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四百四十二章
天邊泛着魚肚白，灰濛濛的一片。
溫不棄坐在樹下，搖着扇子，悠哉悠哉的喝着酒。
偶爾，他眼角瞥了旁邊那個在墳前賣力挖着土的那人一眼，然後，輕笑一聲。
宋辭已經挖到十指出血，血跡和泥土混在了一塊，他好像不知道疼和疲倦，不停的往下挖着。
溫不棄覺得好笑，所以撐着額在那邊笑着瞧着看，他第一回瞧見這麼傻一個人。
說讓他挖，還真是挖上了，挖就算了，至少也拿個鐵鍬吧？
這徒手挖，還真是裝模作樣，惺惺作態之極。
莫不成這宋辭還真是以為能感天動地？
“我倒要看看，你要挖到什麼時候。”
溫不棄勾唇一笑。
宋辭沒辜負溫不棄特意在這裏等候一番，宋辭沒停下，直到，他挖到了棺木那冷冰冰的一角。
宋辭連忙撥開棺木上面的泥土，用力的去推開棺槨。
棺封的很緊，宋辭推的兩隻手上都是血，印在那棺木上，觸目驚心之極。
直至血肉模糊，棺木才發出很悶的一聲聲響。
棺木開了，宋辭費力的推開一角，然後，他僵在了那。
他只看到了一隻手，一隻蒼白到宛如一張白紙一樣，修長而又指節分明的手。
當看到那隻手的時候，宋辭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好像都沒了，雙腿一軟，他整個人跪倒在了棺木旁。
似乎不用繼續推開，不用去看那棺木里那人的容貌，宋辭就能確定裏面的那是誰。
因為那隻手，他牽過許多遍，也誇讚過許多遍。
他以前說，玉善的手真的極其適合拿筆，寫出來的字也很是好看。
他以前還說，他想牽着玉善的手，一直走下去。
而如今這個人，卻渾身冰冷的躺在了這裏。
宋辭腦袋是一片空白，一時之間，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忘了他在哪裏。
他忘了他在幹什麼。
他似乎只記得，他在城外酒館買醉的時候，迷迷糊糊中瞧見那辦喪事的人抬着一口棺材打他身旁經過，吹吹打打，極其凄涼，白色的紙錢洋洋洒洒，在空中飄零散落。
宋辭覺得心口一陣裂疼，疼的他喘不過氣來，疼的他快要死了。
他顫顫巍巍的彎下身去，伸手去握棺木里的那隻手，一點一點的握緊。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那日，我們擦肩而過了……可我怎麼能想到……你在那裏面呢？”
宋辭哽咽着，聲音顫顫巍巍着開口，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死死的握着那隻早已冰冷的手，有些語無倫次，“我真的不知道，那裏面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一個人那麼凄涼的躺在這裏……”
宋辭渾身上下都疼了起來，他疼到蜷縮起了身子，埋起了腦袋，整個人趴在那棺木上，失聲痛哭了起來，“你怎麼能在這裏躺着……你起來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跟你道歉，是我錯了，所有都是我的錯，玉善……算我求你了……別嚇我了成嗎？”
“我想清楚了啊……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塊……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的過日子……”
“玉善……阿善……你聽到了嗎……”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無論怎麼呼喊，怎麼哭，怎麼哀求，棺木里躺着的那個人始終未回應他，宋辭打心底覺得絕望，沈月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絕望過，他第一次覺得心好像生生被刨了出來，淌着血，就這樣血淋淋的掛在那，他終於體會到玉善被剜心時的疼。
命都好像快沒了。
似乎比死還要來的難受。
宋辭喊到聲音沙啞，依舊無人回應他。
“阿善……你應我一聲……”
宋辭輕聲，沙啞着嗓子說著，早已是精疲力盡，連說話的力氣都似乎沒了。
溫不棄終於看夠了好戲，他啪的一聲合上紙扇，然後站起來，朝宋辭走了過去，然後蹲在坑旁，笑吟吟的看着那痛不欲生的宋辭，歪着腦袋，道，“溫某怎麼勸宋公子你來着？就說讓你別來，看吧，宋公子你現在多傷心啊，溫某看着，心裏怪過意不去的。”
宋辭動作一頓，一點一點的抬起頭，眼睛血紅，冷冰冰又仇恨的看着溫不棄。
溫不棄微微眨了眨眼，然後道，“你瞪着我做什麼？事先聲明，這玉善的死可跟我無關，當然，也不是你捅的那一刀，只不過是玉善他借屍還魂，肉體到了極限，所以才魂飛魄散罷了，一切皆是他造化。”
“借屍還魂？”
宋辭一怔。
溫不棄點了點頭，“對啊，還是溫某救的他，只可惜，他是個白眼狼，剛剛復活沒多久，就跑去找宋公子你了，溫某攔都攔不住啊……”
宋辭沒有聽進去，他滿腦子都是溫變棄說的借屍還魂。
如果他記得不錯，借屍還魂似乎只有五年的時間。
而玉善，當初跟他的約定，也是五年。
宋辭忽然笑了出來，瘋了一般的笑。
他怎麼能想到，玉善當初竟然拿剩下的五年跟他賭。
他怎麼能想到，那個人竟然能如此傻。
他怎麼能想到，自己這麼混賬，一次又一次的辜負了玉善。
當年破廟的剜心入葯，如今他的一走了之，他都留下了玉善一個人，讓玉善孤獨而絕望的死去。
溫不棄瞧見宋辭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反而更加來了興緻，繼續添油加醋、煽風點火道，“溫某還聽說啊，他倒是凄涼，自己跑去給自己買了棺木，然後死在了人棺材鋪裏頭，你說這玉善啊，是不是之前暴屍荒野，死的太過凄慘，所以這次才如此大費周章？”
宋辭咬緊了牙關，渾身都發著抖，溫不棄的話好像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緊緊的攥着拳頭，撫着那冷冰冰沉重的棺木，心都好像快要碎了。
玉善啊……
為什麼他偏偏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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