,此時被左慈打中數到玄光,他已經成了強弩之末!那玄光可不簡單,乃是左慈的成名絕技,清濁罡煞玄光,脫胎於道家三十六天罡法的“五行大道”,威能卻不比大成的“五行大道”遜色多少。
沾之如跗骨之蛆,想要驅逐十分困難!就算想要轉世重修,都不見得能夠完全擺脫這玄光,畢竟靈魂秉天地清氣,肉身承乾坤濁意,其內又蘊含天罡地煞之力……
童淵氣喘吁吁的站在漫天雷霆湖泊之西,張梁以手覆頂,面帶痛苦之色,拄刀立於雷霆之東,兩者相距近百里,感受着那狂暴到超乎想像的雷霆。
雷霆不知何時已經變成漆黑,其中再也找不到一絲顧凡的痕迹,可它就是不曾停歇!
顧凡的頭顱早已爆碎在雷霆之中,僅有一絲不朽的靈魂本源,在雷霆之中飄蕩。
狂暴的雷霆無數次擊打這縷神魂,讓顧凡近乎痛不欲生,可因為靈魂本質的強大,他連主動昏迷都難以做到。一次次承受雷霆之力,他靈魂之中漸漸多出一些畫面,像是意識模糊之後進入了幻覺之中,像是做了一個平常的清醒之夢。
沒有朦朧世界降臨,沒有來自幕後黑手的推動。大自在與大恐怖相伴,似夢似醒。
“這是……”顧凡神魂在輕聲呢喃,不入人耳,不被天聽,僅有他一人能夠知曉。
封存的記憶?還是出現了幻覺?之前有所思,而今有所夢?
夢中,顧凡化身一襲黑袍,頭戴平天冠,黑袍之上綉着金龍,氣息威嚴而霸道。他掃滅一切敵人,開新政,立律法……這是一次出行,他遭遇了伏擊,進攻的高手實在太多了。有仙風道骨的老者,有面貌稚嫩的兒童,有面帶凶煞的將軍,有恨意衝天的布衣。
顧凡帶着的侍衛被一一斬殺,他無動於衷,立在車轅之上,如同立在九天,睥睨眾人。
當大戰真正爆發,天地開始崩碎,無垠的大地割裂,天空多出一道道無法癒合的傷痕。
“這是于吉所言的,各大高手共戰域外天魔?難道我的本體去過秦國,時間一脈相承之下,我如今有了感知?可時間悖論又該如何解釋?不,若是我作為域外天魔被秦國所在世界驅逐,那那方世界一定會和我以前經歷過的世界一樣崩碎成空!
幻覺?除了那真實而朦朧的世界,我怎麼可能出現幻覺?難道在空間縫隙之中,他們之中有人對我動了手腳?可靈魂本源層次上的差距,讓他們能夠暗害我的靈氣之軀,怎麼可能在我蘊含不休性質的靈魂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