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間冷暖
少年步履蹣跚的背着老人，敲響了一家又一家的門，在聽到少年要借錢的時候，門很快就關上了。
從村頭借到村尾，少年一分錢沒有借到，大雨還在下，浸濕了少年的衣服，少年與妹妹哭得很傷心，他現在只感覺到了絕望，沒有人願意借他錢，即使這錢是用來救命的，即使他用祖宗十八代的名義發誓以後會十倍奉還，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
在借完最後一家依舊沒有收穫之後，少年無助絕望的背着老人回到了家裏，他拚命的生火給老人取暖，希望讓老人的身體不那麼冰涼。
只是很徒勞，老人眼看就活不成了。
少年怔怔的看着老人，他不明白為什麼人心這麼冷漠，他很恨，很憤怒，為什麼郎中見死不救？
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老人虛弱的拉着他的手對他說，老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讓他別徒勞了，老人還讓他別怪那些人，窮苦人家都被借錢不還的人嚇怕了，有些時候善良是會被人欺負的。
老人還叫他以後一定要走出去，帶着他妹妹走出去，去了以後就別回來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了，有多遠走多遠。
老人還說，不能因此恨這些見死不救的人，因為那是他們的本分，老人最後眷念的拉着他的手對他說，照顧好妹妹，一定要照顧好妹妹，那是老張家對他十多年養育之恩唯一要求的報答。
老人伸手想要摸摸他們兄妹的臉，最後卻沒有摸到就斷氣了，他怔在了原地。而妹妹則是哭了起來。
很奇怪的是那一天他沒有哭，他忍住了，大雨下了許久許久，他用單薄的身體為老人擋住了掉下來的雨水，妹妹因為哭的太傷心睡著了。
黑夜裏他靜靜的看着這一切，他發現這黑夜是那麼的讓人恐懼和厭惡，他討厭那些天命註定。
他問自己為什麼要貧窮，問上天為什麼要分貧窮和富裕，問黑夜為什麼擋住了光明。
可當黎明的破曉照亮了黑夜的時候，他發現光明也就是那回事，光明和黑夜一樣黑，那只是一種換了顏色的冷漠罷了。
終究沒人願意救他爺爺，沒有人願意可憐他們兄妹，即使他們同樣站在光明裡，他依舊沒有得到光明的普照。
光明從來不普照沒用的人，黑夜也從來淹沒不了散發光明的人。
於是他喜歡上了星空，他突然覺得星空是多麼的美麗，他發現原來這黑夜本就是黑暗，因為閃耀的人點亮了黑夜，於是世界變得光明。
第二天，他為老人穿上了老人一生唯一的沒有補丁的衣服，沒有錢買棺材，他只能拿着斧頭學着老人以前的模樣自己做了一個。
做工很粗糙，好在並不漏水，他討厭這些漏下來的雨水，所以在漏水這一點做得很好，他帶着妹妹給老人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沒有賓客，沒有宴席，沒有禱告，妹妹一直在哭，他沒有哭，他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哭。
葬禮結束以後，他把老人埋在了自家的院子裏，那一天他牽着妹妹，在一把火燒了自家房子以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
走的時候，妹妹哭着對他說:“哥，你把房子燒了我們住什麼呀？”
“我們離開這裏。”他說道。
“可爺爺在這裏，我們的家在這裏，我們離開了，我們沒有家了，哥你知道嗎，我們沒有家了。”
“哥，爺爺沒有死對不對。”
“哥，我們不走好不好。”
“哥，爺爺再也不給小溪做蔥油飯了是不是？”
“哥，我們還回來嗎？”
那一天，他拉着妹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十五歲的少年，八歲的少女，在漸行漸遠的路上，顯得形單影隻。
沒有人來給他們送別，送別的唯有的一場他親自放的大火，燒掉了他人生中十五年的眷念，這個收留他十多年的家，終於還是沒有了。
“我們不回來了。”他抓緊妹妹的手，輕聲說道:“爺爺讓我們走出去就別回來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家。”
他本就是一個被遺棄的人，老人給了他一個家，那是他的避風巷，可是老人走了，他的家沒有了，他再次漂泊。
唯一的念想和柔軟，大概就是牽着的這個女孩了。
妹妹聽不懂他說的話，她只是哭得厲害。
走出去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小時候思考過幻想過的山那邊是什麼的結果是，山那邊依舊是山。他並沒有看到大海，也沒有看到希望，帶出來的乾糧很快就吃完了，他儘可能的不吃，把能吃的給妹妹吃。
出來的第一天，他就遇到了一頭狼，狼一直吊在他們身後，等着飢餓的他們死去然後飽餐一頓，妹妹被嚇得渾身發抖，他緊緊的拉着妹妹的手，手裏拿着的是家裏帶出來的一把鐮刀，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們走到哪裏，狼就跟到哪裏，終於，在糧食沒有了的第三天，他感覺到了頭暈，他虛弱的倒在地上，下意識的他把妹妹護在懷裏。
狼很快就來了，張着大嘴咬向他的脖子。
強烈的生死危機讓他清醒了一些，腥臭的狼嘴帶來的刺激，讓他忍着困意，想要站起來。
只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跟不上自己的意識，他太累了，太困了。
這些天為了照顧妹妹，他幾乎吃很少的東西，很多時候都是吃一些野草和樹皮。他沒有力氣反抗，狼張着嘴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唯一慶幸的是，狼與他一樣，也餓了許久，除了脖子的疼痛以外，他沒有斷氣，鋒利的牙齒刺激了他。
他眼睛血紅，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扭動脖子，一口咬在了狼的脖子上！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狼嘶吼了起來，他的脖子開始流血，意識開始消散，可他依舊用儘力氣。
他狠狠的咬，這一刻他發現他和狼一樣。
都是為了生存，就在他以為他堅持不住的時候，熱騰騰的狼血湧入了他的喉嚨，他乾癟的胃迎來了久違的熱量和填充。
他瘋一樣的咬着狼的脖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狼死了，他昏迷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他體力恢復了一些，他妹妹緊張的在拍他的臉，脖子已經被妹妹用布條止血了。
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兄妹二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他的眼裏從落寞多了狠辣。看着死去的狼，他只感覺到了一股噁心，他吐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殺生，而且是咬斷脖子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