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和你一起
兩頭尖尖竹籃子，籃子裏放着“三才”，茶水和酒，還有一束米黃色的鮮花，像這等鮮花哪怕是在縣城亦是不好買。
別人家家戶戶貼春聯，聞家卻是不能，順帶着的老屋墩梁涼的家亦是沒有貼，聞家大門兩側貼着的還是母親當初過世時貼的對聯，雖然已經被風撕破不可見，但在農村，親人去世，三年不準貼紅對聯，一則是為了對去世親人的尊重，二則為了悼念，三則似乎牽扯到迷信之事，聞一刀念小學的時候似乎聽村裏的老人說起過，說是家裏親人過世，貼了紅對聯的話，那已逝仙人便就不敢回家了。
這等話沒人知道真假，但這等習俗自聞一刀小時候便知道，他提着竹籃子，因為屁股和腰的緣故，暫時走在最後，看着前面的父親和梁叔忍不住一陣恍惚，原本應該是同姓的人一起上山的，但在他家，卻是不可能存在。
以前小時候，聞一刀見着村裡同姓的人結伴上山，還很好奇的問父親為什麼他們不去，父親只是沉默，沒有說話，若是聞一刀再度問起，那父親鐵定是會發火的，很奇怪的是那時候母親也不會去哄他，漸漸長大后也就不再問了，習慣了春節就只是吃飯糰圓而已，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是因為自己家沒有長輩，準確的說過世的長輩親人都不在這裏，哪怕姑姑拿回了爺爺奶奶的遺像，但……
岔路口左拐，路過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經過一個池塘，上坡，便到了梁家，聞家父子站在上山的道路口，梁涼從家裏走出，肩上扛着鐵鍬，手上拿着竹刀道“老聞，你扶着點一刀，山路不好走……”
聞父其實已然落在了聞一刀的身後，時不時的會托着點聞一刀，那個竹籃子始終在聞一刀的手上，他很倔強的死活不肯讓給父親或者是梁叔來拿，只因為裏面的那一束花……
陸續與人上山，但也陸續有人下山，大伙兒樂樂呵呵的，絲毫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聞一刀一路上便見到很多人與父親和梁叔打招呼，甚至有的時候還會駐足片刻，小聊一會這才繼續上山。
山葬，在村裡成習百多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死後便也就只能回歸養育一方水土的山山水水了。
開墾出來的農地的一頭，一座孤墳合墓立在那兒，些許積雪尚未融化，墳頭四周有着堆砌的石塊，也有頑強的枯藤環繞，聞一刀將竹籃子放在墳頭，立於一邊看着父親和梁叔劈砍着那些藤條。
這裏葬的是梁叔的父母……
一陣鞭炮聲響起，撒茶敬酒，隨後便是三人陸續的跪首扣頭，接仙人回家過年，等一應結束便再次啟程前往更高一處的小山頭。
聞一刀站在山頭之上，依稀能看到家的方向，那兒有炊煙不斷上升，然後匯聚在天空中的黃煙中，不斷壓城，聞一刀使不上勁，故而給母親帶新帽子和劈砍藤條的事情交給了父親和梁叔，山中多樹藤，尤其在山間，那等藤條粗壯且任性十足，忙活了好半響這才稍微弄的乾淨了些。
聞一刀跪着燒紙錢，然後待鞭炮聲響起，這才跪下磕頭，嘴中不斷輕聲道“娘，回家過年了，保佑老爹身子健康，保佑兒子事業有成，保佑……”
等被父親扶起時，梁涼卻是整理了下衣衫，準備祭拜，但卻是被聞父給拉住道“誒，老梁，不用了……”
梁涼拍了拍聞父的手淡淡笑道“按理說，你得叫我一聲妹夫，一刀我是外甥，而這兒睡着的我得叫上一聲大姐，怎麼能不拜，若是被琳琳知道了，那還不得削死我……”
等他恭敬拜完，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這等嘆氣來自於負手而立的聞建軍，還有在邊上眨着紅眼圈的聞一刀。
落在最後走的聞一刀打開手機喃喃道“筱雨姐，我在我娘這兒，保佑你身子健康，事業有成，越老越漂亮，我娘一定會保佑你的……”
隨着鞭炮聲響起，晏家也已經準備吃飯，與聞家不一樣的是，這兒並沒有那麼多繁瑣的禮節習俗，舊瓦房子的泥巴廳中的小四方桌上，擺着幾碗菜，有魚有肉有雞子，因為老公沒回來，故而晏艷母女選擇了在娘家過年，再加上提前一天選擇請假回來的鍋鍋，晏氏家族竟是如同以前孩子沒長大一般團圓，唯獨多了一個小丫頭琪琪，少了一個鬼頭鬼腦，煞是可愛的另外一個小傢伙。
如同之前幾天那般說著八卦和笑話，時不時便噴出一口飯出來，只是晏筱雨內心深處卻並沒表面上那麼開心，這來自於午時的那個短訊。
當時的晏筱雨正在和晏艷幫母親準備晚飯，等看到聞一刀的那個短訊時，便猛然臉色通紅，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晏母問她怎麼了，她緩緩搖頭說沒什麼。
若說真沒什麼那也就算了，但這輩子甚少見到親人去世的晏筱雨卻是內心深處咕嚕一聲似有水花濺起一般波瀾。
一個人，不管他到底如何，但那些年來對自己那般好不是假的，更可況會在已逝母親的墳前跟自己出這等話，應該，應該能說明些什麼問題吧。
晏筱雨動蕩的心又起了漣漪，原本前兩天見到聞一刀出事就沒能忍住回了信息，更何況這一次了，她回復道“雖然我沒法子親自前去，但還請代我跟阿姨問聲好，也讓她保佑你身體健康，事業有成……”
晚飯吃的心不在焉，更有些失了魂一般，好在有小丫頭琪琪和趕回來的鍋鍋能沖淡某些不好的念頭。
晏筱雨下意識的扭頭看向鍋鍋，自己這個弟弟其實與聞一刀的年齡差不多，但不管是談吐，閱歷、經歷和能力，聞一刀都會穩穩勝上一籌，只是，如果自己真的向聞一刀提出某些要求，真的合適嗎？
像母親所說的那樣，若是那個小聞在大一些，那就……
世上沒有什麼如果和假設，晏筱雨暗暗吐了口氣，放下碗筷，微笑道“我吃飽了……”
似乎不是真的吃飽了，而是真的想明白了，既如此，那就按照自己的本心走吧，不管是不是半路夫妻，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一天，一個小時，那也應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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