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及笄之禮
景末宸笑了笑，笑容中包含苦澀，不經意間便花了我的眼：“是，我知道”
我張了張口確是半點也不出什麼話來，便只好改口道：“那宸兒早些休息吧！我去看看父皇。”
第二日一早我到玄福門前送景末宸時，卻不曾見到父皇的身影，只有文武百官和二弟在場，我走進時，正見二弟與五弟正說著話，我反覆拿捏着手中的福袋，卻不曾停留直朝五弟而去。
來到景末宸都跟前，我將手中的福袋遞給了他：“宸兒此去，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伸手接過福袋，我這才鬆了口氣，誰知他拿在手裏捏了捏卻又推脫了回來，我正好瞧見福袋的系帶有些松，便笑着接過：“宸兒越發小了，這系帶自己緊緊便好了。”
我言罷，又將系帶緊了緊親自掛在他的腰間：“這福袋是我昨夜去中和殿求來的，本是祈求平安用的，若是五弟不接便是不吉利了。”
我本是笑着系的，可繫着繫着，便有淚水自我的眼眶中滑落在手上。直到輕影來到景末宸身邊：“主子，我們該走了！”
我這才鬆了手，急忙拭了淚水：“快去吧，父皇今日病情加重這才沒能來看你。”
我鬆了手，見五弟朝我行了禮，這才上了馬。我只聽見他大喊了一聲出發，軍隊便隨着他的命令朝前走着。這是他第一次帶兵出征，若不是北疆國連夜來犯，更甚至在段將軍回京之際，連夜燒殺搶掠雁城百姓數百人。他們這般肆無忌憚，卻是因着貴妃娘娘突然薨了的緣故。
昨日我去看望父皇時，正聽見父皇同母后說，北疆國之所以敢這般來犯是因着他們國家的公主宸娘娘突然故去的緣故，又說那領兵之人是那異王。本中意於宸娘娘，先前我還不解，宸兒為何執意帶兵，昨日聽了這些我這才知他的難處。
可這些話我確是不信的，雖說那日宸娘娘與我提及她並非蘇家之女，可我聽說北疆國民風向來與我們不同，便是姑娘家也多有野性，宸娘娘那般容貌的女子，自不會是出自北疆國的。可說來奇怪，父皇找了那蘇將軍來詢問時，他卻是支支吾吾，避輕就重的說了許多讓人生疑的話。父皇又是多疑多思之人。後來的幾日裏多不見他去往宸娘娘宮裏。至此後宮中更是閑言碎語不斷。
及笄前夕父皇找卻突然來了佑華宮，也不知是不是太醫悉心照料的緣故，父皇自那日五弟領兵后，身子便好了許多，人卻比平日裏還要嚴苛起來，面上也瞧不處喜色。雖不見他指定去後庭哪位娘娘處，除了偶爾去看看懷有子嗣的林妃，便是又回到琮華宮批摺子。因着這事兒後宮的娘娘們也曾到母後宮中來求母后勸說父皇，可母后與父皇的情誼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起便斷了乾淨。如今怕是見母后一面也是厭煩吧！
父皇來時我正坐在軟塌上看繡花樣式，明晃晃的燭光被微風拽着搖擺不定，照得父皇的身影也忽明忽暗的。從前我這宮中本是用的夜明珠，似皎潔的月光，又如同夜間的螢火。只是前些日子五弟傳了消息來，說是軍中糧草不足，雖已然派了押運官帶着糧草去，可如今除了林妃宮中的用度不曾減少，其餘宮中也多節省着。
父皇身着墨青色便服一件灰色貂皮長袍，鬢邊披散的白髮已由青玉發冠整齊豎起，一雙灰墨色的冬靴套在腳上。難露笑顏的掀開門帘走了進來，我有些意外直愣愣的望着站在門框下的父皇，直到我耳邊傳來一句略帶笑意的聲音：“是不是父皇許久不曾來看你了，慌張得連規矩都忘了。”我這才急忙起身行禮也不是，讓人看茶也不是：“父皇……快請……坐！”
父皇倒也不在意我的無禮之舉，只是自顧的到我對面的軟塌上，我則有些慌忙的起身去泡茶。才下了地心思也就平靜了下來朝父皇福了福身：“還請父皇安坐，兒臣去泡些茶水來！”
我見父皇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隨後只聽見他渾厚的“嗯”了一聲，我這才動身前往偏殿。來到外頭卻感覺比傍晚時還冷了許多，素欣也在一旁哈氣道：“今年的天兒也真真是奇怪，才孟冬便這般的冷，若是到了冰月可更是難了”。
我聽着素欣的嘮叨，也放眼瞧了瞧這黑壓壓的夜空，全然不見月明星稀的情景。雖還不是冬月，可今年的霜雪卻來得格外的早，晨起時總能瞧見院中修剪工整的花枝樹榦上覆蓋著薄厚不等的冰霜。白茫茫的一片卻是說不出的的凄冷。宮中尚且如此，燕城怕是更加難熬。
少傾我捧了一盞鑾紋雕花玉的茶盞來到父皇跟前：“父皇！”
我本預將茶水放置在小几上，卻見父皇朝我伸了手，只好將茶水遞了過去。
片刻后我見父皇蹙着眉頭沉聲道：“這泡得不好，憐音可是有什麼心事？”
我巧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父皇！”
我話語畢，只聽見蓋碗相互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片刻才聽到父皇渾厚的聲音響起：“可是為著笄禮的事！”
我就着軟塌坐下道：“是，兒臣想着如今天公不作美，早早的就有了霜雪的痕迹，若是為兒臣的及禮大肆操辦，不僅勞民傷財也會傷了將士們的心。不若將這些貴重之物都換了成錢財來，買些糧草來讓人送往燕城，也好叫五弟在燕城安心些。”
父皇卻是有些不樂意道：“你是我東籬的嫡長公主，身份自然比旁人尊貴，這及笄之禮可萬不能馬虎，操辦上簡單些便是了。”
我並未回答父皇的話，而是讓素和去替我取了琴來，在屏風前安置里着：“女兒近日新學了首曲子，彈給父皇聽可好？”
父皇卻饒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也罷！”
我朝父皇見了禮便開始彈奏起來：
白衣拂卻身後塵埃千里
江山倥傯幾曾稱人意
觸目驚心塗炭生靈
明月聆聽誰的哭泣
蕭蕭易水般決絕的別離
珍重道別後再會無期
多少英豪埋骨於地
為有朝一日夜盡天明
劍出風流意斷金
青鋒颯沓如流星
這一戰生死輪迴可盡興
滄海一粟問天意
命局難算無所憑
這一世動蕩天下又由誰來定
七海蛟龍騰躍桑海城際
人道楚雖三戶可亡秦
千軍萬馬指揮若定
亂世睥睨這腥風血雨
凌波飛燕般艷烈的堅毅
鮮血淋漓才一舞城傾
多少紅顏玉骨冰心
將離恨藏入眉梢眼底
劍出風流意斷金
青鋒颯沓如流星
這一戰生死輪迴可盡興
滄海一粟問天意
命局難算無所憑
這一世動蕩天下又由誰來定
人間但存浩然氣
千秋功業盡誰意
劍在手不問天命問我心
諸子百家競爭鳴
良禽擇木各自棲
是非曲直敵友自有因緣定
英雄一諾重千金
意氣相傾山可移
借我蒼生意長歌天地慕丹心
一曲《亂世》，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直到有響起掌聲，一下比一下有力我這才回過神來，待我抬頭望去，卻見父皇滿臉欣慰的瞧着我。
“朕知道憐音的琴技一向拙劣，今日聽來倒像是平日裏聽岔了！”
我有些窘態：“父皇……”
父皇卻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道：“哈哈哈，罷了既然朕的大公主執意如此，那便按照你的意思辦吧！”
我生怕父皇反悔，便又巧笑道：“慶宴也可省了，女兒只去天壇祭天即可！”
我語畢不見父皇發話，便走到他身邊替他捏了捏肩略帶撒嬌道：“父皇……您就答應兒臣吧，就當是父皇給女兒的及笄之禮可好？”
父皇只是笑着說他要去瞧母后，卻也不曾說什麼。
第二日不過四更天，我便被錢嬤嬤從被窩裏拉了起來，我本就是賴床慣了的，人又困頓口中嘟嚷着：“素欣，再讓本宮多睡片刻吧！”
那錢嬤嬤自然是不肯的，我只聽她頗為嚴肅道：“公主殿下，今日可耽誤不得。”隨後我又聽到她對外喊了一聲：“公主起身！”
我迷糊中只聽見有人陸陸續續的走進來，又有人來強拉我起身，直到素欣和素和替我凈了臉，我這才清醒些。看到身後恭敬卻威嚴的錢嬤嬤，睡意也去了大半。這錢嬤嬤原是伺候皇祖母的，只是皇祖母崩逝后，便一直留在皇陵，是個嚴肅立規矩的老媽媽。
梳洗之後，我便隨着一干嬤嬤去了母后的宮中，按照規矩今日得母後為我挽發，是以我隻身着采衣，如同尋常人家的女兒一般，由着錢嬤嬤引路，便去了母後宮中。
來到母后的寢宮內，早早便有宮人備下初加時所穿的衣裙，淡藍色的素裙，藍白色的發簪和絲帕整齊的疊放在一起。腰帶則是一條素錦織的白色腰帶。由母後為我綰了髮髻帶上了簪子。由宮人引路前往父皇的寢宮。
五更天時，才行至父皇宮中，來到偏殿，早有司手執托盤，規矩的立在一側。盤中放有冠笄由錦帕遮蓋着。木施上掛着的是我今日所穿的衣裙，與平日裏的宮裝不同，今日的笄服用了上好的提花織所織而成，是年前父皇便讓人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