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和時間鬥爭的那些事
我們一輩子都在跟時間做鬥爭。
我沒有過多的睿智去參詳道德經里的道法自然,在人生旅途中不過是一頭身陷時間囹圄的野獸。咆哮和吶喊是魯迅先生教我的,對着封建階級的黑暗投擲一炬明火,向著意圖破壞文明社會安穩的醜惡刀俎相向。可我害怕有一天就此失了聲,啞了口,面對輿論以及摸着邊的事實真相,膽怯了,懼怕了;在應對時間這個問題上我們似乎都會避無可避的黯然失色。
作為閑雲野鶴的人,我一直推崇功名利祿與我如浮雲,我認為我不懼清貧兩袖清風,可這個以幣置物的時代,有哪一樣不需要你腰包鼓鼓的?時間就像是監考老師,只會在開始和結束時與你有所交流,其他卷面上的內容以及你作答的正確與否,都將留給時間來評估。
我已經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與文字打交道,力圖在咬文嚼字方面勝過許多,剛開始寫作的時候除了應付老師以外,還不斷地在對時間敷衍了事,第一次登台朗誦自己的作文是何時,第一次獲得某徵文嘉獎又是何時,似乎這一切都被時間所征服,我那些字斟句酌的內容,全然不入時間的法眼。倒像我成了需要向時間搖尾乞憐的擰巴乞丐,只要它正眼一瞧,准能助我上青雲。只可惜,20幾年來,它不曾放下身段或者說放下一條扶梯。
作為一名從小沒有飽受榮譽困擾的中等學生,我在文字造詣上既沒有宋徽宗那般玩物喪志,也沒有劉邦那般大字不識,卻不斷朝着李杜二人挺進,更試圖在某天把毛姆呀、卡夫卡、托爾斯泰等文學巨匠一同塞到同一個巷子口,和他們齊頭並進嶄露頭角。
我是個不懂欣賞咖啡的人,在咖啡因和各種食品添加劑面前,我更傾向於品味僅僅有農藥的中國茶。中老年人在茶文化中受熏陶,他們以此來打發百無聊賴的餘生,一杯茶一段話,老舍的《茶館》故事由此誕生,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也是靠着這個法子引渡而出的。茶比酒更具有攀談性。我實在不認同酒桌上能議事甚至達成共識,在促使大腦意亂情迷的酒精作用下,人的談吐以及思維判斷都將大打折扣,一位詩人或許能在酒桌上興緻高雅的寫出千古名句,但是一群以利益為出發點的商人,你就別指望他伶仃大醉還能吟詩一首。
時間大致從你啼哭落地剎那,按下計時器,從此轉動不停。無論你走南闖北,顛沛流離,時間都不會有任何憐憫的舉措,瑪雅文明預告世界末日之日,難不成時間就會倒着轉?那麼過去流離失所,戰火紛飛的時代,豈不是又要重演一遍,那種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畫面一次就足夠世人銘記,完完全全沒有必要再度上演。
與其把時間看成一個抽象難懂的物理問題,倒不如當做一個晦澀難懂的哲學問題,比起需要大量的計算和數據來作為參考,並且需要多少年輕才俊費盡心力研究一輩子,最後卻只得到無解的殘酷答案,用哲學觀那種包容且能有異議的態度來應對它,我們的內心也就不再抗拒時間。皺紋深布的老者通過兒孫那張白紙般乾淨的臉蛋,投射出自己年輕時的模樣,這未嘗不是一種傳承。在我國傳統思想上,傳宗接代是頭等大事,老一輩的人誤認為下一代的體內流淌着自己的血脈,殊不知那種微妙的聯繫,會隨着後代繁衍,環境變化而變得微乎其微,唯一可代代相傳的可能是沒有爭議的姓氏。
愛情是時間給予我們最大的恩典之一吧。
一男一女日久生情,在大浪淘沙的社會之中,於茫茫人海里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算得上某項非遺奇迹。不過,如今網絡互通,網友泛濫,愛情就像是被貼上陪伴標籤的外賣店,無需騎手配送,賣家舌敝唇焦的說好話,直到買家無法擺脫掉自家煙火氣為之。久而久之,你們便認為有了對方就等同於有了一切,有了對抗時間的勇氣,有了排除萬難的依靠。
所有愛情綻放最鮮艷的時刻,任你是七大姨八大姑親爹親媽,都拆散不了他們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但是一旦花期一過,各種的問題都會被放到枱面上開誠佈公的講。你曾經覺得她溫柔賢惠,幾年甚至多年以後,她成了懶散在家的嘮叨黃臉婆,成日裏貼些面膜試圖找回年輕的感覺,卻在無時無刻不數落你的衰老;而她也同樣認為你是她嫁對的人,往後的生活是公主是女王,而不是門前冷落車馬稀,數月過府不歸屋的孤寂。長久發展下去,你們或許步伐穩健些還能趕上為你們頒髮結婚證的工作人員,替你們把離婚證書也一道發放。
與其說愛情駕馭時間,倒不如說時間見證了愛情。在最初的愛情纏綿之後,你就該有充足的思想準備讓愛情來對抗餘生的時間。像馮唐打趣的比方,不求刻刻“停車坐愛楓林晚”,但求歲歲“相看兩不厭”吧。
寫於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