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任府
任曉天送方佳傾進了後門,爾後又回到馬車上,車子繼續前行。
馬車內沒有方佳傾在旁邊吵耳,空氣又回到一派死寂,一人稍稍挪了一下,猶如巨響。任曉天微低着頭,一動不動。
因方佳傾下了車,任曉天那一側的位置更寬鬆了才對。然而,任曉天依然只坐在方才那一頭,剛被方佳傾擠着,任曉天的坐姿還沒那麼明顯。現在在看,任曉天的坐姿猶如男兒,兩手掌輕握在兩膝蓋上,右手還有一把合上的紙扇略添文雅,腰桿挺直,實則猶如習武之人凜凜威風,沒有絲毫方佳傾那種嫵媚多姿的女氣。
這坐姿與花澄霽如出一轍,任曉天很是尷尬,掌心不停冒汗,捂住膝蓋都覺得有兩股溫熱。任曉天只得微低着頭,花澄霽也微側着頭,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兩人就要四目相對了,那樣的話簡直讓人恨不得刨個洞自己把自己給埋起來。
馬車外,鑼鼓喧天,舞獅舞龍,喝彩歡呼,一浪接着一浪。
白於術試圖打破這個安靜的局面。
白於術:“這外面怎的如此熱鬧?”
任曉天也只是淡淡機械的回復,毫無方佳傾那種激情。
任曉天:“過幾日就是上巳節,他們在排練。”
花夫人:“噢,是啦,我們來早了幾日。曉天的笄禮不是剛好對着上巳節么?!那日不是也剛好你生辰?!”
任曉天:“嗯。”
花夫人:“可真是好日子!君憶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
花澄霽冷不丁的被母親點名一下,都沒回過神來。什麼上巳節,什麼生辰,管他什麼事啊,他要準備什麼!
任曉天:“花夫人不必費老傷神了,當今不比往時,已沒了過往的熱鬧。眼下申屠氏作亂,人人惶恐,雖然不乏江湖義士,仙家子弟行走人間出手相救,但申屠氏的爪牙無處不在,百姓獨自不敢出門,這節日早就跟着淡了。”
花澄霽跟白於術不禁要對眼前這個奇葩的女子刮目相看一番。好好的女子不待在閨閣里把弄琴棋書畫,倒是在這憂國憂民了,還真是貼合她這一身打扮。要不然都以為她是放下好奇穿來鬧着玩的呢。
花夫人六七年之久未下江南,如今再訪故地,不免想要好好看看,畢竟下一次再來可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陣陣夢花花香自己檀木香四益,花夫人久違的記憶里顯示着任府就在眼前了。
花夫人:“我們就在這裏下車吧,好久沒來了,這味道可真是熟悉啊。”
任曉天:“是。”
任曉天朝車簾外提高了音量:“華叔,就在這停吧。”
華叔:“是,大小姐。”
馬車緩緩停下,任曉天利索的搶走在前頭拉起了車簾,毫無拖泥帶水,更無一絲矯情。白於術心下不禁感慨,可真是有巾幗英雄之風範啊。
一行人下了馬車,但見前方一棵不知幾百年的夢花樹,盤根錯節,鵝黃色的結香花團團盛開。因夢花花落才長葉,所以偌大的夢花樹上,除了鵝黃一片花海,再無其他顏色。
花澄霽自然是認識的,因為在花城,就在他居所院子裏也有一棵夢花樹,一棵自己不願抬頭都要躲避的夢花樹。
夢花樹在這邊非常普遍,庭前,路邊,水邊,石澗,牆隅,可謂是無處不在了。因為這裏的百姓認為夢花樹是一種很有靈性的植物,而且軀幹柔軟,枝條可以隨意打成結,所以才會有結香樹的名稱。
民間更是有傳,人若是做了噩夢就去就去夢花樹上打個結,好夢得以實現,噩夢得以化解。
於此還有另一說法,夢花樹又視為愛情樹,這才有心有千千結的說法,善男信女無不熱衷於結香樹上打個結,纏纏綿綿愛情甜蜜幸福。
所以毫無例外的,作為方圓百里唯一一棵古夢花樹,樹上儘是無處不在的結,還有密密麻麻的祈福紅綢帶。
圍繞這棵夢花樹的是寬闊的廣場,前方就是任府的府邸,後方是數條街道主幹道通往廣場。廣場周圍商鋪客棧酒樓林立,各大小商販更是不計其數。
花夫人憑着記憶,慢慢邁開步子,一一向花澄霽,白於術介紹來。任曉天跟在身後,花夫人偶有忘記,任曉天便在一旁提醒。
花夫人:“任府女徒平日就是來這廣場給眾人解夢修習,娘啊,都在這修習好幾年了呢。只可惜我學術不精,那些個讖緯之學也沒好好記住多少,承蒙師傅不棄啊,要不然又得淪落街頭了。”
任曉天:“花夫人過謙了。我娘說,術業有專攻,各有所習,雖然夢術上不及她人,但是我娘一直誇您手藝好呢。”
一說到自己的師傅,花夫人眼睛就像進了沙子,大庭觀眾的也只得生生憋了回去,然後岔開話題,免得自己又傷感起來。
花夫人:“一日致夢,二日觭夢,三日咸陟,此為占夢之法。以日月星辰佔六夢之吉凶,一日正夢,二日噩夢,三日思夢,四日寐夢,五日喜夢,六日懼夢。此乃最基本所習。但要說那祈夢術可要複雜的多了,祈夢儀程更是不得怠慢。而這些只不過是能解凡間百姓之疑惑,亦或稱之為入門。要想馳騁夢境,御夢而行,那可就沒幾人了。我師傅都尚未修到最高階,曉天,不知你修到哪一階了?”
任曉天:“我也不知。基本的都沒問題,不過娘過世時曾囑咐過我不可築夢,所以,要具體到哪一階我自己也不清楚。”
花夫人:“也罷,師傅說的總歸沒錯。以往師傅一直在信中誇你天資聰穎,五六歲就已過了夢術入門,七八歲就開始探夢了。不過師傅也只是擔憂你得不償失,你還小,一下子就將腦子塞滿了容易走火入魔。”
任曉天:“花夫人說的是。”
任家主:“哎呀呀!花夫人到啦,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抬眼看去,任府家主即眾人已經前來迎接了。為首的自然是現任家主,任曉天的繼母,竟然傳得花枝招展的,任府以往最講究的可是節儉,花夫人只是看在眼裏,失落在心上。並肩的是家主的丈夫,也就是任曉天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