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天都變了
楚衣越說,嘴角的血流得越快。
程靜書泣不成聲,道:“別說了,楚衣,你別說了!對不起,對不起…若不是我任性非要來,你也不至於…楚衣,你別睡,你堅持住!你見識過我的醫術,我都沒有放棄你,你更不可以!你若是沒了,我這輩子都背負着一條人命,你覺得我還能好好地過完這一生嗎!?”
楚衣搖頭,笑了笑,道:“楚衣…這一生,能遇到王爺這樣的主子,又能…又能得未來王妃以朋友相待,楚衣此生無憾了。若…若沒有你們,屬下…早就不知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這麼多年,我已經賺到了。而且…我,我不是為你,我是為了王爺,要是程小姐不…不在了,我們…王爺可怎麼…可怎麼辦啊!?”
程靜書哭得心都揪起來了。
她活了兩世,尤其在上一世,見了那麼多流血犧牲,見了那麼多人離開……
可她還是學不會釋懷!
她永遠都學不會看淡生死!!!
她尤記得上一世楚衣一貫看她不順眼,王爺面前勉強敷衍,王爺身後冷眼相待;
她也記得這一世楚衣是他為數不多能靠得住的朋友之一,他愛開玩笑,愛八卦,也熱衷於幫她追求厲北廷。
其實楚衣的心很簡單很簡單。
誰對王爺好,他就對誰好。
上一世,楚衣察覺她對厲北廷心懷叵測,並非真心,所以就對她不好;
這一世,楚衣知道她對厲北廷發自肺腑,出自真心,所以就對她好。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人,因為受了恩,就將主子當做唯一的人,怎麼能是這樣的結局呢!?
不可與!
程靜書的眼眶紅得像是和這殘酷戰場上隨處可見的鮮血似的。
濃稠、艷麗。
厲北廷也蹲在楚衣身邊,男人濃黑的眸此刻蘊藏着風暴。
他極力壓抑着,程靜書卻看得清清楚楚。
眼前人是厲北廷生死與共的兄弟啊!
他又該有多難受!!!
厲北廷緊緊地握住楚衣的手,開口時聲音像是含了這漫天的風沙,沙啞地厲害,道:“楚衣,別說話了,保存體力。再有,記住,不許自稱屬下了!本王什麼時候真的把你們當成屬下了。你跟着我多年,應該知道我的性子,不許死!”
語罷,厲北廷抱着楚衣到了空曠的地方。
程靜書迅速將荷包翻倒,倒出自己的瓶瓶罐罐。
她將霹靂火球遞給林棄,道:“林棄,聽說過霹靂火球吧!?這是改良版,威力更猛!誰敢再來傷害你們,扔出去!!!記住,此戰,必勝!厲雲承已經被我們生擒,他的私兵很快就回群龍無首,散成一盤散沙。”
“是!屬下明白!”林棄擦了擦眼角的淚,接過霹靂火球就再次衝進了戰場。
身後,烽火狼煙。
甚至偶有鮮熱的血濺在程靜書的臉上。
她眉目堅定,絲毫不為所動,全身心投入對楚衣的救治之中。
厲北廷握着楚衣的手,緩緩開口,道:“楚衣,你撐住!本王去替你報仇!”
他提劍就要衝出去。
程靜書沒有看他,只是開口,道:“王爺,你別去!”
厲北廷喉嚨滾動,反反覆復吞咽了好幾次,依舊無法咽下心中熊熊燃燒的大火。
他黑眸發紅,燃着怒……
程靜書道:“我已知曉你的內力沒有恢復。”
厲北廷腳步驟停。
程靜書將止血粉灑在楚衣的傷口上。
止血粉還未被吸收就被新鮮湧出的鮮血衝散。
她眸色也像是染上了這些血。
心裏急得不行,面上卻鎮定,手下動作也沉穩。
她勉強分了點眼神給厲北廷。
她抬着頭,仰視着披着戰甲的男人。
儒雅俊美,眸如鷹隼,即便失去內力,依舊殺氣凜然,氣場強大。
她微微牽了牽嘴角,道:“王爺,你已經受了傷,別再讓我擔心了…夠了,真的…你和段哥哥做的已經夠了,厲雲承敗局已定。你就陪着我,陪着楚衣,好不好!?”
“我要殺了他們!一個不留!靜兒,我……”
一雙染血的手握住了厲北廷的手。
他垂目。
心,忽地顫了顫。
靜兒是不是覺得他殺氣太重!?
靜兒會不會覺得他沒有憐憫之心!?
靜兒會不會被嚇着!?
靜兒會不會不喜歡他了!?
程靜書道:“王爺,厲雲承的兵死不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可若為了讓他們死,搭上你,這就和我有關係了。你別分我的心,楚衣的情況很危險,我要全身心投入。”
說完這番話,她也沒管厲北廷選擇留下還是奔赴戰場。
她低眉,竭盡全力用有限的藥材對付楚衣的傷勢。
沒多久。
她耳朵一動,忽地感受到大地的震顫。
她仍未抬頭,只是喊着;“王爺,有大隊人馬來了!?會不會是厲雲承的援兵!?”
厲北廷擰眉,趴在地面,貼面聽了聽,道:“我去看看!你……”
“我能護好自己和楚衣!你放心吧!”
“嗯。”
厲北廷持劍離開。
……
戰勢,原本因厲雲承的被擒而朝着厲北廷這方倒。
可忽地,厲雲承的人馬一改低迷的士氣,竟又瘋狂開始抵抗。
原來,有私兵尋到了私兵長的屍體。
就在懸崖下,掛在樹上,人早就沒了氣……
私兵長是私兵們的靈魂人物。
私兵長在私兵心中的地位比厲雲承這個坐享其成的主子的地位高得多。
私兵長的屍體一出現,這些私兵就跟瘋了一樣。
有人喊着:“為私兵長和成王殿下報仇!私兵長死得這麼慘,肯定是敵人乾的!沖啊……”
士氣如虹!
田一一都被這震天的呼喊擾得眉心都忍不住跳了跳。
流川疾步跑來,難得對程靜書露出好臉色,道:“程小姐,主子讓我帶你離開。現在戰勢不明,您留下來會有危險。你的安危是主子最大的後盾,您安全了,主子才能安心抗敵,還望程小姐不要讓主子擔憂,讓屬下為難。”
“你幫我找個木板車,我得把楚衣帶走,還有厲雲承,也得帶走。”
“這麼緊要的關頭,你讓我上哪兒去找木板車!?”
程靜書靜靜看着流川,道:“流川,如果受傷的是你,我也會這樣做。”
“你…你就不能收一收你那悲天憫人的聖母之心嗎!?你就不能讓主子的人生順遂一點、好過一點嗎!?”
“如果你指的悲天憫人的聖母之心是我不肯放棄楚衣,那抱歉,我收不了,也不可能收。”
“你…等着,別傻蹲在這裏,遇到危險記得跑。我去去就來。”
沒多久,流川當真拖着一個木板車來了。
流川將楚衣抱到木板車上平躺着,而後拖着木板車,護着程靜書往外走。
身後硝煙瀰漫,叫喊聲越來越強烈。
雙方的士氣都高昂了起來。
如今,倒真難說,孰能勝孰會敗。
戰機,總在一瞬之間。
不到最後,難斷成敗。
流川和程靜書在小道上遇到了厲北廷。
他身後跟着大隊人馬。
大隊人馬中間有一駕華美馬車。
厲北廷見到程靜書,猛夾馬腹,疾馳到她面前,道:“靜兒,陛下來了。”
程靜書蹙眉,問:“幫誰!?”
“不知道。”
“你打算怎麼辦!?”
“陛下現在只想阻止這場戰爭。畢竟,皇子開戰,兄弟相殘,並不是什麼佳話。”
“阻止!?你不會妥協了吧!?”
厲北廷搖頭,道:“我告訴陛下,這一次本王絕不會放過厲雲承。”
程靜書這才放心,問:“陛下應該帶了軍醫吧!?”
“什麼意思!?”
“既然想止戰,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程靜書上前,仗着身後的南齊靜王殿下,暢通無阻地倒了馬車前。
她恭敬道:“陛下,民女程靜書有事相求。”
“程靜書!?程家那小女兒!?”
“回陛下話,正是民女。”
皇帝掀開簾幕。
他打量着程靜書,道:“朕聽說,朕的兩個兒子為了你居然掀起戰火。你…不簡單。”
程靜書沒想到剛開口就被人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
她不卑不亢,道:“民女不知陛下何意,皇子們都已成年,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至於為了一個姑娘做出這麼幼稚的事。陛下心裏其實非常清楚此戰開戰的原因,何必要將這把火燒到民女身上呢!?民女請求陛下借軍醫一用,民女朋友身受重傷,命垂一線,需要陛下幫忙,還望陛下悲憫蒼生,救民女朋友一命。”
“牙尖嘴利!朕不借又如何!?”
這時,厲北廷上前,與她跪在一起,道:“陛下,受傷之人乃兒臣的生死之交,這些年若沒有他,兒臣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望陛下憐憫,救楚衣一命。”
“北廷!你……”
“陛下,兒臣求您!”
“准了!”
軍醫所帶藥材、器具非常全。
程靜書看到這些東西就像是看到了楚衣的希望。
她立馬就近尋了塊空地就開始給楚衣做手術。
一旦投入手術,她再也注意不到周遭。
不知道誰勝了,誰敗了;
不知道誰傷了,誰死了;
也不知道誰哭了,誰笑了。
她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手術,等她回過神來,天都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