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貼個標識

第205章 貼個標識

說實在的,高歡的詩詞修養真的很一般。但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後世家喻戶曉的名家詩詞,中國人但凡有點文化基礎的,哪個不會背誦十首八首?什麼李白、杜甫、白居易、蘇軾、秦觀、辛棄疾,膾炙人口的好東西誰都喜歡。上輩子的他怎麼說也算半個文化人,所以,他雖不具備評析別人詩詞的水準,但辨別好壞高低還是能夠做到的。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五原的觀眾大多沒文化,所謂接地氣的通俗文藝節目更對他們的胃口。文人雅士們口裏的詩詞歌賦他們覺得酸得倒牙口,除了報以禮貌式的尊重外,就是跟着懂行的人瞎起鬨。所謂“哭了一頓二姨姨,不知道死了個誰,”就是此地觀眾對高雅文化藝術最真實態度得寫照。

俊俏的小優伶自彈自唱的第二首詩歌是《晚秋》:日過叟窗前,露濕后蔬園。夜來輕風響,古月照無眠。

孤獨的老叟,孤獨的小院,後院的幾顆蔬菜,清冷的晚年歲月。這首詩的經典之筆在於對“古月”二字的着墨。月亮不可能有古今之分,但同一個月亮卻有着歲月的痕迹。千百年來,孤獨的老人都是一樣的寂寞。

“好詩”、“好斯”、“好濕”的方言評價再次突兀的響起。

因為有了前兩首詩的鋪墊,觀眾的情緒漸漸的被帶入到詩歌的品評上來。門外漢雖多,門內漢也不少,更何況自詡懂行的人說話聲也比別人大。有維持秩序的兵卒在邊上虎視眈眈的盯着,地痞俗漢們便不敢鬧事。如此,內行人的叫好聲越發張揚,引得台下的觀眾也跟着瞎起鬨。於是,台上台下互相呼應,現場的氣氛越發潮熱起來。

按照規則,今晚的獲獎作者是要現身的。優伶演唱完三首作品以後,三位作者也都在大廳廣眾面前現了身。畢竟這樣的人生經歷他們也是第一次,故而有些扭捏。

主持人劉志把三位作者請到舞台上與五原觀眾見面。第一首詩的作者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人,其作品看來也是抒發自己的心懷。第二首詩的作者果然是一位老人,後背都有些駝了。《晚秋》的意境不僅是他對歲月時光的描述,更有他對人生凄涼晚景的雕刻。不用說,老頭孤身一人前來五原這麼偏僻的地方應聘教授,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劉志請三位發表獲獎感言。第一首詩的作者侃侃而談,大發宏願,不僅要在五原教授出博學多才的門生,更要讓自己的門生遍佈天下芸芸。《晚秋》的作者則一句多餘的話沒有,只說了一句感謝主辦方讓他額外收穫仨瓜兩棗什麼的。

這就是沉澱,無言的沉澱。

第三首詩的作者和作品高歡沒記住,因為坐在他旁邊的司馬子如傳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幾個字:懷朔鎮傳來緊急軍情。另外,有特殊人出現。

高歡和負責今晚抓捕細作的負責人交代過,如有心存不善者出現,一定要提醒他。

請獲獎者發表獲獎感言是按照高歡的意思安排的,目的就是廣而告之,擴大五原的知名度,有點千金買馬骨的意思。三等獎獲得者下去以後,劉志又出現在台上。

二等獎是兩首詩歌。這次是一位彈奏琵琶的優伶款款的走上台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描述確實恰如其分。清脆的琵琶聲想起,一首《涼州樂歌》的詩歌張口就來。

遠遊武威郡,遙望姑臧城,車馬相交錯,歌吹日縱橫。

路出玉門關,城接龍城坂,但事弦歌樂,誰道山川遠。

高歡現在的身份是懷朔鎮軍司馬,駐守五原的最高軍政長官,拿着點架子,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是他現在的主要面部表情。但是,優伶一首《涼州樂歌》唱罷,他不淡定了,或者說已經不能淡定了。然而,這種激動和緊張還未平復,又一個驚訝讓他徹底懵逼了。

第二首獲獎作品是《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首歌是一位濃眉大眼的小夥子清唱的。

打死高歡也不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第一,這首《敕勒歌》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吟誦出來的,而是像後世蒙古長調那樣唱出來的。第二,《敕勒歌》真的是一首歌,而且是一首用鮮卑語唱出來的歌。一千多年的謎團總算解開了,這比穿越更令他興奮。

主持人請二位獲獎者上台與觀眾見面的時候,高歡清楚地看到兩位都是年輕人。

《涼州樂歌》作者雖穿着樸素,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和他樸素的衣裝嚴重不匹配。

《敕勒歌》的作者則是手按心口,躬身行禮表示對劉志的感謝。這是典型的少數民族禮節,說明此子還沒被同化。

奶奶個熊,挺頑固的。呵呵,頑固?那是你沒遇見高哥。有我高歡在,一年之內讓你小子漢語達到六級水平……高歡怕二等獎的兩位獲獎者跑了,示意坐在他身後的呼延狼設法把這二位留住,他要親自接見兩位“名人”。

這下抓到“大魚”了。一位是南北朝歷史上著名的“北地三才”之首。一位是《敕勒歌》的原創作者。不親自接見一下你們,我豈不是白穿越一回?咦?不對啊!《涼州樂歌》不是這位三才之冠三年後的作品嗎?怎麼現在就提前出世了?

……

什麼叫大眾藝術、通俗藝術?說白了就是給老百姓看的,淺顯易懂,語言直白,很容易理解的藝術形式。比如雜技、戲曲、電影等,都屬於大眾藝術範疇。如此便能理解台下上萬觀眾對俳優戲、雜耍、民間小戲反響強烈,而對後面的詩、詞、歌、賦等作品的演唱吟誦只給予禮貌性尊重的原因了。說白了,聽不懂,理解不了。

古代的詩詞歌賦都有各自的吟誦形式。古人將拼出字音稱為“讀”;自言自語稱為“念”;配上曲子念詞稱為“歌”;高聲誦念稱為“唱”;背書稱為“誦”;節奏和緩的誦讀稱“詠”。

“詩”與“歌”的根本區別在於是否入樂。入樂的稱“歌”,不入樂的稱“詩”。

所謂的高雅藝術也不是一開始就高雅,比如《詩經》。春秋時期的《詩經》稱為《詩》。因為收錄了311篇詩歌又稱“《詩》三百”。分《風》、《雅》、《頌》三大部分。其中的《風》就是民間歌謠,典型的通俗文學。《雅》是周朝人的正聲雅樂。《頌》是周王庭和貴族宗廟祭祀的樂歌。這兩部分也就是所謂的高雅藝術範疇了。北魏的“皇家樂團”據說也十分龐大,宗廟祭祀,各種慶典等,都有樂團奏樂。

高雅藝術雖然小眾,但畢竟還有一部分受眾。此刻台下上萬觀眾中,除了文盲,當然也有識文斷字的文化人。所以,當《涼州樂歌》和《敕勒歌》兩首作品出來時,能夠欣賞它的人自有人在,否則也不可能獲得二等獎。

高歡以為《敕勒歌》的演唱方式也像《涼州樂歌》一樣,由優伶按照固定的旋律吟唱出來。滿不是那麼回事,絕對不是後世人們假想的漢代樂府那樣似唱非唱,似說非說的怪異腔調,而是類似於後世的蒙古長調。說長調不準確,壓縮一半就差不多了。高歡懂鮮卑語,所以《敕勒歌》唱了兩句以後他就聽明白了。

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高歡知道這兩首詩出自於何人之手。更重要的是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這兩首詩“謀面”。所以他不淡定了。說明什麼?說明只要與他本人有關的歷史人物和事件,或多或少發生了變化。他讓呼延狼聯繫上兩位作者,一是要親自接見二位。另一方面也想看看這二位能不能“為我所用”。

二等獎兩位作者下去以後,一等獎該出來了。主持人劉志再次回到舞台,藉著紙卷的喇叭筒大聲宣佈一等獎獲獎作品名稱。按例,每一部作品都要有優伶樂手配樂吟唱的,但一等獎的獲獎作品名稱宣佈以後,劉志大聲喊着說:“受作者本人的委託,今晚就由劉某親自吟誦這闕曠古絕今的長短句《沁園春·雪》。”

劉志說到這裏,情緒稍顯激動。他平復了一下情緒後繼續說:“《沁園春·雪》這闕長短句,劉某也是首次見識。向幾位前輩諮詢過,均證實這是第一次出現,尚無曲牌相配。可以這麼說,我華夏千百年以來,文壇之上又將增添一位詩詞大家。此乃華廈之幸,劉某此生能成為此詩首位吟誦者,深感榮幸之至。”

劉志發表了幾句感慨后,故意清了清嗓子,差不多是比照後世人們的朗誦習慣,語音稍微拉長了一些,把這闕大氣磅礴、氣勢恢宏的新詞大聲朗誦出來。這種朗誦方式當然是作者教的,劉志試過以後覺得比現下歌唱的方式更有一種澎湃感,能夠直抒胸臆。

《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梁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冒頓單于,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讀者一看就明白,這闕詞定是出自高歡之手。可這時代的文人墨客哪裏知道臭不要臉的高歡是剽竊的?沒辦法,高歡又不是真正的此間高手,只能借用老人家的作品充門面了。

不客氣的說,古今中外,在詩詞一道上,若論浪漫主義,只有李白和蘇軾的詩詞能與之相提並論。若論詩詞立意,李、蘇二位拍馬也趕不上老人家,畢竟胸懷格局在那裏擺着。一位千年難得一遇的政治大家,豈是二位“官場弱雞”能夠比擬的?所以,《沁園春·雪》作者的浪漫主義僅僅是手法,睥睨天下的氣概才是他老人家詩詞的靈魂。

高歡剽竊老人家這闕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拉低了詞的文學價值。沒辦法,此時此刻“唐宗宋祖”還沒出現,只能勉強用南朝的“梁”“宋”代替唐、宋兩朝。成吉思汗還要好幾百年才能在大漠誕生,也只能用冒頓單于湊數了。關鍵是,把冒頓和秦皇漢武、梁宗宋祖放到一塊,目的不是抬高冒頓的地位,而是要告訴世人,匈奴人當中的很大一部分也是我華夏民族的組成部分。這一點,有點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吧?當然,你要心甘情願的認可是一個民族才行。你若不承認自己是華夏的一部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怎麼說,先貼個標籤給你!嚯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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