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思如發
伍子依年幼時就喪失雙親,自小跟着祖父祖母長大,偏生了一些沉穩多思的性格來,平日裏總是謹言慎行,可人總會有那麼一二處不能被挑起的底線來,何況是一個剛才八歲的孩子。
她還未出莆田房的院子就撞見了尋來的金都尉,見自己這失禮的樣子,急忙用帕子擦了擦剛擠出眼眶的眼淚,隨即行了禮,“我剛才跟大姐姐說了會子話竟忘記了時辰,小熙這就去,倒是勞煩金都尉在大太陽底下找了這幾遭,着實是晚輩不周。”
趕來的秋蘭和秋玉臉上還掛着慌亂,見到金都尉難免有些慌神。
“金都尉萬安。”
“金都尉萬安。”
金都尉瞧見伍子依泛紅的眼眶,心下生疑,再瞧着丫鬟們的失態,心裏已經有了譜。
“今日是侯府大喜的日子,三小姐記掛着姐妹之情是極好的事情,也趁現在還能見面多說說話也無妨,侯爺那邊也想着這件事情,何不勞煩三小姐等會便回了侯爺,也少了老奴一份差事。”
“晚輩不敢當,祖父要聽都尉您的回話,晚輩乃一個孩童又沒見過什麼世面自是理不清頭緒,最多只能回了祖父剛才得了多少的稀奇玩意。晚輩不敢在這事上怠慢,這就和金都尉一起去復命。”伍子依心裏擔心金都尉看出了什麼,便急着要離開好了卻此事。
“等等,老奴瞧着三小姐的眼睛……可是喜的?”金都尉也是看着伍子依長大的,自然拿她當作了自家孫女,見她遇到委屈還躲藏着不讓自己知道,就泛起了心疼。
伍子依躊躇着不肯說實話,金都尉便嚴聲說道:“那定是秋蘭和秋玉這兩丫頭伺候得不好。她們兩個原是侯爺夫人看中的人,想着是比三小姐你年長几歲又辦事伶俐才放下那口氣的,現在看來反倒是欺上瞞下做起了反主子的事情來了,該當何罪啊?”
這話立即讓秋蘭和秋玉這兩丫頭嚇得跪到了地上,不敢說一句不是。
院子裏的人見金都尉動了怒,立即回了二夫人和大小姐去。
伍子依見事情越鬧越大,不想大喜之日給二房添什麼亂子,行了禮討好着:“金爺爺就別問了,自然是姊妹間的體己話,最是捨不得大姐姐的,才在屋裏掉了幾滴眼淚,都是無妨的事,金都尉走了這會子的路想來是累了,何不早早回了祖父。”
伍子依用話給圓了過去,金都尉心裏跟個明鏡似的,礙於二房的體面就沒有興師問罪。
二夫人得到消息,心裏計量着侯爺知道此事會如何處置,是否會殃及池魚,一屋子的人無不心驚着。
整個侯府的人都知道,侯爺最是寵愛三小姐,平日裏有個磕磕碰碰的最是勞心着急,現下三小姐委屈得都掉眼淚,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呢?
……
侯府,正中堂。
“祖父萬安,今日想要吃什麼茶,小熙這就給祖父備上。”伍子依在路上已經平復了情緒,到了伍候爺面前還是往日那個懂事乖巧的三小姐。
伍侯爺穿着黑衫便裝正坐在書桌前看着兵書,他左手旁放着先帝爺御賜的寶劍,頭髮已經花白卻雙眼炯炯有神,劍眉如刀,儼然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大將軍。
“就拿昨日你學會的鳳凰單叢茶來。”伍侯爺說話間透着一股子從容的淡然來,立即削弱了他的威嚴,和平常人家的祖父無二樣。
“祖父真是越老越淘氣,昨日還說小熙泡的茶跟喝白水一樣,今天就說想着,自相矛盾的讓人猜不出心思來,索性是太難為小熙了。”伍子依撅着嘴,從茶盒裏取出鳳凰單叢茶來,“這茶是茶莊昨日剛送進府里,說今年出了好多好茶,單單這鳳凰單叢茶最好,小熙連嘗都捨不得嘗就拿來孝敬祖父了,萬沒想到卻被嫌棄,昨晚上還哭鼻子了呢。”
聽得這番話,伍侯爺連兵書都不看了,“喲,金旺啊,你瞧着這後生丫頭才幾歲年紀就如此伶牙利齒,就是回了她一句問話,竟說出好多的不是來,而且句句不給人反駁的空隙,可不真是我老糊塗了。”
金都尉在一旁看着,掛着笑還沒回話。
“祖父才不老呢,我想着一定是最得菩薩保佑的老者,日夜福叨着祖父身體康健壽比南山呢!”伍子依咧嘴笑着,嘴裏跟抹蜜似的討人喜歡,伍侯爺聽了自是開懷大笑。
“我這話怎麼聽着耳熟,原來是你祖母此前一直跟我說的話,你這個小丫頭鬼精似的盡學會了去。”
伍子依喜不勝收,“能得到祖母的愛護,歸根結底都是祖父的功勞。”
幾句上下,伍子依已經將茶泡出,先沏給了伍侯爺再者是金都尉,而自己要等單獨那一份末的,光這禮數無不周全。
伍侯爺吃了口茶,臉上掛着慈愛的笑容方問起:“都是祖父的功勞,此話怎講?”
伍子依還賣着關子,洋洋得意地吃了口茶,直嘆好茶后才說:“能遇到祖母是祖父的福氣,而小熙能承歡二老的膝下無憂無慮的生活定當是祖父能擔起這福氣的眼光來,所以才是祖父的功勞啊!”
聞言,伍侯爺再次開懷大笑道:“是這理,是這理。”
“當然有理了,還不都是祖父祖母教導有方。”
“你呀你呀可不得了,句句說到祖父心坎里去了,還叫人心暖和。”
祖孫二人會意一笑,伍侯爺便賞給她愛吃的棗花糕,看她吃的香就問:“祖父今兒聽了二件事,需的小熙來回答這是與否。”
伍子依放下了手中的棗花糕,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分,“祖父,問的是何事?”
“第一件事是聽二房的人回話說你想着你大姐姐婚事,送了個貴重物件當陪嫁,我料定你一定是拿了那樣最要緊的稀罕物件出來,又託人連夜趕出來好今日踩點送過去的。”此時的伍侯爺臉上未掛着笑,可語氣里並無半分的責怪,“小熙,可有此事啊?”
伍子依乖巧地點着頭,倒出了緣由,“大姐姐是侯府的嫡女,以禮嫁出去自然是體面的,只是對方家是京城裏叫得出名號的人家,雖比不得祖父為國家出的力得的獎賞恩惠多,但總是天子腳下的臣家。我剛才在大姐姐房裏見到了京城海家隨聘禮到的教引嬤嬤,行為舉止均與我家的婆子丫頭們不同,光是穿戴上就覺得我拿出這稀罕物件來是沒有錯的。”
伍侯爺細細思慮了一番她剛才的話,原來在得知與京城海家定親后就推敲出了這些細事出來,處處安排妥當無一錯處,只是這心思不該是她這年齡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