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七月乙亥 重水

第167章 七月乙亥 重水

木鳶極耗靈石,一顆中品靈石只夠木鳶飛行兩個時辰,根本就是一個吃靈石的靈獸。

李雲澤看着溪君換下來的靈石,裏面還有一點靈氣。心頭一動,道:“溪君姑娘,靈石借我一用。”

溪君還當他捨不得殘存的一點靈氣,心道:這人怎麼跟爹爹一般做派,見不得物不盡其用。嘻嘻笑道:“這靈石已經空了,你要用,我這有好多新的。”

李雲澤忙道:“姑娘誤會了,我要它別有用途。”

青士與溪君看着李雲澤將這顆廢靈石系在一根絲線上,又取出一顆下品靈石、一塊肉乾、一塊十方銅、一塊沉石,分別用絲線系住,一點點往下續。

溪君恍然,眼睛一亮:“釣魚?”

李雲澤笑着點頭:“看看海里的魚與雲洲有何不同。”

溪君大感興趣,伏在廂壁探首下望。茫茫黑水,諾大的海洋平靜無波,水面平的像一面鏡子,十分詭異。

幾根絲線,沉石與十方銅牽着的直直垂下,其他兩根因為懸挂之物重量不足,斜向後飄蕩。沉石與十方銅最先接觸水面,一霎那,手中傳來兩種感覺,沉石牽着的絲線陡然綳直,李雲澤手中一沉,旋即一輕,絲線已經被拽斷了。

“咦,這麼快就上鉤了”溪君奇怪地道。

李雲澤覺得有些不對,若是魚咬鉤的話,受力會有一個由輕到重的過程,而非這般像被瞬間猛然扯斷。而十方銅牽着的絲線受力均勻,但手上傳來的力道不像是在水裏,而是仿若被拖着在地上滑行。剩餘幾根絲線陸續着水,一般無二,好似在平地上拖行。

李雲澤提起斷了的那根絲線,心道:怎麼回事?絲線雖是普通的絲線,釣起七八斤的魚兒還是沒問題的。觸水即斷,水裏究竟有什麼樣的怪物?李雲澤想再試一次,翻遍乾坤錦囊,只有一段三丈長的巨鹿筋,雖然韌性足夠,但長度差太多。

青士遞來一卷青色麻繩,道:“用這個罷。”李雲澤目測麻繩長短,比他的巨鹿筋還要差一些。青士覺察到李雲澤的狐疑,也不解釋,玉手輕搖,示意李雲澤接過去。

麻繩到手,輕柔若水,表面上淡淡的水花紋理,給麻繩添了幾分精美的韻致。不僅外觀,麻繩中似有似無的靈氣波動,表明竟是一件靈物,或者說是靈器。李雲澤輕輕一拉,麻繩順力變長。鬆手后,又緩緩恢復原狀,竟然帶着彈性。

李雲澤還是系了一塊沉石上去,墜着麻繩一點點向下,速度十分緩慢。

青士道:“輸入靈元,折疏麻會自行延展。”

李雲澤依言,折疏麻飛快伸張,尾端繫着的沉石彷彿自由落體,很快墜入海中。

在感應到大力牽扯的瞬間,李雲澤一邊用力拽着折疏麻,一邊停止輸入靈元,默默感應,手中的感覺完全不是牽着一小塊沉石在水中劃過,而是拉着一把鈍犁犁行在乾旱的土地。

沒了靈元輸入,折疏麻會漸漸自行恢復原狀。

手裏頭一輕,折疏麻把沉石吊出海面,但此時的沉石重了許多。

李雲澤道:“有東西!”

“真的?”溪君喜道。隨即幫李雲澤倒手將折疏麻快速上拉。

拉至一半,青士“咦”了一聲:“有古怪。”

溪君手一顫,剛才凈顧着想釣上來的是魚,若是其他怪物怎麼辦?有些害怕地問青士:“不會是怪物吧?”

青士搖搖頭:“不是,拉上來就知道了。”

沉石還是沉石,沒有增大也沒有減小,但重量的的確確增加了。李雲澤提在手中估量,重了一不止。是何緣故?

溪君空喜空驚一場,道:“剛才明明很重的,怎麼什麼都沒有啊!”

李雲澤和青士同聲回答:“有東西。”

李雲澤並不確定究竟有什麼,說出此言是因為手中感覺。

青士則不同,在沉石進入他靈識範圍后,就察知了沉石上附着何物,也因此才倍覺古怪。

溪君細細看了兩眼,上面除了一層海水,別無他物,道:“沒有啊。”伸手就要去摸。

李雲澤和青士兩人又齊聲道:“不要碰!”

溪君嚇了一跳,看兩人一本正經,忙躲到青士身後。

青士示意她不要驚慌,走到李雲澤旁邊,青蔥玉掌拂過沉石。李雲澤手中一輕,只見沉石表面的海水一點點脫離,凝成一個水滴,被牽引着緩緩移動,懸浮在青士掌心。

溪君訝道:“是滴水珠兒,可是,小小一團水珠,怎會如此重呢?”

李雲澤也一頭霧水,沉石以質量沉重得名,比三元鐵重三倍,比十方銅重七倍。他所用的沉石有指甲蓋大小,水滴約有其三分之二。換算下來,這水滴竟比三元鐵還要重。這怎麼可能?

青士合上雙眸,細細感應掌心水珠蘊含的信息,漸漸鎖緊了眉頭。片刻后,搖了搖頭,道:“李兄,可否打一瓶水上來。”

見李雲澤不知其所以,溪君笑道:“李兄,勞煩再打瓶水來,我師姐要和水說話。”

李雲澤心道,若是魚蝦貝等屬,能與之對話還能說得過去,畢竟世間術法千奇百怪。但水乃無魂之物,再如何精妙離奇的術法,也難賦予其靈智,焉有言語可通?怕是誇大其詞,應是通過眼觀耳聽等察看水之變化特質。

李雲澤也很好奇,一滴水為何如此之重!他不信青士可以和水說話,但很想弄清楚這海水的特質,能不能燒的開,有沒有毒,會不會結冰,與普通的水有什麼區別。

一口氣做了三個金屬瓶,每個瓶子可盛水一兩。一起用折疏麻再次續到海中。往上提的時候出了岔子,底下幾欲千鈞重。折疏麻受力伸展,根本無法提起來。用力大了,折疏麻伸開,用力輕了,折疏麻沒有變化。

李雲澤面露尷尬,暗怪自己莽撞了。

溪君看到李雲澤窘狀,咯咯一陣笑。青士也是忍不住抿唇輕笑,朝折疏麻施了一個法訣,折疏麻隨即快速收縮,幾個呼吸,就將水瓶提了上來。

李雲澤早看出折疏麻是一件靈器,只是料不到有這般神奇之處,這任意伸縮的機鋒,既可救命,又可困敵,十分實用。

每個水瓶都有兩三百斤重,加起來七八百斤,壓得木鳶一通吱吱呀呀,似是抗議讓它馱載這麼大的重量。

青士取走一瓶,玉掌拂過瓶口,一道水流隨手掌在空中一個翻躍,化成一個水團懸浮在手掌上方。纖纖玉掌輕盈舞動,二三百斤的重量仿若無物。

青士緊閉雙眸,面色平靜無波。

水團在其掌中,一泓清澈,慢慢的平平攤開,如一面鏡子。青士修長娟致的雙眉隨之輕輕蹙起,就像讀書時讀到壞人即將出場的情節,雖然還未作惡,但其已經令人心中厭惡。

接着,水鏡緩緩內收抱團,凝成一個水珠,青士眉心越皺越緊,由厭而憂,彷彿書里的情節在延展,壞人正在籌劃作惡,雖然惡行還未實施,但其謀划之周詳,手段之卑鄙,已經可以預見到結果。

然後,水球爆開翻卷跳躍成一朵水花,青士跟着雙眉一跳,面色上帶了焦急,惡人的計劃已經付諸實施,好人漸漸入彀,令人憂急不已。

又片刻,水珠開始慢慢旋轉,形成一個漩渦,青士面色潮紅,呼吸裏帶了怒氣,似看到惡人在實施他的暴行,燒殺搶掠,而好人在哭泣求救,怒氣在胸中積聚。

再之後水花急急旋轉成一個漩渦……待到最後,一團水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如此重重分下去,水滴越來越多,體積越來越小,最後化成一團濃濃的霧氣,懸浮在青士掌上。

青士面上的表情也在連連變換,驚詫、擔憂、嗔怒、同情、安慰,等等。

李雲澤看到這一幕,不知不覺相信了溪君所說,青士真的在與水對話。他手下也沒閑着,將一瓶水倒在兩個小銅碟中,黃銅清水,毫無雜質。一個用靈火加熱,另一個用一道寒冰符製冷。

尋常的水,經受了這一道寒冰符寒氣,會瞬間凍成一塊冰坨。而銅碟中的水,連層白霜也未起。受熱的銅碟中,水仍毫無變化。普通之水,受靈火炙烤,一個呼吸就會應該已經烤乾了,而這碟水連溫度都未提升。

青士緩緩睜開眼睛,清澈明朗的眸子,輕輕對霧團道:“你們先回去。”玉掌一推,霧團拋出木鳶,復凝成水珠,回歸大海。青士扶着艙壁,望着下面墨黑平靜的海面,脈脈無語。

溪君知道師姐喜怒哀樂向來不藏掖,都會表現在臉上,但心事從不向外吐露。與自己恰恰相反。這副表情,怕是從水珠那裏了解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惜修行的事自己不懂,幫不了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以示安慰,姐兒倆一起望向蒼茫。

李雲澤感受到艙中的安靜,收了靈火,想了想,沒有將水送回大海,裝入沉石瓶中收了起來。

日落月升,銀白光芒下,大海更加黑沉,所幸並未有危險出現。李雲澤提筆記事:七月乙亥,與溪君、青士二女,乘木鳶,臨大海,有二奇事,一者靈識若受蜂蜇蟻噬,距海愈近,其病癒甚。二者海水重於鐵石,遇寒不冰,遇熱不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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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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