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煩憂

李青雲說的這些話極有可能是白隱教他的。

洛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問道“你是不是來之前已經見過白隱了?”

李青雲點點頭道“沒錯，咱們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太子殿下的眼睛，如果沒有太子殿下的允許，我根本就不可能見到你。”

“你的宮女剛出宮的時候，太子殿下就已經猜到了她是去找我的，我裝扮成宮女的模樣也早就被太子殿下識破了，太子妃娘娘，您既然受了傷，還是安心養病吧，何須要煩憂其他事情呢？”

洛禾氣憤的說道“白隱真是欺人太甚了，我終究還是贏不了他。”

李青雲說道“太子殿下是為了您好，您應該體諒他的一片苦心。”

洛禾輕聲說道“他並不是為了我，他只是為了他自己，他只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口口聲聲說並不在乎權利，其實他比任何人都喜歡權利。”

李青雲認真的說道“喜歡權力不好嗎？太子殿下身處高位，如果不掌握權力又如何讓他人信服?喜歡權力並不代表就是錯的，因為他的權力可以使天下太平，他的權力可以讓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安穩富足，而且這至高無上的權力終究需要一個人來掌握，為什麼不選擇一個明君呢？太子殿下顯然就是一位明君。”

洛禾閉上了眼睛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走吧，出去和你的太子殿下復命去吧。”

李青雲輕聲道“太子妃娘娘請好生靜養，等您傷好以後，微臣再來看您。”

“不必了，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洛禾認真的說道“李青雲，白隱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一位好官，其實即使沒有我的提議，白隱的心中也早就把你定為了刑部尚書的最佳人選。”

李青雲語重心長的說道“太子妃娘娘，不管如何，您的恩情我都是永遠銘記在心中的，我們以前的同窗情誼我一直都記得，只是世事多變，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的變故了，這天下也經歷了太多的坎坷了，現在的安穩實在是太來之不易了，沒有一個人希望歷史重演，您已經貴為了太子妃娘娘，過往的傷痛也該放下了。”

洛禾嘆了一口氣道“過往的一切我早就放下了，只是現在朝堂看似安穩，實則動蕩不安，內部錯綜複雜，白隱的行事原則我不能完全接受，他所謂的顧全大局我也無法苟同，我已經歷經三朝，這三朝雖然時間短暫，但所經歷的一切卻都刻骨銘心，李青雲，你我曾經是同窗之時，你可曾想過江山易改?命運多舛?我們當時什麼都沒有想過，可最終悲劇還是發生了。”

李青雲溫柔的說道“是啊！這一切真是太讓人無奈了，太子妃娘娘，我希望您可以永遠相信太子殿下，他是這個世上對您最真心的人，您如果不珍惜他，那這個世上便再也沒有如此愛您的人了。”

洛禾問道“李青雲，小的時候你不是特別厭惡白隱嗎？怎麼現在反而總是為白隱說話呢？”

李青雲想了想說道“幼年時什麼都不懂，現在長大了心境自然不一樣了，太子妃娘娘不也是同樣如此嗎？微臣從來都沒有想過您最終會嫁給太子殿下。”

洛禾看着李青雲道“李大人，你覺得張子淵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青雲嚴肅的說道“不知太子妃娘娘是以什麼身份問我的?如果是讓我按照普通人的身份，那我只能回答張子淵是一位正義正直的人，但如果讓我按照刑部尚書的身份來回答，那張子淵便是一個藐視濟朝律法，胡作非為之人，身處的角度不同，答案自然也不同，太子妃娘娘覺得太子殿下太過於殘忍，那是因為你沒有站在他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洛禾長嘆一聲道“幫我給張子淵帶一句話，就說對不起，我終究還是救不了他。”

張子淵點點頭道“太子妃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如實轉告，那微臣先告辭了。”

張子淵離開了，洛禾感覺心更空了，儘管她想盡了一切辦法，可終究還是救不了張子淵。

現在問題的所在並不是張子淵做的對不對，而是他必須死。

洛禾想完只覺得心痛，她對不起張子陵，她也對不起張子淵，自己沒能救下張子淵，不知張子陵在天上會不會責備自己?

洛禾只覺得心煩氣躁，身子也是疼痛不已，這世間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了，之前自己是護國公主的時候便無可奈何，現在成了太子妃依舊無可奈何。

洛禾想要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可她卻睡不着，她現在心裏還對白隱有諸多的埋怨，這三十大板讓洛禾顏面掃地，可白隱對此卻沒有多向她解釋，也沒有向她道歉，只是像哄小孩一樣的哄她，這讓洛禾更覺得不滿。

此時偌大的寢殿裏只有洛禾一人，洛禾覺得無比孤獨，她有些害怕自己的未來，她不願意將來自己也會變成深宮怨婦，她不願意一輩子都被囚禁在皇宮之中，她更不願意與其他妃嬪一樣爭風吃醋，搶奪恩寵，那樣的日子讓她絕望。

她從小在宮中長大，那些後宮妃嬪見了太多，什麼骯髒的手段洛禾都見過，為了重獲恩寵而想方設法的懷孕，為了地位權力而殘害其他妃嬪的皇子，這樣的事例太多了。

以前皇祖母貴為皇后，便下令處死過很多的妃嬪，在自己的眼中，皇祖母一直都是一個溫柔慈祥的人，可在其他人的眼中，皇祖母卻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自己曾經親眼所見皇祖母把一個妃嬪的臉划傷，那個妃嬪看起來非常害怕，被划傷臉之後她很絕望，沒過多久便聽說她自殺了，當時皇祖母只是冷冷的吩咐拉下去燒了，而皇祖父卻從不過問此事，他什麼都不管，任憑那些後宮的女子為了各種目的爭得你死我活。

之後父親當了皇帝以後，後宮依舊如此亂，現在白御天成為了皇帝，他卻沒有開設三宮六院，雖然後宮一片寧靜，可誰知道將來白隱做了皇帝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所有人都讓自己選擇相信白隱，可只有自己心裏清楚，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會變質的，包括愛，白隱現在愛自己，可不代表他將來也會愛自己，愛情是最脆弱的，如果自己現在全身心的把希望都寄托在白隱的身上，那將來白隱拋棄了自己，那自己又該如何呢？只怕再沒有任何勇氣活下去了吧。

洛禾傷神的想着，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是越來越容易哭了。

她似乎總覺得自己很委屈，但又不知道到底委屈什麼。

可能是太過於依賴白隱了吧，所以總是在意白隱對自己的態度，也總是不自覺的多想。

“怎麼突然又哭了？”白隱溫柔的聲音傳來，洛禾有些茫然的睜開眼睛，不知何時，白隱早已來到了自己的身旁，他正一臉擔憂的看着自己，可自己卻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而沒有發現。

不知白隱來了多久了？

洛禾有些委屈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

白隱邊為洛禾擦眼淚邊說道“我怕打擾你休息便輕手輕腳的進來了，是不是嚇了一跳?”

洛禾故作堅強道“沒有！你怎麼可能嚇得到我?”

白隱認真的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哭?”

洛禾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小聲說道“因為你不愛我了，我心裏難受。”

白隱哭笑不得道“你總是瞎想什麼?我怎麼可能會不愛你呢？我愛你愛的都快要瘋了，你還要害怕什麼？”

洛禾楚楚可憐的看着白隱吼道“如果你愛我，你為什麼要讓他們打我三十大板?為什麼要讓我遍體鱗傷?我現在的身體非常疼，這都是因為你。”

白隱嚴肅的說道“洛禾，對不起，我真的無可奈何，你犯了錯，還總是不自知，我當然得給你一個教訓，我不能繼續縱容你下去了，因為那樣做只會害了你，我得讓你明白一些道理，而不是一味的溺愛，你從小便被溺愛着，沒有人教過你為人處世的道理，你還懵懵懂懂之時，便突然發生了那麼多的變故，你就已經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我心疼你，同樣我也擔憂你，我想讓你成長，我希望你可以越來越堅強。”

洛禾不滿道“我不管，你總是有這麼多的大道理，可受苦的卻總是我，你總是傷害我，我討厭你，明明你說過會保護好我的，可你卻總是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既然你要保護我，又何必我成長懂事?我情願永遠都不懂事，我就喜歡瞎胡鬧，從小我就習慣了胡作非為，沒有人敢管我，也沒有人敢傷害我，白隱，我真的很疼，你到底明不明白?”

白隱痛苦的說道“我知道你很疼，因為我的心也疼極了，洛禾，對不起，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日後你再犯錯，我就懲罰我自己，我再也不會懲罰你了。”

洛禾含淚道“為什麼你做事情總是這麼極端?誰也不用受到懲罰不就可以了嗎？”

白隱沉聲說道“洛禾你太天真了，事情哪有這麼簡單?這裏是宮裏，人多眼雜，我們的所作所為都瞞不過父皇的，宮規嚴謹，任何人都不能例外，違反了宮規就應該受到懲罰，否則如何服眾?”

洛禾不服氣道“按照你這樣的說法，那當太子妃還有什麼意思?我之前是護國公主的時候也沒有遵從過所謂的宮規，照樣沒有人敢妄議，怎麼到了你這裏反而如此畏畏縮縮呢？宮規是人定的，如果不合適那我們重新修改就好了，我只是去了大牢而已，怎麼就違背宮規了?”

白隱輕聲說道“那大牢豈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去的?只有刑部之人才被允許進入大牢，你是後宮之人，根本不被允許隨意參與政事，一旦落人口舌，那些大臣便會趁機向父皇進言，到時候便麻煩了。”

洛禾抬眸問道“白隱，你也覺得女子不能隨意干涉政事嗎？”

白隱搖搖頭道“我對女子沒有任何偏見，我並不認為女子比不上男子，反而有很多女子比男子還要優秀，就比如你，在你的面前，我都覺得自愧不如，只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文武百官的重男輕女思想太過於根深蒂固，所以女子參政才不會被世人所容，而且女子參政的道路還任重道遠啊。”

洛禾小聲嘀咕道“反正我不會原諒你。”

白隱對洛禾的這副小孩子脾氣有些無奈，他輕笑道“我知道自己犯了十惡不赦的錯，洛禾，你想要怎麼樣都可以，我現在任你處置如何？”

洛禾冷聲道“你是太子殿下，我能把你怎麼樣？我可不敢！”

白隱打趣道“洛禾，你有什麼不敢的，你的膽子大的很，你什麼時候怕過我?我這個太子殿下在你的面前都不敢高聲一句。”

白隱說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麥芽糖道“這種糖太甜膩了，不能多吃，日後還是盡量不要吃了。”

洛禾說道“反正已經買回來了，不吃的話只能浪費了，我現在受了傷不能吃，那你吃了吧。”

白隱笑道“我不吃你的，給你留着呢，等你傷好以後再吃。”

洛禾嘲諷的說道“你這個太子殿下當的真是稱職，人人都擁護你，大家也只聽你的話，終究我只是一個笑話，韓磊是這樣，李青雲也是這樣。”

白隱柔聲說道“我擁護你不就行了嗎？他們聽我的話，我卻只聽你一人的話，到底還是你最厲害啊！”

洛禾終於笑了出來，她說道“你就會說一些好話來哄我開心，白隱，我真不明白你的心思，我總是看不透你。”

白隱輕聲道“那是因為你的心裏裝的東西太多了，而我的心裏卻只有你一個人，所以我最了解你，你卻不了解我。”

“別說了”洛禾問道“明天張子淵行刑你會不會去？”

“我不去了”白隱說道“我想留在宮裏陪你，那裏太血腥了，監刑的那麼多人，我去不去也無所謂。”

洛禾認真的說道“你去吧，幫我為張子淵帶一壺送行酒，我現在身上有傷不能去，你便代我去吧。”

白隱沉聲說道“洛禾，你可知我是太子，我怎麼能為一個死刑犯送行呢？你這樣做讓那些大臣如何看我?天下百姓又會如何看我?我不能做這種與身份不符之事。”

洛禾拉住白隱的手說道“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讓別人代替一下，又不是非得你親自送酒。”

白隱冷聲說道“我不會這樣做的，之前我把該說的話已經全都和他說過了，我們兩個再見面也沒有任何意義，我更不會冒風險的給他送酒，洛禾，你就不要異想天開了，這件事情不要再插手了，就讓一切都過去吧，可以嗎？”

洛禾點點頭道“好吧，我也不想讓你為難了，聽你的總可以了吧，反正人也要死了，喝不喝酒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