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七月壬申下 山腹

第164章 七月壬申下 山腹

日落月升,距離火山已不太遠。

溪君取出同心元魚,上面一個兩個光點,正在不斷靠近,幾乎要完全重合在一起。喜道:“快到了。”說完,一拉韁繩,木鳶頭部抬起,開始向上爬升。

李雲澤本想建言待明日天亮再去,但此界古怪,究竟白天安全還是夜裏安全,他也拿捏不準。索性不管白天黑夜了。只出言勸溪君不要直直過去,最好繞着山峰螺旋上升。一來熟悉火山地形,二來這種方式易於調頭,不至於遇到危險沒辦法第一時間逃離。

溪君雖然迫不及待想見到她師姐,也知道李雲澤說的在理。同心元魚上,師姐的位置,已經數日沒有變過,必定是遇到了麻煩,被困住了。如果自己不小心再被困住,可就糟了。

木鳶一圈一圈盤旋,繞着火山一點一點升往高空。火山山峰十分奇特。山形乃岩漿凝固后的岩石一層一層疊起,日積月累,越堆越高形成的山峰,而非受地力擠壓隆起。光滑的岩漿凝石層層疊疊壘在一起,像鬼斧神工開鑿的大塊小塊不規則的梯田。石山色黑橙黃赤,雜然交織,不同成分的岩漿,在不同的時期噴發,冷卻后形成不同的顏色,景象奇特。

雖然一路平安,李雲澤仍舊不敢大意,運使五識得一術,警戒火山方向。

溪君倒是一點憂懼也無,看着一頁頁的岩層,千形萬狀,嵯岈參差,黑、黃、褐、赤等諸種顏色,有時層層漸變,有時混雜一起,驚嘆不止。看到特別的圖案,還要大聲問李雲澤“喂,你看,像不像只蠃魚?”“這裏像不像白澤?”“那裏像不像夔牛?”

李雲澤心不在焉應着,手始終握在劍上。驀然,李雲澤耳朵抖動,促聲道:“快,離開岩壁。往外飛!”

溪君一愣,回頭問道:“怎麼啦?”

李雲澤看她這般反應,急道:“快走,山上有東西!”說話間,一個火星聚成的團從山壁上飛射出來,目標正是木鳶。

李雲澤起身跨步,將溪君拉在身後。泓光嗆啷出鞘,驚蟄劍應手而出。驚蟄劍是太初天文劍二十四式中,李雲澤最純熟的一式。他喜歡這一劍的蟄伏不動、乍震雷生,平常參悟最多,演練最勤。依他的體悟,這一劍的要義是在動靜變化之間,劍出迅雷掩耳不及。

泓光劍並未能斬中來物,火星團一閃,輕巧避開。不知為何,到了此界之後,太初天文劍使出來總覺帶了三分滯澀,遠不如在雲洲時圓潤自如。李雲澤想了好久,也試了多次,找不到原因,也就作罷。

李雲澤一面收劍蓄勢,一面催促溪君操控木鳶遠離火山。而那火星團,卻怦然散開,萬千火星化成一條線,延伸向火山東側。

李雲澤猶自全神戒備,溪君在身後道:“我明白了,它在指路。”不等李雲澤說話,操控木鳶朝火線尾端飛去。

火線的終點在一個山洞口,溪君操縱木鳶停在旁邊。火線似有靈性,兩人到后便化為火山灰飄落。溪君看了一眼同心元魚,兩個光點即將匯合。高興地道:“就是這裏。”說著就要往下跳,李雲澤一把拉住她。

洞內黑乎乎的,炙熱的氣息不停歇往外冒,天知道裏面是什麼。

丟了一顆螢石進去,洞中是一個斜向下的斜坡,螢石順着斜坡骨碌碌往下滾,光芒消失,還未到盡頭。

溪君張口欲言,李雲澤搶先道:“我陪你下去。若是有危險,等在這裏也逃不了。洞裏這麼黑,不知道有什麼蟲豸鼠蝠之類,兩個人在一塊,不至於太害怕。”

溪君原本不願李雲澤跟着涉險,聽了此言,看着黑乎乎的洞口,心裏也很害怕。道:“那好吧。不過若是遇到危險,你記得要緊挨着我。”

李雲澤見她答應,很高興,道:“跟在我後面。”擎了一顆螢石在手,當先入洞。洞壁內初時光滑,極不易行走。李雲澤免不了時時回頭攙扶溪君一二,有時手收不住,本想扶手臂,卻扶到了別的地方。

初時,溪君心中羞赧,甚至想,他非要陪我下來,是不是就為了占我便宜,便將兩人距離拉開了些。後來,見李雲澤為了扶她,摔了好幾跤,又怪自己多心,人家盡心儘力,自己怎還做這樣心思,不自覺與他靠近了些。

後面怪石嶙峋,落足地方多,反而好走,只是怪石之間容易隱藏危險。李雲澤改變策略,讓溪君在原地等候,他先探出一段路,確認平安,再接溪君過來。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幾個多久,前面越來越紅,越來越亮。

李雲澤有過進入火山內部的經歷,知道快要看到岩漿了。

果然,前面紅光奪目,洞穴到了盡頭。溪君看到同心元魚上兩個光點重合在一起,歡呼一聲“師姐”,提起裙角就跑了過去。

李雲澤大急,生怕有突然的危險,提劍緊跟着追上,早一步邁出洞口。

刺目的紅光,照耀得眼前一片火紅。紅光氤氳中,一個女郎立在岩漿池邊,宛若紅色玉雕,天工姿容,毫無瑕疵,手中靈訣不停變換,她的敵人卻被石壁擋住,不在視線之內。

李雲澤正要上前,卻被身後的溪君拉住:“你先別過去。”說完,快步走向女郎。

李雲澤哪裏會放她獨自涉險,跟着追過去。

火熱的氣浪,燙的渾身肌膚無一處不痛,吸一口氣,如同吸了一口火流,燒透了肺腑。

李雲澤大急,她沒有修為,如何能支撐得住。欲要將溪君拉回來,卻見溪君蹦蹦跳跳,似是毫未受影響。

溪君看到師姐站在那裏,手訣變換,目視前方,竟連看她一眼都顧不上。秀髮濕成一綹一綹,額頭上、玉頸上、香肩上,汗珠不斷往外冒,像露珠在雪色花瓣上凝集成形后,又滴滴滑落。衣衫早被汗水浸透,緊貼着肌膚,衣尾也在往下滴水。還未落地,就化成煙霧,又籠罩在其身周。

溪君急切地道:“田田,你怎麼了?”取出綉帕要給女郎擦汗。

那女郎虛弱地道:“別動我。看到那個黑柱子怪物沒有,快用天機靈瓏打它。”

溪君順着女郎目光看過去,一根黑色的柱子矗立在岩漿湖中,頂端不斷有黑水流下,在黑柱表面,形成一圈薄薄的瀑布。黑水與紅漿相遇,水化為汽霧,岩漿漸漸變黑凝固。

以黑柱為中心,已經有十幾丈方圓的被黑化。

外面的岩漿拚命涌動,似乎在竭力避免凝固的命運,但無濟於事,凝固的區域在以肉眼可察速度往外擴展。

溪君聽師姐說的急切,不敢耽擱,取出一個白色的玉匣,上面刻着天機兩個篆字。在兩個篆字上分別按了一下,玉匣打開,一條尺許長的黃龍衝出來,一頭撞在黑柱上。

黑柱卻非岩石,而是肉體,直接被撞了個對穿。黑色的濃汁混雜着肉團落到岩漿里,嗤嗤化成霧氣。傷口處繼續有黑色濃汁流出,傷口卻以肉眼可察的速度變小癒合。

在玉匣打開之時,那女郎想起旁邊還有李雲澤這個外人,急道:“小心,護住識海。”

李雲澤一直用耳朵關注身後動靜,聞言照做。黃龍擊中黑柱之時,女郎和溪君眉心各有一點亮光亮起。

李雲澤則慘叫一聲:“好痛。”這種痛,並非肉身肢體受傷的痛,也非氣海靈元衝撞的痛,亦非識海靈識受創的痛,而是有一股靈念把一種痛感真真切切的傳遞過來,且這股靈念無比強大,它傳遞過來的信息蓋住了本身的所有意念。此時此刻,李雲澤的整個識海里,只有一個意念:痛。

那女郎看李雲澤傾倒在地,勉力躍到李雲澤旁邊。她與黑柱纏鬥良久,已是筋疲力竭,這次勉力而為,卻立足不穩,摔倒在李雲澤旁邊。看到李雲澤肢體沒有動彈,筋肉卻在不停抽搐,忙俯身在李雲澤頭前,將額頭貼在李雲澤額頭上。

如果是常人,被這樣的靈念衝擊,本身的靈識恐怕已經消散一空了,人也會被靈念所含的痛感生生痛死。

而李雲澤的靈識與白光糾結在一起,白光對這股意念有天生的抗力,雖然那股意念一時充斥了識海,李雲澤本身靈識卻沒有受損,僅被擠壓在最底層,此時正一點一點驅逐這股靈念。靈念雖然強大,卻是無根之物,一點一點被趕出識海。

只是李雲澤的靈識與這股靈念相比,猶如滄海一粟,憑自身之力將靈念全部驅趕出去,怕需千年萬年。恰逢此時,另一股強大的靈念,如一股清流加入戰鬥,幾個呼吸就將送來疼痛的靈念一股腦驅逐乾淨,還了李雲澤一個清明。

李雲澤睜開眼睛,幾綹秀髮垂在他眼瞼上,鼻端嗅到陣陣幽香。一個羞怯而又有氣無力的聲音道:“別動,別睜眼。”李雲澤聞言,乖乖閉上眼睛。

女郎想站起身來,試了幾次,都力盡而廢。李雲澤猜到了她的意圖,道:“姑娘莫動。”從乾坤錦囊中取出一套衣服,身體往一邊挪動,在與女郎螓首錯開時,將衣服快速墊在其額頭下面。而後背對女郎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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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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