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高山上的道也
世界的混亂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直到三天後,處理好諸多麻煩事的各國才將目標徹底轉移到了這些還在瘋狂的人身上。
這三天給世界帶來的損失已經超越了以往的天災,人禍的力量永遠都是這樣可怕。
城市裏到處都是碎裂的玻璃渣和燃燒的汽車,黑煙並沒有消失,只是範圍在逐漸縮小。
這個世界需要和平,人類各國需要和平,儘管一些人並不希望絕對的和平到來,但這一刻,他們還是有些希望他們所在的地方,或是說國家能夠和平。
只要自己國家和自己家鄉能夠和平不就是很好嗎?至於其他國家,亂就亂去吧,反正死亡和瘋狂的不是他。
這種思想不知可不可取,但無可否定的是,大多數人都有這樣類似的想法。
現在無論是抱着什麼樣的想法,人類世界都得和平下來,儘管和平很難,也必須和平下來,再這樣混亂下去,恐怕人類世界就將徹底變成一團亂麻。
亂麻難解,最簡單的就是用刀一刀切開,毫無疑問,一刀切的方式雖然簡單粗暴,甚至讓多數人無法接受,但它卻是解決問題的最簡單辦法,也是最不需要腦子的辦法。
為了維護城市的和平,各國動用了相當多的軍事力量,也許這些軍事力量,已經超越了人類歷史上的第二次世界大戰。
有悲觀者認為,這是一場沒有戰爭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人類混亂衝突。
無論這到底是什麼,局勢都在往可以控制的方向發展。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感謝一下那些超級武器了,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存在的現今世界,歷史上的那種叛亂和起義幾乎已經不可能再發生。
人們會選擇用暴力的行為去發洩慾望,但卻不會傻到去瘋狂的衝擊一切。
這也就是說,各國還是各國,只不過有一些小小的混亂而已。
既然有混亂,那自然也是有混亂的見證者。
一處充滿現代化建築的高山之上,身穿黑色長袍的道也站在最高處,這裏只有他一個人,他俯瞰着下方正冒着黑煙的人類城市。
這座充滿鋼筋水泥的人類現代文明城市,裏面不知有多少現代化藝術,也不知有多少過去的藝術。
無論那裏面現在有多少,現在看來,都是亂糟糟的一團。
即便是站在高山之上,即便是耳旁滿是風聲,即便是這些那些,都擋不住城市中傳來的混亂聲。
這三天他一直待在下方的城市裏。
這三天裏,他見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就像他過去見到的那些一樣。
瘋狂的人在儘可能的瘋狂,他們燒毀了汽車,砸碎了玻璃,搶掠了店鋪,玷污了男人女人,當然,還有殺人之類的。
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
從文字上,人能得到想像力的滿足,而在視覺中,人則能得到充實的滿足。
當然,這些糟糕的事情可稱不上是滿足,與其說是滿足,還不如說是麻木。
人本無善惡,奈何天作祟。
將人的善惡推到天的身上雖然並不正確,但好歹也算是一個推脫,不過現在,就算是他再怎麼尋找推脫,也不知該推給什麼人。
千百年來,他見過太多太多的惡,也見過太多太多的善。
這世上總是非常奇怪,那就是你無論是經歷過多少次善,可只要經歷一次惡,那你就會覺得一切都是惡的。甚至說,曾經的善,到了你面前也都會變成一種淺惡,或是說,偽善。
偽善究竟是善還是惡,這一點卻是難以辯論,可無論什麼,現在他的心,都已經充滿了對惡的厭惡。
“人生來便是罪惡嗎?還是說,人生后便是罪惡。”
他的自問被風吹去,這個問題永遠沒有人來告訴他,即便是他曾經的師父也沒有回答過他這樣的問題。
記得當年,他詢問過類似的話,可他的師父卻閉上眼搖頭說:“人生疾苦,何故思其疾苦之思,勿問,無答。”
他不願意回答,他寧可選擇一直逃避這個問題,也不願意回答他。
這個問題就像他苦苦尋覓的道一樣,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尋找到。
曾經他以為他的師兄太過悲觀,可好多次看來,他有時候都要比他還要悲觀。
歷史興亡,朝代更替。
這些事曾經讓他的師兄瘋狂,而現在,又因為人類那周而復始的瘋狂,讓他又逐漸走向了瘋狂。
不清楚曾經統治地球的恐龍會不會有這樣的思考,總之現在,他感覺他無論怎麼思考,腦子裏都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滅。
滅,多麼常見的一個字。
滅國、滅族、滅種、滅道。
在人類歷史上,滅這個字可以說是時常出現,無論是早期文明時期,還是現今文明時期,滅這個字真的是太過常見。
常見到讓他都有些習以為常,人類總是在不斷毀滅中重生,或是說,大多數生物都是這樣,只不過人類將這句話用人類的語言記錄了下來。
萬物總是在凋零之後重生,只不過,有的時候,一旦凋零來臨,便永遠也不會再有生。
就像普通人的死亡那樣,死了便是真的沒了,一切都沒了,無論是記恨的,還是喜愛的,這一切都會隨着死亡而消失。
陰陽之道是什麼,也許它是很多東西,也許它什麼也不是。
無論什麼道,在毀滅之後,都會徹底消失,即便是重新有人提起,那也不再是曾經的道。
就像他曾經記恨的儒家和儒道,孔子的儒是一個儒,而荀子的儒也是一個儒,甚至說,他最恨甚至想把他挖出來磨骨成粉的董仲舒的儒也是一個儒。
三個儒,甚至說其他更多的儒,這些東西在世人看來都是一個儒,而在他看來,卻都並非如此。
萬物皆所變也,而無止者。
世上的一切都在不斷改變,無論是所謂確定的,還是沒有確定的。
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也許物理方程式會不變,不過誰也說不準現今物理是否會被未來物理徹底推翻,就像地心說被日心說推翻,日心說被宇宙說推翻那樣。
也許人類就算是消失了,世上的一切都應該還會繼續改變吧。
不過又也許,所謂人類只是別人書中的文字,如果是書中文字,那所謂人類的毀滅,也只不過是兩個字的消失。
世上還有太多謎團難解,還有太多問題可詢,不過現在,他都不願意去解,去尋了。
他太累了,身為人,他看到的東西讓他實在是太累太累,如果可以,他倒是想遊山玩水,週遊世界。
不過那樣,估計還是能看到醜惡吧。
醜惡的便應該毀滅,如果這句話是對的,那人類又如果是所謂的醜惡呢?
這樣一想,毀滅世界和毀滅人類的人倒是有些能夠理解,就像人們歧視犯罪者那樣,滅世者也在歧視世界,或是說人類支配下的世界。
站在呼嘯的烈風中,道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木盒子,普普通通的木盒子讓人一眼就覺得這裏面放的玩意絕不是什麼貴重玩意。
也許裏面只是一些糖塊或是一些紐扣之類的小玩意。
不過,這都是其他人的猜測,只有道也跟姈女知道,這裏面放的究竟是什麼。
這個就像隨意找了幾塊木頭拼成的木盒子裏,放着天狗一族的重寶返魂香。
深夜起迷香,萬里人彷徨。
不知夢中事,夢醒人斷腸。
“藉助你的力量,應該可以讓所有人都進入夢鄉吧,在夢裏,應該不會有這樣醜惡的事情發生了吧……”
道也捧着盒子自言自語,回答他的還是只有風聲。
不,不對,還有腳步聲。有人來了。
道也即便是沒有轉過身,他也清楚是誰來了,這個時候來找他的可不是他那從常理上講關係應該比較親密的師兄,而是他師兄的那隻狐狸,那隻分不清是愛是親的傻狐狸。
一時間,風停了,其他雜音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
事實上並非是聲音不見,而是來到這裏的姈女施法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站在道也背後不遠處,姈女看了看他說:“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做嗎?如果所有人都真的進入了夢中,那想要醒來,可就不容易了。”
“霧非霧,花非花。人生就像是一場幻夢,既然人生都是夢,那又為何不能把夢當做人生。”道也說。
“夢終究是假的,只要醒來,一切都會回到現實。”姈女說。
“那是在醒來的前提下,接下來的夢,將會是每個人都喜歡的美夢,在夢中他們能夠滿足一切,只有滿足一切的人才不會有慾望,這樣子人也就不會因為慾望而變得醜陋不堪。而且,你難道不覺師兄他也是在渴望這個嗎?讓人類變得無比偉大和高尚,如果沒有醜陋,或許他也就不會那樣痛苦。”道也閉着眼說。
姈女聽後面色變得掙扎,想要說服她,只需要提及信就行了,無論她本來的思想如何,到頭來她都會因為信而改變。
掙扎了片刻,她嘆息一聲問:“那麼,現在還需要我來幫你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這件事有我一個就夠了,你只需要和師兄他靜靜的等待就行,再過不久,一切都會變得安靜,永遠永遠的安靜……”
道也說完后,身體慢慢變成一堆灰,變成灰的還有那個木盒子,隨着一陣風,灰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空無一人的前方,姈女眼中出現了一絲迷茫。
“信……我所做的這一切,是否真的是你心底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