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意歡
“太子對此有何看法?”官家喘着粗氣,好不容易拼湊出了這一句話。
太子雍就站在龍階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聽到官家的文化,他緩緩開口,“回父皇的話,此事牽扯甚大,還需觀察一番。”
“觀察,難道要等西涼攻下邊境,太子再做定奪嗎?”這時,張閣老突然淡淡的出聲,聲音平淡,但語氣凌厲。
這張閣老與溫氏一族頗有淵源,一直都看太子不順眼,朝堂上,沒少挑他的刺,而太子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任由張閣老說他。
等下了朝,途經太子身邊的時候,張閣老還冷冷的哼了一聲。
而太子身邊的官僚看到張閣老這麼不恭敬的樣子,都憤憤不平。
“太子,這張閣老為老不尊,對太子毫無禮數,再不教訓一下,人都要翻天了。”說話的是太子一黨的人。
而他一開口,其他人均是附和。
太子雍一身朝服,看着太和階下的眾人,淡淡的說道,“西涼之事還未定奪,諸位還是多想想,派誰去平亂才是正道。”
說完,太子便一甩綉跑下了太和階,往東宮的方向去了。
東宮佔據很大,裏面住着的都是太子的妃嬪,而太子一回東宮,就聽說太子妃病了,頭疼的厲害,吃不下去飯,臉色十分的虛弱蒼白。
他想了想,先回自己的房內將朝服換了,這才獨自去了秀陽宮,秀陽宮,是太子妃的寢宮,太子妃溫氏性溫和,不喜吵鬧,身邊伺候的人很少,太子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守在門口的老嬤嬤,宮苑裏,還有一個洒掃落葉的宮女。
“太子妃呢?”
守門的嬤嬤還沒有說話,從殿內,走出來了一個宮女,是太子妃的貼身宮女蓖花,看到了太子雍,欣喜道,“太子你可終於來了,快勸勸太子妃吧。”
“人怎麼樣了?”
蓖花起身,忙道,“一直都頭疼的厲害,可娘娘就是不願意請御醫,奴婢也沒法子啊。”
太子雍臉色一沉,往內殿走去,透過暈黃的紗幔,看到了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溫氏,“把帷幔掀起來。”
“是。”
幾聲輕咳響起,太子妃溫氏扭頭,看到了二人,正要從榻上爬了起來,便見蓖花連忙過來將她扶住。
“娘娘,你莫要逞強了,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就要撐不住了。”
溫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就將蓖花嚇得當場跪在了地上,太子走了過來,看到要下榻行禮的她,問道,“為何病了不輕御醫?”
“臣妾並無大礙,太子不必擔憂。”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太子雍給摁了下去,“躺下。”
“來人,去請石太醫。”
太子一開口,溫氏在沒有多說什麼,等到石太醫來了后,給把了脈,才發現,太子妃的腦子裏長了一個結塊,當時沒有醫治好,這才時不時的頭疼。
“什麼時候結的?”太子問。
石太醫嘆氣,“看樣子,有些時候了。”隨後,又朝着太子妃問道,“娘娘可是什麼時候腦子受過劇烈的撞擊?”
話一落,不止蓖花,那太子夫婦二人均是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
“有五六年了。”太子開口。
石太醫點點頭,“那在這期間,娘娘可曾服用過什麼?”
“一直睡眠不好,便日日點着寧神香才能睡着。”
聞言,石太醫為難道,“這淤結的塊在娘娘的腦子裏久了,怕是長此以往,性命不保啊。”
“什麼?!”蓖花低呼一聲。
太子一愣,太子妃卻似乎淡淡的,還鬆了一口氣。
“有辦法醫治嗎?”
“這個不好說。”石太醫繼續道,“至今為止,微臣只是在醫書中見到過在腦子裏長了瘤的病患,長涇錄中記載,這開顱之術,能將患者腦中結塊去除,但我朝從未有此先例,怕是出了人命,微臣擔當不起啊。”說著,石太醫跪倒在了地上,佝僂的身子有些顫抖。
太子雍的眼神陰狠,手弧一勾,順勢掐住了石太醫的脖子,“救不了太子妃,爾等都去死。”
石太醫臉色驚恐,發青的厲害。
太子妃溫氏臉色一驚,立馬蜷縮起了身子,卻看到蒼老奄奄一息的石太醫,心下驟痛,連忙爬了起來,抓住了同意倉皇的蓖花的手,開口‘太子,我無礙,石太醫快喘不上氣而來了。”
溫軟細語喚回了太子雍的神智,他一甩手,將石太醫扔到了一旁,復又帶着陰狠的眼神朝着溫氏看了過去,看到溫氏驚恐的眼神,連忙合下眼,平靜了一下。
石太醫拿起藥箱,行完禮說了句去寫方子就下去了,腿腳匆匆,顯然是被太子雍給嚇着了。
溫氏的腦中卻立馬浮現出了幾年前,她難產後,秀陽宮凄厲的慘景。
“娘娘,孩子,孩子沒了--”
“是誰,是誰指使你們做的?”
血染紅了一片,他一身黑袍走了進來,疼。
“為什麼,為什麼?”
蜿蜒的疼痛從心口蔓延開來,當年的場景一想起來,就痛,腦子撞在雕花木椅上,流出了大量的鮮血,紅的耀眼,紅的滲人。
“你想什麼呢?”
“啊!”溫氏一抬眸,就看到了絕情的狠辣眼神,她瞬間喚回了思緒,垂眸,“沒什麼。”
“我早聽聞相府里有一位神醫,曾經給阿寕治過病,一會兒我便派人去問一番,讓他來給你醫治。”
“有勞太子了。”
而顧寕得知太子妃突然病了的消息是在京城的大街上,長街上,人滿為患,而官府的官兵正在貼告示。
顧寕途經人群的時候,聽說了那貼的告示是為了尋找天下的神醫,來給太子妃溫氏治病的。
顧寕專門鑽了進去看了幾眼,發現是真的后,便回府了,一回府,就聽說太子府的人來了,找古黍子呢。
顧寕回了莫軒閣,看到晴姐兒在院子裏的樹下坐着,粉糰子一個,她忽而眼神落寞,周身變得空虛了起來。
“嫂嫂,你回來了。”晴姐兒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立馬從榻椅上跳了下來,蹦躂着小短腿朝着顧寕跑了過來。
顧寕抱住了晴姐兒的小身子,將人摟到了懷裏。
“小祖宗嘞,你嫂嫂身子可不好,別折騰她。”虎頭看到了晴姐兒的動作,不由得笑着出聲。
顧寕搖搖頭,“無礙。”
“嫂嫂,那我下來了,牽着你走。”晴姐兒很聽話,立馬爬了下來,牽着顧寕的手往樹下走去。
今個兒,天氣不是那麼的陰寒,太陽高升,顧寕便隨着晴姐兒坐在了院子裏,丫鬟們立馬給上了茶。
可顧寕後來,早就不能喝茶了。
“嫂嫂,聽說有位娘娘病了,還要找神醫治病呢,你的病好了嗎?”晴姐兒捏着一塊糕點,濕漉漉的大眼睛像是小鹿一般看向了顧寕。
顧寕靠在藤椅上,聞言,淡淡的出聲,“嫂嫂的病早就好了。”
“那嫂嫂是不是可以給我講故事了?”突然,晴姐兒興奮的跳了下來,趴在了顧寕的腿腳上,順勢上了顧寕的腿上,窩在了顧寕的懷裏。
之前,晴姐兒也經常來找顧寕,顧寕便那些一些小故事哄晴姐兒,豈料,晴姐兒聽上了癮,覺得她比說書的還說的厲害,便常常纏着顧寕講故事。
顧寕順勢攬住了晴姐兒的小身體,說道,“這次想聽什麼故事?”
“嫂嫂講的我都愛聽。”
顧寕失笑,攬着她的身子,往上扶了扶,“你這小嘴什麼視乎這麼甜了。”
“嫂嫂教的。”晴姐兒害羞一笑。
顧寕看着她,卻嘆了口氣,將人往緊里抱了抱。
“從前啊,有一個小公主,生活的無憂無慮,祖母寵她,父親愛她,母親疼她,可小公主的叔叔啊,嫉妒父親,便將這一家子人都給殺了,只留下小公主一個人在世上生活,孤苦伶仃。後來,小公主慢慢的長大了,嫁給了一個英俊瀟洒的公子,可公子是叔叔的手下,小公主不敢付出真心,二人一直都相敬如賓的生活着,知道有一天,小公主父親的手下告知小公主,殺人兇手是小公主的相公---”
“啊,嫂嫂,怎麼會這樣,那小公主以後該怎麼辦啊?”晴姐兒揪心的擰巴着一張小臉。
顧寕眼神無波,淡淡的說道,“對啊,小公主知道了真相,夜不能寐,自此,染上了病,身子一直好不利索,卻還是想着要為父親雪恨,可糟糕的事情又來了,小公主破敗的身子突然懷孕,懷上了仇人的孩子,小公主撕心裂肺,卻毫無辦法,忍痛,打算將孩子生下來,一直都鬱鬱寡歡,所有的人的都罵她,都說她優柔寡斷,她藏在心底的事兒越來越多,導致鬱結於心,身子一落千丈,後來啊,在有心人的陷害下,直接難產了,孩子死了,小公主的心也跟着死了--”
“嫂嫂---”晴姐兒害怕極了,她看到了嫂嫂眼角落下的淚痕,溜到了她的脖子裏,冰冰涼涼的,刺痛。
顧寕看她,“怎麼了,不聽了?”
“嫂嫂,你哭了。”
顧寕一震,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淚?她竟然哭了---
“嫂嫂,那後來呢,小公主怎麼了?她的相公有懺悔嗎?”
“後來啊,小公主---”咳咳,顧寕突然咳血,直接染紅了衣裳,嚇得晴姐兒白了臉,“嫂嫂,你怎麼了,怎麼了?”
顧寕忙拿出手帕將血清理了一下,抱住了嚇着的晴姐兒,“沒事,都是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嫂嫂,病了要喝葯的,不然的話,病就好不了。”晴姐兒鼓了箍嘴朝着顧寕說道。
顧寕磨砂了一下晴姐兒的鼻子,低聲道,“嫂嫂知道了。”
二人正在說話着,晴姐兒還想要知道故事的結局,卻被身後的人給嚇了一跳,“大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嚇我一跳。”
顧寕看到了寧卓宗,沒有起身,只是用披風擋住了裙衫上的血。
“晴姐兒跟你嫂嫂在說些什麼呢,笑的這麼開心。”寧卓宗一身雕袍,俯身,摸了摸晴姐兒的頭。
“我沒有笑,嫂嫂再給我講故事呢,故事裏有個大壞蛋,欺負小公主,還害死了小公主的家人,我討厭他。”晴姐兒拽進了自己的小拳頭,咬着兩顆還沒長大的貝齒惡狠狠的說道。
寧卓宗覺得可愛,更是歡暢,“什麼大壞蛋將晴姐兒氣成了這樣?”
聞言,晴姐兒連忙拉住顧寕的手,“嫂嫂,你快給大哥哥說,那個大壞蛋是怎麼欺負小公主的?”
“晴姐兒,該用午膳了,你快歇會去,省的你母親着急。”顧寕忽略了晴姐兒的話,轉了話鋒。
話落,晴姐兒卻撇撇嘴,“我母親又出去了,我才來找嫂嫂解悶兒的。”
二人一愣,寧卓宗將晴姐兒抱住,放到了椅子上,吩咐人上了午膳。
“今個兒,晴姐兒就陪你嫂嫂好好吃飯。”
“好呀好呀。”晴姐兒鼓掌笑了。
顧寕什麼都沒說,沉默的吃完了午膳,便將晴姐兒送走了,自己回了莫軒閣休息去了。
未時的時候,前院,突然傳來了消息,說是相爺請了京中近日最有名的伶人來了府里,邀請顧寕前去觀看。
“我身子不便,想休息一會兒,你們去看吧。”顧寕看着門口的驚風的,淡淡的說道。
驚風卻是連忙跪地,“夫人,相爺說了,若是您不去的話,這伶人就要被打死,屬下也活不了。”
但顧寕聽了,只是翻頁的手頓了一下,便在沒有什麼反應。
雖說都初春了,可天兒依舊很冷,驚風在地上跪的臉色發青,鼻子通紅的,身子都有些軟了,顧寕不為所動,一直在屋內看着書,直到虎頭走了進來。
“王爺,驚風在外跪着作甚?”
“他愛跪着便跪着,不用管。”
驚風以前一直認為顧寕是個善良之人,不會讓別人因她而死,如今,竟然變得如此的狠心了,他不由的心底一怔。
“夫人,相爺是看您一直鬱鬱寡歡,便為了給您製造驚喜,才讓您去聽曲兒的,您就賞臉去瞧瞧吧。”
門外,驚風的聲音傳了進來,虎頭聽了,連忙看向了坐在軟榻上翻書的顧寕,卻見顧寕沒有絲毫的反應,逕自看着書,不由得挑了挑額,“王爺,你真的不去?”
“不去。”
虎頭聞言,扯着顧寕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看到了跪在寒風中的驚風,冷冷的嗤笑了一聲,活該,便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