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給家人的退路
柳玄是覺得柳涵雪做得不對,但是他覺得淳太妃也是故意上門來找麻煩的。
柳涵玉剛受了委屈,淳太妃現在就來找麻煩,還要將他們一家人趕走,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即使柳玄想壓制住自己的火氣,火氣都抑制不住的往外竄。
淳太妃就是氣不過柳涵玉那麼欺負秦王,她是來這裏找平衡來了,只是沒想到還被人當面給懟了。
現在,她不但覺得柳涵玉可惡,柳家一家人都是可惡的。
氣到不行,說話自然就失了分寸。
但是,她是堂堂的淳太妃啊,怎麼能輕易將說出去的話收回來,難道她不要面子的嗎?
咬了咬牙,淳太妃沒有給柳玄一家留有緩和的餘地。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頂?
你現在不過是秦王的手下敗將,朝廷的罪臣,回到京城都不一定能夠活命,我收留你都怕你連累到秦王。”
在淳太妃的眼裏,秦王握有兵權,就算和皇上那邊鬧掰了,他還是柴家的子孫,不會是大越過的罪人,柳玄則不同。
柳玄氣得身子往後挺了挺,硬是撐着沒有仰面摔倒。
人家都指着鼻子罵了,他是真沒臉在這裏窩着。
可是,一家老小離開了秦王府能去哪裏,還有哪裏比這更安全、又管吃管住的地方?
喘氣,喘氣,再喘氣,柳玄在沒被淳太妃的話氣死之前,掉頭出了屋子,直奔柳涵玉的院子裏去了。
柳涵玉是他的女兒,秦王是他的半個兒子,他們不說讓他們走,淳太妃說了就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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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從淳太妃的哪裏回來之後,就蹲在床前的地方等着柳涵玉出來,他不出來,他就繼續等着。
柳玄氣鼓鼓的從外面進來了,看到外面沒人,直衝着內室這邊走來。
看到只有秦王一個人在裏面,還蹲在地上,臉上神色凝重憂鬱,柳玄才將情緒收斂起來一些。
秦王也聽到動靜,也回頭來看。
看到進來的人是柳玄,秦王忽然心中就燃起了一絲希望。
挺身從地上站了起來,秦王客氣的將柳玄往椅子上請。
“岳丈大人,勞煩你奔波了,真是對不住。
涵玉,她現在不肯吃飯,也不肯出來,您幫我勸勸。”
知道柳玄和柳涵玉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近,但是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只能抓住每一個可以幫他緩和關係的人。
柳玄心中也會有氣,而且對着秦王又不能馬上講出來。
秦王往床底下指,他就明白柳涵玉躲在了床底下。
一時間,他感覺家人和柳涵玉的境遇都很慘,很凄涼。
心中的悲涼突然升騰起來,蔓延到了他的全身,柳玄抬起袖子,捂着眼睛竟然哭了起來。
“涵玉,你就出來吧,看看爹。
爹現在需要你,你不能只躲在床底下啊?
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你出來,你說走,爹帶着全家就跟你走,你說留下,爹就是不要這張老臉了,也陪着你留在這裏。”
話落,柳玄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年過半百的人,哭得比女人還慘。
秦王也沒料到柳玄為什麼會這麼上心,而且還說出了這樣的話。
不過,現在不管別人說什麼,只要能將柳涵玉從床底下轟出來,過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涵玉,你看在岳丈年邁的份上,就出來吧。”
秦王聽到柳玄的嗚咽聲,嗓子的聲音有跟着哽咽起來,他不是替柳玄覺得委屈,而是替柳涵玉覺得難過。
香草在裏面待不住了,估摸着柳涵玉走了也有一段時間了,現在應該出了宿州。
於是,她從床底下慢慢額爬了出來。
秦王和柳玄一看,都傻眼了。
“你,怎麼是你?”
柳玄顧不上哭了,睜眼用手指指着香草。
“涵玉呢?”
秦王也詫異,趕緊上前問。
香草垂了眼眸,嘴唇緊緊的抿了幾下,心裏也很沉重。
“小姐她走了,她說她需要獨處一段時間。
等小姐想開了,興許就自己回來了,你們都不要去打擾她。”
香草這麼說,柳玄差點暈了過去,秦王也不敢相信。
“不可能,涵玉她怎麼捨得?她那麼......”愛我。
最後兩個字沒說出來,秦王又垂頭禁了聲。
柳涵玉就是被他逼走了,他有什麼資格提起這兩個字?
“啊!老天爺,這是要懲罰我嗎?
我的女兒,涵玉啊!”
柳玄頹然倒在了椅子裏,哭到斷氣。
柳涵玉是他在這裏的全部支撐,柳涵玉都不在了,他們全家還能在這裏呆得下去嗎?
以什麼樣的資格?
“她去哪裏了?快單點告訴我香草。”
秦王將香草渾身差點搖散。
“她,”香草想了想,還是沒說,柳涵玉的痛苦她能體會,因為她也是女人,“她不肯說。”
香草最後還是撒了謊。
秦王失望了,隨即轉身,風一般的從屋子裏飛奔出去。
秦王從馬廄里牽了展露出來,騎上它一路出了西邊的城門,往京城的方向追去。
他知道柳涵玉是沒地方可去的,除了這裏,她最有可能回了京城。
因為柳太傅在京城,那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秦王出了宿州城,不停的跑啊跑,他跑過了山川,跑過了河流,跑過了森林,一直跑到了天黑,卻沒有看到柳涵玉的蹤影。
跑累了,他從馬上滑下來,躺在了路邊的枯草里,衝著茫無邊界的荒野大喊柳涵玉的名字。
一遍得不到回應,他就喊上十遍二十遍三十遍,最後嗓子都喊啞了,除了黑夜的冷風呼嘯,還是沒有半點回應。
其實,他早就知道,他追不上柳涵玉了。
以時間上來算,就算柳涵玉騎馬,都沒比展露的腳力更好,跑得更快的馬了。
柳涵玉要是真的朝着這個方向走得話,他應該早就追上了她,可是他沒有,這隻能說明柳涵玉去的方向不是京城。
那她去了哪裏,沒人知道。
這次柳涵玉是傷透了心,他還以為可以挽回,但是柳涵玉沒給他這個機會。
“涵玉,涵玉,你可以懲罰我,可以罵我,求求你不要這麼折磨我好不好?”
秦王倒在枯草里,眼淚順着淚溝流到了泥土裏。
哀,莫大於心死。
柳涵玉走了,將他那顆本來死灰復燃的心也帶走了,只留下無盡的黑暗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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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走了之後,柳玄一家的東西被扔出了院子,淳太妃被一幫下人簇擁着,正站在柳家人的對面。
淳太妃也沒想到,柳涵玉竟然因為這件事情,就從親王府里離家出走了。
她不但走了,還將她的兒子也拐走了,秦王都一天一夜沒回來了,整個宿州都要亂套了。
這樣的禍害,讓淳太妃咬牙切齒。
“走,立馬從秦王府里搬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淳太妃的心情並沒有好上多少,反而心中的恨意變本加厲起來。
秦王竟然連她這個母妃都不要了,他跟着那個一無是處的女人跑了,枉費了她十幾年煎熬和期盼。
這讓淳太妃難過,又心痛,柳家人是她能摸到的最近發泄口。
柳玄低着頭,沒有一點生氣,柳涵雪也沒了先前的囂張,和柳睿鋒一道挽着王氏的胳膊,擠成了一團。
柳涵玉在的時候不覺得,柳涵玉走了,他們的天忽然就塌了。
沒了囂張,沒了底氣,更沒了主心骨,像一群流浪狗。
“我們走。”
柳玄知道,再賴在這裏,只能被加倍羞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了。
柳玄像喪家犬一樣,耷拉着雙肩和腦袋往外走,王氏母子也抹着眼淚趕緊跟上。
“老爺,我們總得拿點什麼吧?”
王氏哭着小聲哀求。
“拿了,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柳玄的聲音低低的,了無生趣,卻又暗藏着一絲希冀。
這點,王氏默默認同了。
柳家的人剛剛走出秦王府,身後的大門就嘭得一聲被人給關上了。
呼呼的冷風,吹得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了,人人都有家,只有柳家的人沒有。
一家人蹲在牆角,依偎着互相取暖。
“涵雪,你現在回京城吧,興許還有一條出路。”
柳玄牙關帶着寒顫,給柳涵雪出主意。
以前,這確實是柳涵雪的口頭禪,但是現在,她連回去的勇氣都沒有。
先不說她這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就是回京的路費她都拿不出。
“爹,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柳玄牙關打顫,閉了閉眼睛,很無奈的往裏擠了擠家人。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的嗎?”
柳涵雪忽然笑着笑着就哭了,她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
現在,她才明白,柳涵玉才是她敢逞強的底氣。
甚至,她在柴明凡那裏的資本也是靠出賣柳涵玉獲得的。
因為她知道,柳涵玉就算恨死了她,都會給她留一條命。
而除了柳涵玉,沒有人再肯這樣包容他們一家人了。
“現在,我怕死了。”
“以前,是我們愧對涵玉,她也沒對我們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王氏終於講了一句這麼多年來的公道話。
“我想大姐。”
柳睿鋒往母親的懷裏縮了縮,小臉被冷風吹得通紅。
“晚了。”
柳玄呵呵的冷笑着,吹來的寒風就灌進了他的口中,胃裏,之後傳到身體的四肢百骸,冷到骨頭縫裏。
柳玄不禁一陣咳嗽。
等他們懺悔夠了,香草才含淚從牆角的拐彎處走出來,站到了他們的面前來。
“香草!”
所有人都齊齊的叫了出來,他們知道,晚上的飯有了着落,再也不用繼續餓肚子了。
“起來,跟我走。”
香草說完轉身,其他人都興沖沖的站起來跟上。
香草在前面拐來拐去,最後到了一條僻靜的街上,停在了一處高門大戶的門口。
看着那巍立的門樓,見得格外精緻氣派,大家都猜到這是飛手給香草新置辦的大宅院。
他們要是表現得好一點,香草興許能讓他們在這裏借住上一段時間。
現在,沒有再敢看不起香草,也沒人敢將香草再當丫鬟。
香草站在門前,輕輕敲了敲大門,有位老者從裏面打開了門,香草一聲不響的帶着他們進去了。
到了裏面,站在院子裏,香草才轉身道:
“這裏是小姐走之前置辦的一處宅院,四進院子,讓我幫着打理。
現在,你們就住在這裏吧,我會找專門的人來伺候。
但是,肯定不會像以前那麼闊氣,頂多有兩個粗使丫鬟過來幫忙,你們自己都照顧好自己。
小姐說,讓你們好好培養小少爺,等將來他長大了,有了出息,才能幫柳家頂門立戶,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說完,香草又將手裏的兩本賬目,和一些地契交到了柳玄的手上。
“這也是小姐讓給的,不過,這些都在她的名下,你們暫時也只有使用權。
賬本是西街的兩家米行的,地契是秦王作為陪嫁送給小姐的。
有了這些東西,你們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
說完,香草轉身要走。
這時候,柳玄趕緊追上她,才問:
“涵玉,她去了哪裏?”
香草搖了搖頭,之後一聲不響的走了。
柳家人看到面前這一些,忽然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還是涵玉對我們好。”
“她將我們當成了一家人,而我們沒有。”
“以後肯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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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第二天牽着展露,垂頭喪氣的回了秦王府。
他想去問問柳玄,柳涵玉除了京城,還能去哪裏。
一進院子,卻發現院子裏和屋子裏都已經空無一人了。
“人呢?人呢?”
秦王握緊了拳頭,厲聲高喝,從來都沒有的暴戾、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