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遲疑
()福來客棧,一廳堂。
此時夜色已深,住客多已回房就宿,諾大的廳中只有兩處桌邊還圍坐着人。
桌上的菜肴已漸冷卻,筷子卻都好好地擺在一旁。兩桌五人十隻眼睛,互相來回打量着對方,好一段時間都沒人開口說話,率先打破沉默。
冷清的空氣中彷彿只有夜燭在“??”地迴響着,漸漸微弱的燭火隨風飄動,飄得整個廳堂只剩下了一片靜寂。
在這奇怪的氣氛中沉浸過久后,凌月緣開始有些如坐針墊的感覺。剛剛本來是他在好奇地打量着歐陽小逸,現在卻反過來被對方三人齊刷刷地注視着自己。少刻之後,寡不敵眾的他終於敗下陣來,無奈而又不明所以地將眼光轉向身旁的林馨音。
林馨音也是同樣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她對面的歐陽小零和歐陽小芯,眼神里都夾雜着錯愕和驚奇的意味。而歐陽小逸的神色則更是複雜,他只是驚愕稍傾后,面色便沉到了寒潭深處,冰冷得直讓人難以正視。
這是怎麼回事?林馨音心頭疑惑不已:就因為凌月緣剛剛的說話?她現在甚至能敏銳地察覺到,歐陽小逸那如披霜霧的眉心眼角中,所暗藏着的陣陣怒意!
想打架么?!林馨音的臉色驟時凝重起來,左手下意識地摸向右手尾指上的戒指。
“小音?”凌月緣雖注意到林馨音那變化了的神情和動作,卻有些不明就裏。
“那三個人怪怪的……小心些好。”林馨音雙眼重點盯向歐陽小逸,頭也不回地低聲囑咐了凌月緣一句。雖然至今兩個人都不會半點武功,但僅憑着各自的瞳術和武器,要真打起來卻也不怕!
“嗯。”凌月緣一聽,頓時也有了警覺。
似是感受到林馨音和凌月緣的戒心一般,歐陽三小也都各自下意識地戒備起來。
霎那間,靜默的氣氛里又摻入了好些緊張的味道;流淌在廳堂中的絲絲氣流,彷彿緊繃著的弓弦,一觸即發。
就在這場面快要陷入無法收拾的地步之時,忽然,一聲清音翠生生地傳來,驟時敲破了堅冰一般的僵局。
“艾,小音,小緣……~”
正全神貫注中的林馨音,聞言差點嚇了一跳。待得心緒稍稍鎮定一些后,循聲望去,卻見到了櫃枱那邊,幾乎探出半個身子、正微笑着望向自己這邊的顏如花。
“要不要過來喝杯茶啊?”顏如花又笑着問了一聲。她先前從家信里王嬸的絮叨中知曉了林馨音和凌月緣的名字;現在一發覺氣氛變得不太尋常,立時率先發言。
“哦……”林馨音一聽,頓時清醒了些,心中暗想:自己這幾天是不是神經過度緊張了?似乎,現在的場面也未失控到要打架的地步!更何況,現在可是在別人家的店裏呢,還是別亂來的好!
於是,林馨音不好意思地朝着顏如花回應道:“不用了,如花……姐,我們一會就回房休息了。”一說完,又轉頭望向身旁的凌月緣:“小緣?”
“哦……那也好。”顏如花微笑着點了點頭,將身子縮回了櫃枱裏頭。
“怎麼?”凌月緣一聽,稍稍一呆,緊皺的眉間儘是不服的神色:“難道我們還要怕他們不成?”他瞥了對面的歐陽小零一眼,嘴巴不禁翹得老高。一想到要從這刁蠻女的面前先行撤退而去,他心中就一陣不舒服,更別提邁開腳步了。對他來說,像這種獨木橋上狹路相逢的場面,或者僵持到底,或者把對方擠飛,那樣才對!
“不是……只是有些想法。我們回房去商量一下。”林馨音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剛剛心緒稍一鎮定,旋即有許多疑問湧入了腦海,弄得她現在思路亂得很,確實也需要找個合適的地方,靜下心來好好整理一下念頭。
“再說了……”眼見凌月緣依舊沒動靜,林馨音又小聲提醒道:“我們現在是在如花……姐的店裏借宿哩,還是別給人家添麻煩的好。”
“呃……”唇尖幾乎觸到鼻端的凌月緣,思想鬥爭好一陣后,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下頭,跟接着兩手鬱悶地緊壓着桌面,準備起身。
……
剛才顏如花的一聲叫喚,倒也驚醒了戒備中的歐陽三小。現在一見到對面的兩人都已恢復常態,並且作勢要離去的樣子;歐陽小逸的神情也漸漸平靜下來,略一思慮后,先對着歐陽小零和歐陽小芯使了個眼色,接着自己率先站立起來,幾步邁到了林馨音和凌月緣面前。
“這位兄弟……”歐陽小逸看着面露驚訝神色的林馨音和凌月緣兩人,掂量片刻后,將眼光移向凌月緣這邊,小聲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誰跟你是兄弟?”凌月緣現在心情正不爽得很,可這歐陽小逸卻偏偏還來揪他的虎鬚!這一惱之下,語氣驟時衝起來:“什麼借一步說話?我全身上下就兩腳步,借你一步,我拿頭走路么!”
歐陽小逸霎時一愣。過後也惱火起來:不叫你兄弟,難道管你叫姐妹么?再說了,我理你是拿頭還是拿手走路啊!當下靜默少刻,好不容易壓下又要升騰的火氣后,才又低聲說道:“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去那?”凌月緣撇嘴丟了一句,雙眼轉而望向窗外,心中暗道:若要是去外面吹夜風,那可恕不奉陪!
“來我房間,怎樣?”歐陽小逸想了想,提了個建議。
“不行!”凌月緣俊臉一紅,忍不住啐了一口:“三更半夜的,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歐陽小逸給凌月緣的反應弄得莫明其妙,怔了一會後,又試着換了個建議:“要不,我去你房間?”他還以為凌月緣是住單間的。
孰知凌月緣卻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馨音,又緩緩地將視線移向歐陽小逸,原先的紅臉漸漸轉白;雙唇一啟,三個字輕慢、堅定而又清晰地跳了出來:“去你的。”
“你!”歐陽小逸急怒攻心,眼珠子幾乎都蹦了出來。他完全想不透,自己的言行又沒有什麼不妥,可這凌月緣的回應算是怎麼回事?思索再三后,忽然腦海中閃過了一個惡寒的念頭:眼前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我又沒有斷袖之癖!
一想至此,歐陽小逸頓時雙眉一抖,臉色一沉,語氣也重了起來:“你這算什麼意思?”
“哼!”凌月緣乾脆別過了頭,裝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只不過,剛剛的白臉卻又開始悄悄地飄紅。他忽然間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但礙於臉面問題,卻懶得去向歐陽小逸解釋一番。
事實上,也很難向不明內情的外人解釋清楚。
但在歐陽小逸的眼裏看來,卻是另外一回事。他直覺得自己已經夠低聲下氣的了,可凌月緣卻這般不可理喻。到了這地步,饒是涵養再好的他,眼神也逐漸尖銳起來,漫溢而出的怒氣,攪得四周的空氣彷彿被撥弄的水面般動蕩不休。
這麼一來,原先那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氣氛,又驟時緊張起來。
在旁的林馨音一見情況又無謂地變糟,趕緊出聲:“有什麼事,就在這裏?”
歐陽小逸緩緩地望向林馨音,一時半刻也沒開口說話,眼神里卻還帶着未竭的余怒。
“這裏沒有外人。”林馨音也沒迴避歐陽小逸的眼神,只是待得對方稍稍平靜了些后,才朝着窗外努了努嘴:“而且,現在也太晚了。”
“哦……”歐陽小逸環顧四周:這時的廳堂的確已無其他客人;觀望窗外:夜市的喧嘩已經遠去,黑漆漆的夜幕早將那僅剩的幾點光亮也盡數淹沒。
既然凌月緣不願私下交談,那當場說說也無妨。歐陽小逸思量少刻后,低聲問了一句:“你們……曾經在花都,見過蘇若雲么?”
“什麼……?!”凌月緣和林馨音一聽,不禁異口同聲地說道。
“就是,我們在花都熙和軒見過一面的那天,或者之後。”歐陽小逸一見到對方兩人那驚愕的樣子,稍頓一會後,又補充了一個時間限制。
頓時,凌月緣和林馨音更覺驚奇,望向歐陽小逸的兩雙眼睛睜得更大,嘴巴張了再張,卻都說不出一個字。
“嗯,見過……”難熬的時間在沉默中悄逝了半響后,凌月緣輕輕地首先出聲。他自覺得先前對歐陽小逸的態度過於不講理,於是便想借現在這說話的契機跟對方暗表下歉意。
誰知,話還沒說完,凌月緣忽覺得衣袖一緊,轉頭一望,卻對上了林馨音那充滿疑問的雙眼;霎時心中一怔,所有的後續話語都倒咽入了喉嚨中。
“呃……”林馨音悄悄收回拉扯着凌月緣衣袖的左手,轉而看向歐陽小逸,淡淡地問了一聲:“那個蘇若雲?”
歐陽小逸聽罷一呆,但隨即察覺到對方那疑慮的表情,心中頓時也明白了幾分:這人倒是蠻小心的么!於是當下便將話說得更明白些:“花都,紅楓山莊,蘇家二小姐。”
話音一落,歐陽小逸又撇了凌月緣一眼。那神情彷彿是在向林馨音暗示一般:哪,他剛剛都說見過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見過的,就是你所要找的人?”林馨音也看了一眼更顯驚訝之態的凌月緣,又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她只是知道蘇若雲是紅楓山莊的人而已,但歐陽小逸說的卻更為詳細。話至於此,已基本可判定一些情況了,但心中還是有些疑問想確認一下。
“我自是知道……”歐陽小逸十分確定地順口接過話,但思維略加追上來后,聲音驟時嘎然而止。
“為什麼?”林馨音驚訝地望向歐陽小逸,卻看到了他那微紅的臉龐。稍微遲疑一陣后,還是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你……和蘇若雲是什麼關係?”
話一出口,林馨音就後悔了。她敏銳地捕抓到歐陽小逸那尷尬的臉色上,逐漸浮現的几絲惱意!
“我……她……”歐陽小逸漲紅了臉,支吾幾聲后便選擇了沉默。
“什麼嘛……”凌月緣更是好奇地想知道答案,現在一見到歐陽小逸那期期艾艾的模樣,忍不住埋怨起來:“有話就說啊。幹嗎扭扭捏捏的……”
“你說什麼!!”
歐陽小逸雙眉一跳,聲音驟時提高了八度,滿眼的怒火忽然傾泄而出,霎那之間,彷彿連周圍的空氣都會被點燃。
如同一聲滾雷毫無徵兆地炸響一般,凌月緣給歐陽小逸那凜厲的語氣嚇了好大一跳,臉色也被震得蒼白起來:“你……”
“你幹嗎吼那麼大聲?有話好好說啊……!”林馨音見到凌月緣那受到驚嚇的樣子,很是不滿地看着怒氣沖沖的歐陽小逸,同時左手按捏在右手的戒指上,暗自戒備起來。
“哼。”歐陽小逸轉眼便注意到林馨音的動作,還以為她是要擺弄什麼暗器,頓時眼中儘是不屑之意,一部分怒火也化作了嘲弄之聲:“收起你的玩具。真要打的話,我可不會對女人留情!”
什麼?!可惡……!林馨音一聽,驟時火冒三丈。對方那鄙夷的神色讓她厭惡至極,當下也毫不留情地,一字一字地反諷說:“你才長得像女人!”
歐陽小逸全身一顫,也不回話,只是死死地盯住林馨音,眼光逐漸變得陰冷。這一刻的滿腔怒火,彷彿下一秒就要變成洶湧的殺氣!
“你想怎樣!”凌月緣一見勢頭不好,猛地站立起來,順手拉起林馨音,將她拖到背後,又朝着歐陽小逸揮了揮拳頭示威。
歐陽小逸看着凌月緣那全無架式的揮拳,只是冷哼一聲,也暗自握緊了雙拳。他自信,若真要拼拳法,他完全有把握在數招之內把對方轟成渣!
“小逸!”
就在氣氛快被引爆的時刻,又有一聲急呼傳來。歐陽小逸回身一望,卻看到了正顰眉凝視着自己的歐陽小芯,頓時一怔。
冷靜了些后,歐陽小逸的怒氣漸漸平息,緊握的雙拳也鬆了開來,望向凌月緣和林馨音兩人的眼神里披上了一道歉意:“我……”
“這會沒法談了!小音,我們走!”凌月緣氣呼呼地拉着林馨音掠過歐陽小逸,直接將對方晾在當場,又甩下了一句話:“竟然想動手打女生,真是沒出息!”
“這……”歐陽小逸面紅耳赤地站着,一時也無話可駁,只是心中直納悶不已:他這是哪門子觀念?
“艾,小緣,那個……”林馨音聽得也有些發昏,被拖着連走幾步后,正想辯白幾句,但看到凌月緣現在那氣憤的樣子,只怕不管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了。
況且,跟歐陽小逸的對話已陷僵局,再多停留也沒意義。林馨音想了想,還是順着凌月緣的意思離開。
兩人越過另一桌邊的時候,歐陽小零瞥了一眼凌月緣那氣嘟嘟的模樣,別過頭“哼”了一聲:“沒氣度。”
凌月緣雙耳一動,即時停住腳步,掃了一眼歐陽小零后,“切”了一聲:“沒氣質!”
歐陽小零猛地轉過頭,狠狠地瞪着凌月緣,啐了一口:“流氓!”
“潑婦!”凌月緣不屑一顧。
“猴子!”
“豬頭!”
“邋遢鬼!”歐陽小零鄙屑地看着凌月緣那破爛的衣襟上縫的蜈蚣線。
“飛機場!”凌月緣毫不猶豫地還於顏色。
“什麼?”歐陽小零一聽就懵了,不知對方所指為何意:“什麼意思?”
“自己猜啊~笨~蛋!”凌月緣對歐陽小零做了個鬼臉,轉身拉着林馨音走開。
路過櫃枱之時,林馨音忽然看到了在那裏邊,正笑眯眯地、一副看戲表情般的顏如花,頓時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幾聲。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便被凌月緣“咚咚咚”地拖上梯,進了二的房間。
“吱~~砰!”房門被推開后,又被重重地關上,只剩下一陣餘音還久久地裊繞在深夜的客棧廳堂中。
顏如花看罷,輕笑着搖了搖頭。
歐陽小零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愣在座位上,好久也沒琢磨透“飛機場”的含義。她只能隱隱猜到不是什麼褒義詞,卻想不透具體意思是是什麼;偷偷地望了一眼身旁的歐陽小芯,對方卻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問題後來困擾了歐陽小零好長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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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小逸神情怏怏地退回座位,舉起茶杯若有所思一陣,才發覺杯里的茶水早已涼透,只好又無奈地放下杯子。
“小逸。”在旁的歐陽小芯輕輕地責備說:“你剛剛太過敏感了。”
“我……”歐陽小逸並非不明事理,現在也情知自己剛才的行徑確有過分之處,於是也不多言反駁,只是低聲說了兩個字:“抱歉。”
“對我說,有什麼用?”歐陽小芯看了一眼二那已經關閉得嚴嚴實實的房間,笑了一笑:“而且這會也遲了。明早再。”
“嗯。”歐陽小逸點了點頭,又沉思起來。
“有什麼好抱歉的?”歐陽小零倒是替歐陽小逸抱起不平來:“明明是那臭猴子先惹事的嘛!像這種不識好歹的流氓、淫賊、無賴,就該把他狠狠地打一頓!哼!”
旁邊的歐陽小芯和歐陽小逸尚未出聲,歐陽小零卻逕自越說越興奮起來:“哦,還不夠,應該拿捆繩子把他綁起來,再找根鞭子狠狠地抽他一天一夜,那樣才對!嘿!”
說著想着,歐陽小零漸漸地眉飛色舞起來,纖指不自覺地敲彈着桌面,右腳則跺起了地板,彷彿此時的腳下,正踏着哀號求饒中的凌月緣。
正當歐陽小零遐想到不可收拾之餘,忽然右臂一痛,不禁“哎喲”了一聲,大夢初醒般一看,卻發現是被歐陽小芯捏了一下手臂。她頓時雙眉一皺,趕緊縮回手臂,左手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很是痛惜地埋怨說:“你幹嗎啊……”
“再然後呢,哼?”歐陽小芯笑嘻嘻地湊近身子,右手食指刮過歐陽小零的俏臉:“把他倒吊在門外的大楊樹上?還是拖去北江浸豬籠?嗯?小豬?”
“姐!”歐陽小零的臉頰急燃起兩片緋紅:“你怎麼也學他的叫法!”
“嘻嘻~”歐陽小芯轉而伸出手掌,撫mo起歐陽小零那紅撲撲的臉蛋:“這昵稱挺好。看看你現在這小臉,白裏透紅的,像~~極了。”
“嗯~……”歐陽小零閃着臉躲過,又抬手拍開歐陽小芯的手掌:“別鬧啦,討厭……”
“不行,就要鬧~”歐陽小芯嬉笑着收回右手,玩心卻反倒開始膨脹:“老說人家流氓淫賊流氓淫賊的,他怎麼耍流氓啦?”
“他……”歐陽小零忽然想到了一個新理由,但卻並未即時脫口而出。猶豫一會後,臉紅紅地小聲說著:“你沒看到么,他剛剛把那女孩硬拖進了房裏……”
呃。歐陽小芯一愣:歐陽小零的表達好像有那裏不對勁,但說的卻的確是事實……
但是,至今也沒聽見什麼救命啊、慘呼啊之類的異響,那想必就是人家的私事了。於是,歐陽小芯“咳“了一聲,收起玩心說:“那兩人……看起來似是一對的……嗯,咳。到此為止,不說了。”
“哦。”歐陽小零也很是識趣地適可而止,只是臉上的紅暈卻有加深的趨勢,不知又想到了什麼。
“小逸。”歐陽小芯沉思一會後,跟歐陽小逸說起了別的話題:“你認為,那兩人會知道蘇二小姐的下落么?”
歐陽小逸的耐性倒是挺好,剛剛一直都在一旁靜靜地聽憑着這姐妹倆胡鬧。現在一聽到歐陽小芯提起了正事,便也就認真地先點了下頭:“若雲她……這幾年來,都是深居在紅楓山莊之內;而紅楓山莊一向也是相當排斥外人,是?”
“嗯。”歐陽小芯點了點頭,思忖一陣后,又笑着說:“不過,我記得,當年蘇二小姐剛滿五歲的時候,還曾被蘇伯伯帶到杭州做過客呢?”
“就是!那時,我們還一起玩過呢!”歐陽小零驟時欣喜起來,也湊上了一句。
“是啊。”歐陽小芯笑着看了歐陽小零一眼,但停頓一會後,又嘆着氣說:“可那一次過後,蘇伯伯便不知為什麼,不肯再讓蘇二小姐出門了,說是要滿了十五歲再說……但誰也想不到,現在卻突然發生了那種慘事。”
“嗯……”歐陽小零和歐陽小逸頓時沉默起來。
隔了一會後,歐陽小零也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蘇妹妹……也真可憐呢。”
歐陽小芯一聽,抬手輕拍了一下歐陽小零:“什麼蘇妹妹?人家輩份可比你高呢!”
“咦……”歐陽小零不服氣地嘟起嘴:“我比她大……”
“這跟大小又沒關係。”歐陽小逸笑着伸出右手,作勢又要掐歐陽小零。
“你又要來?我……”歐陽小零也翹起嘴角,慌忙做出一副抵抗狀。正不亦樂呼之時,忽然瞥到了一旁的歐陽小逸,頓時一怔,趕緊收起笑意,又朝着歐陽小芯擠了擠眼睛:“艾,姐,現在先別鬧了……”
“啊?”正在興頭上的歐陽小芯,轉頭一看,卻見到了歐陽小逸那紅白交織着的臉色;頓時自己也臉紅起來:“嗯,嗯。小逸,繼續。”
這兩人。歐陽小逸在心中直搖了十幾次頭后,才開始說道:“而剛剛那兩人……我們之前也毫不認識,對?”
“那當然!”歐陽小零氣勢洶洶地說道:“誰會認識那種臭猴子!哼!”
歐陽小逸看了歐陽小零一眼,趕在跑題之前繼續將話說完:“所以,我先假設紅楓山莊的人,之前也不認識這兩人。”
“你的意思是……”歐陽小芯眼光一亮:“這兩人,之前並未見過蘇二小姐。但……?”
“那一天之後,便有可能了。”歐陽小逸回憶說:“你們還記得么?就是我們剛到花都的那一天。”
自然記得。歐陽小芯和歐陽小零默然地點了點頭,臉色都有些發白。那天中午,歐陽三小剛抵達花都的時候,整個紅楓山莊卻早已被飄雲居夷平。
歐陽小零還很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三人在庄內搜索之時,卻只見到遍地橫屍,血流成河。那可怖的場面,任誰也想不到那曾經是個花香鳥語的優雅山莊,倒像是地獄的光景轉移到人間一般!
“嗯,我還記得……”歐陽小芯想了想,小心地補充說:“那時候,全庄的人,包括蘇伯伯都……”稍頓片刻后,繼續說道:“後來……還在庄外的珠江邊找到了另一些屍首,紅楓山莊和飄雲居雙方的人都有,但唯獨見不到蘇二小姐的身影。”
“是。所以那時,我們也不清楚她是被擄走了,還是有幸逃了。”歐陽小逸說到這裏,又盯了歐陽小零一眼。
歐陽小零臉色驀的一紅。那時候,三人沿江一直搜索到花都北城,直到傍晚也沒找到人。本打算吃過晚飯後,繼續搜索珠江南岸,但後來卻莫明其妙地發生了熙和軒打架事件,一直瞎鬧到深夜才完事。結果,原本的計劃也就順理成章地泡湯了。
“但是,隔天……”歐陽小零低着頭,很小聲地說著:“那一整天,我也是很細心地搜索過珠江兩岸,卻是一無所獲哩。”
那也是事實……歐陽小逸鑒此收回了責怪的目光。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在花都第二天的行動,怕只是徒勞而已。
“再後來,那隔天的深夜,南城有間客棧,還發生過殺人事件。”歐陽小逸繼續回想着線索。這是歐陽三小在花都第三天才知曉的事件。那客棧的老闆平素老實巴交的,也沒跟人有過節,卻連同夥計在夜裏被人殺害。屍體在翌日被早起的住客發現,結果在原本平靜的南城街頭巷尾引起了一陣轟動。殺人魔啊妖怪啊鬼啊各種各樣的傳聞都有,弄得人心惶惶。
“那事確實很蹊蹺。”歐陽小芯也沉思起來。三人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官府的人早將客棧封鎖起來,並將屍體也抬走作進一步檢查。只是據後來的小道消息說,下手的人相當狠辣,一招致命。如此看來,那確實不是普通的殺人事件。
之後,夜色晚些的時候,歐陽三小還曾探索過客棧的外圍,發現二有間房間的窗戶被徹底破壞過。三人躍入那房裏后,便察覺到明顯的打鬥痕迹,甚至地板上還留有幾點血斑。
想到這裏,歐陽小芯迷惑不解地問起:“那客棧中,有人鬥毆過的那間房裏,床上還擺着一套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紗衣,不知什麼意思?”
歐陽小芯有仔細看過那套女裝,樣式偏大些。但自己也是好幾年沒見過蘇若雲了,不曉得現在對方的身材長成什麼模樣,自然也就沒法判斷這衣服的主人,是否就是她的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歐陽小逸搖了搖頭,心中也是困惑得很。那房間的門窗都被撞爛,裏頭的椅桌亂了一地,唯獨那套衣服好好地擺在床上。是暗號?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歐陽小逸和歐陽小芯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那套衣服被蘇若雲換下來后,又折好放在了床上。再後來,葉悠悠又順勢把它當作誘敵之物;逃離花都之時,她又嫌再打包進行李太麻煩,便乾脆把它留在了原地,如此而已。
“對了。”既然想不出個其所以然,歐陽小芯便轉移到其他話題:“後來在南城探訪的時候,有家叫綵衣坊的裁衣店,那店主就說過,曾有三個很美的女子,在他那裏買了很多衣服呢。”頓了一會後,又輕聲地說著:“其中就有一個,模樣頗似蘇二小姐。”
“嗯,我知道。”歐陽小逸臉色有些不好看。
一旁的歐陽小零拚命地忍着,才不至於當場笑出來。
其實,當時店主說的是,曾見過個女孩子,模樣跟歐陽小逸有幾分相似。那店主似乎對蘇若雲印象頗深,一見歐陽三小進門,便一直盯着歐陽小逸看;還一邊看一邊嘀咕,直弄得歐陽小逸臉上烏雲密佈,差點就化作驚雷轟塌了綵衣坊。
歐陽小逸瞪了歐陽小零一眼后,又說道:“我們在花都熙和軒的那天晚上,那兩人的身旁,還有另一個女子。”
“是哦……”歐陽小零恍然大悟地輕呼一聲,但隨後的語氣又充滿了鄙夷:“那女子模樣挺好,吃相卻差透了!一個人吃掉十個菜!十個菜啊!她就不怕給撐成木桶么?不明白……”
“嗯,嗯……”歐陽小逸匆忙出聲,打斷歐陽小零的離題:“但今晚,我們卻只見到了兩個人。”
“誰知道?大概,那大胃女吃喝過度,落在半路跑不動了!”歐陽小零嗤之以鼻。
歐陽小逸卻沒心思去跟歐陽小零瞎扯,只是繼續推測說:“而今晚這兩人,不禁知曉蘇若雲的姓名,還……”忽然停頓少刻后,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似還知道她的長相……所以這兩人肯定不簡單。你們覺得,這兩人像是飄雲居的人么?”
歐陽小芯和歐陽小零相視片刻,皆搖了搖頭。
不像,太不像了。言行舉止怎麼看都不像,而且兩人都似是無半點武功底子的模樣。
“嗯。”歐陽小逸也點了一下頭:“但這兩人……特別是其中那女的,似乎戒心強得很。從剛剛跟她的對話看來,她似乎知道一些情況。可是現在卻……”
“那還不好辦?”歐陽小零雙眉一跳,提了個建議:“那女的知道,那猴子也就一定知道嘛!只要把他拖出來,狠狠湊一頓,不就能套出情報了么!”一說罷,還興奮地揮了一拳,彷彿這一揮,便真的將凌月緣敲飛掉幾顆大門牙。
“……”歐陽小逸這次倒沒再說什麼。說實在的,若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他還真有這打算。
“咳……”歐陽小芯見狀,出言將兩人稍稍拉回現實:“還不至於走到這一步?明天我們再好言跟那兩人溝通一下,不是更好?對方應該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那猴子一看就是個混蛋,好言溝通,他會說實話么?”歐陽小零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你打他一頓,他就會說實話么?”歐陽小芯笑眯眯地看着歐陽小零:“他要是指路把你指到南海去,那可怎麼辦?”
“把他綁起來帶上路,不就行咯?要真指到南海,直接將他填海不就得了!”歐陽小零順口而出。
“都綁起來了,還怎麼上路?你背他?”歐陽小芯臉上的笑意更甚。
“我幹嗎背他啊!”歐陽小零急了:“我找條鐵索套他脖子上,牽着走……”
話剛說到一半,歐陽小零忽然醒悟過來,頓時惱羞地揮起雙拳,流星般落在歐陽小芯的身上:“姐……!你今晚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老拿那死猴子跟我相提並論!討厭討厭討厭……”
“嘻嘻嘿……”歐陽小芯一邊嬉笑着一邊躲閃,卻也不說話辯明。
在旁的歐陽小逸,眼見這姐妹倆又肆無忌憚地胡鬧起來,直將夜深人靜的廳堂當成了閨房;當下也只是無奈地輕搖了搖頭,便自個兒靜靜地陷入了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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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二,某客房中。
“差勁,真差勁!差勁透頂!”
憤憤不平的凌月緣在房裏來回跺步了好一陣,滿腔的火氣卻未就此褪盡。
“艾,小緣。”正坐在床沿上的林馨音閉起雙眼,舉起右手揉了揉太陽穴:“別再轉圈了,看得我頭痛……”
凌月緣一聽,便停住腳步,隨手將一隻椅子拖到床邊坐下,繼續一個勁地埋怨着:“什麼嘛!一開始還以為那傢伙有多通情達理呢,原來也是個爛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稍息片刻后,又意猶未盡地補充說:“任性!壞脾氣!暴力狂!爛透了!”
“……?”林馨音聽得有些發矇:凌月緣這是在說的誰?
輕笑着搖了搖頭后,林馨音屈起右腳,伸手輕輕地揉起腳踵。這扭傷的部位早已好了大半,但下午行路的時間太長,結果又有些酸痛。
“小音,還痛么?”凌月緣見狀,趕緊關心地問了一聲。
“還有一點。”
“我來幫忙。”凌月緣輕慢地將林馨音的右腳抱進懷中,又從衣襟里掏出跌打水。
“喔……”林馨音本還在猶豫,但現在見到凌月緣的臉色已趨平靜,剛剛的怒氣也如一陣風般飄散而盡;也就跟着放下心來。
這樣也好。林馨音心中暗喜:還是凌月緣的手法好些,嘿!
凌月緣並未注意到林馨音那臉上笑意的涵義,只是低着頭,溫柔地活動起五指揉摩着她的腳踵;又低聲埋怨說:“傍晚那時,都讓你騎馬走的嘛,你又不聽。”
“那時人太多……不要。不如以後你背我?哈。”林馨音開玩笑說。
“好啊。”凌月緣倒是挺乾脆。
“呵呵……”
……
飄飄然舒服過一陣后,林馨音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小緣,下那三個姓歐陽的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么?”
“嗯?好像都叫歐陽小什麼什麼的……對哦。”凌月緣抬起頭,眼珠子轉過一圈,突然噗哧一笑:“下那頭歐陽小豬,不是在花都熙和軒說過么?那三人叫什麼零芯逸,哈!LXY!什麼玩意!流星雨三人組?還是理學院三劍客?!”
說到這裏,凌月緣驟時興奮地想起了綽號:“嗯,乾脆叫作歐陽三小得了!呃……也不好……哈,倒過來,叫小三陽,哈哈!”
“呃,甭管是小三陽還是大三陽了。”林馨音直感覺到額頭處好像在冒汗,但還是發言打斷凌月緣的興緻:“我覺得,那三人……特別是那男的似乎跟蘇若雲有些關係,剛剛應該跟他多交談些才對哩。”
“你說那歐陽野人?”不提還罷,一提至此,凌月緣臉上的怒意又開始飛揚:“那傢伙神經質得很,平白無故地又吼又叫的,怎麼談得下去哇!”
“好像也不是平白無故……”林馨音冷靜地思考過一些細節后說:“現在想想……那時候,我們似乎有什麼話刺激到他了。”
“哪裏有?”凌月緣不服:“小音,你怎麼還替他說好話?那傢伙剛剛還想打你哩!剛剛沒即時跟他打起來,已經算夠忍讓的了!”
一說罷,凌月緣便情不自禁地兩手用力一捏,彷彿真的將歐陽小逸打了一般。
“嗷!”林馨音立即慘呼一聲。凌月緣那一出力,最先倒霉的不是假想敵歐陽小逸,卻反倒是她。
“啊,對不起!”凌月緣一回過神來,趕緊鬆手。
“還好,還好……”林馨音輕輕呼了好幾口氣,但卻再也不敢在凌月緣那邊多停留片刻,趕緊收腳回床。
待得痛楚過後,林馨音想起凌月緣剛剛的說話,心中卻自暗思:豈止是打我?他甚至還可能想殺我哩。
但想歸想,林馨音卻並沒向凌月緣說出當時自己那敏銳的感覺,也沒再說其他話,而是低頭沉思起來。
忽然凌月緣這邊也安靜了下來。
難得沉默片刻。稍傾,林馨音抬起頭,卻發現凌月緣正神情怪異地盯着自己。
“什麼?”林馨音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小音。”凌月緣的表情很是嚴肅:“你剛剛在想什麼?”
“什麼什麼?”林馨音聽得如墜雲霧。
“你該不會,該不會……”凌月緣的臉色開始變白:“看那歐陽野人長得稍微像樣點,就芳心暗許了!”
“撲……”林馨音差點吐血:“怎麼可能?!”
凌月緣沒說話,只是緊緊地盯着林馨音。好一陣后,他忽然站起來,四下環顧一番,轉身將林馨音隨身包裹里的小銅鏡搜了出來。
“你看!”凌月緣雙手緊抓住鏡子,將鏡面直推到林馨音的眼前。
“什麼呀?”林馨音皺了皺眉。她其實很少照過鏡子。
饒是映像不清,鏡中的伊人卻依舊俊秀。
“好看嗎?”凌月緣逼問。
“……”林馨音靜靜地移開了眼光。
“按我說啊。”凌月緣仍是不依不饒地拋出自己的觀點:“你要真看上那野人,還不如看上這個!”
“什麼?”林馨音哭笑不得:“那不成自戀了?!”
“總比同性戀好!”凌月緣義正嚴詞地“哼!”了一聲,權當總結。
“我倒……”林馨音只覺渾身乏力,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都倒在了床上。好一會後,才有氣無力地說著:“我剛剛在想,那個歐陽什麼……小逸?為什麼長得跟蘇若雲有點像。”
“哦……”凌月緣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九成九有血緣關係唄。也許是兄妹。”
“一個姓蘇,一個姓歐陽?”林馨音提出異議。
“嗯……表兄妹?私……”話未出口,凌月緣趕緊打住。但隨後一些肥皂劇在腦中一閃而過,便再也控制不住,笑出了聲:“總不會是母子!”
“去!胡說八道……”林馨音無力地揮了揮右手:“總之,我覺得,明天去連平鎮之前,跟那小三陽再溝通一下比較好。若那三人是朋友,那最好。”
“朋友?”凌月緣嘟起了嘴:“那小三陽男的野蠻女的刁,怎麼溝通?到時可別溝通成打架,把如花姐的店鋪給拆爛了,那就糟了!”
“那我們先出了客棧,再尋找機會跟那小三陽談一談。”林馨音忽然覺得十分疲累,連說話都沒力氣。
“好!”凌月緣卻將“談一談”聽成了另一番含義,當場便開始摩拳擦掌起來:“到時真打起來……誰怕誰!哼!”
“……”林馨音直覺得眼皮都在打架,便順手拉起床邊的被單蓋上。
那邊廂的凌月緣還在意猶未盡地絮叨着:“先將那歐陽野人的腦筋打回原始時代……哼!還有那頭歐陽小豬……竟然說我邋遢……可惡!要是我有悠悠那樣的纖風索,就先把她綁起來,再拿鞭子狠狠地抽她!”稍頓片刻后,又補充說:“鞭她一天一夜!再讓赤焰烤她!”
“轟!”
“哇!”正在興頭上的凌月緣,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差點跳起來,好不容易定下心來一看,卻發覺赤焰已經不請自來地跳動在自己的右手掌上。
炙烈的赤焰渾身閃耀着淡藍的熒光,耀武揚威地挺起胸膛仰望着凌月緣,那神情彷彿在宣問着:主人,有何吩咐!
於是,凌月緣揚起左手,毫不客氣地賞給赤焰一巴掌:“該死的東西,嚇我一跳!這會又沒你什麼事,出來幹嗎!下次再亂入,我把你扔到江河裏去洗澡!”
“嗚……”赤焰委屈地低呤一聲,收起所有的光芒,縮成了虛無。
“哼……”凌月緣氣鼓鼓地收回赤焰,轉身一看,卻見林馨音連半點動靜都沒有,頓時一呆:“小音?”
“我好累。”林馨音簡單而堅定地回答了三個字。
“哦……”凌月緣看了一眼已經漆黑一片的窗外,點了點頭:“那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是啊……睡,明天還要早起呃……”林馨音的說話已近夢囈。
“什麼早起?”凌月緣笑着走近床邊:“這兩天都是我搖醒你。”
“……”
“咦?”這時,凌月緣已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只用被子胡亂蓋住小半身子的林馨音,頓時眉頭一皺:“你怎麼又穿着外衣睡覺……現在又不是在野外。”
說到這裏,凌月緣先伸出雙手將林馨音身上的被子拉好:“懶蟲。也不蓋好被子。不怕明早起床時着涼么?”
“呃,累啊……”林馨音敷衍一聲,原本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一線縫隙,看着床上的凌月緣說:“你也是啊……”
“有什麼辦法,我就現在這件衣服。”凌月緣顰着眉,來回嗅了嗅左右手的衣袖,不得不低聲地承認說:“真有點邋遢哩,可惡……”忽然,臉又一紅:“下午……難得有逛街的時間,卻忘記買點衣服了……艾,小音……”
“嗯。”林馨音雖已幾乎陷入迷糊,卻還保留着一絲清醒:“明天我們先趕到連平鎮再說。”
“哦……”凌月緣雖嘟着嘴,但想了再想,也是。正事要緊。於是,便也先鑽進被窩裏。
“艾,別擠我……”
“誰讓你只要一間房?我偏要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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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早早便已下床的凌月緣,此時正站在窗欞前,兩手往前一推,打開了窗門。
已迫不及待的曦光,霎那之間便透亮了房間裏的每個角落。
凌月緣展開雙臂,盡情呼吸起那充滿生機的空氣。
晨風輕輕拂過臉龐,似還帶着不遠處那北江水溫柔的氣息。
窗外,下的街市上,三三兩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醞釀著嶄新而熱鬧的一天。
今天就要趕去連平鎮了,不知那邊又是怎樣的光景呢?悠悠和若雲,還好么……?凌月緣獃獃靜立片刻后,轉過身,雙眼一掃房間,頓時啞然失笑。
那邊的床上,還睡着個雷打不動般的林馨音。
就這德性,還說要早起?凌月緣笑看一陣后,心中開始籌謀鬼主意。
這次,用什麼方式叫醒這睡蟲好?上次試過拿她的發尖戳她的耳朵,現在該輪到她的鼻子了?
好,事不宜遲!笑嘻嘻的凌月緣走開幾步,正要付諸行動之時,忽然一陣“篤篤篤”的敲門聲不識時務地傳入房間,很是及時地敲碎了凌月緣的妄想。
“誰呢??”凌月緣很是不滿地提高了聲音。這大清早的還搞什麼客房服務不成?
床上的林馨音似乎也被聲響驚動,但卻只是動了幾動身子。
那敲門聲停一會後,又響了起來,但聲音變得輕慢一些。
凌月緣看了一眼正要清醒過來的林馨音,思索一會後,還是走近了門邊,拉開房門;待得看清來人後,頓時一怔。
那敲門的人,是歐陽小芯。
……
歐陽小芯打量了一下凌月緣,也是微微一怔。她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開門了,而且……還是一副穿戴整齊的樣子。
“誰啊……”林馨音吃力地撐起身子,睡眼惺松地看向門口,蓋在身上的被子也緩緩滑落到一旁。
歐陽小芯一見林馨音才剛起床,本正想迴避一下,但卻隨即發現,那正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的少女,也是穿齊了全套衣裝的。
咦?咦??咦???
呃,嗯……歐陽小芯再一次細看凌月緣的打扮,但見那衣襟之前的蜈蚣線顯眼至極,看來他穿的還是昨晚那件衣服。
迷惑稍傾后,一些猜測便閃入了歐陽小芯的腦海:和衣共眠,相敬如賓?莫非,這兩人,並不是昨晚自己所想的那種關係?也許,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才共住一房。
頓時,几絲笑意繞上了歐陽小芯的臉頰:不管如何,單就這一點看,這兩人也可算是君子淑女了呢。
於是,歐陽小芯笑盈盈地朝着凌月緣和林馨音道了聲早。
“你們好^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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