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終是走不到一起
房門推開，一股子藥味兒充斥在屋子裏。
這個天氣不算涼，但雪煙蓉的屋子裏卻燃着炭火。
整個屋子宛如一塊蒸籠，熱乎乎的，風晚清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床榻上的側躺着的女子。
身子懶散斜躺，手裏拿着一本書卷，似乎是睡著了，柔和的睫毛輕垂，遮住了眼底的瀲灧。
風晚清頓在門口，早聽到了雪煙蓉病重的消息，但是卻沒想到竟病成了這個樣子。
她往日裏算不得身強體壯，卻好歹也算是豐腴粉嫩。
但此刻一腔病態，臉色蒼白，頭髮都是那麼亂。
尚書大人在身後盯着：“娘娘？”
風晚清回頭問了一句：“紀大人的三公子呢？自家娘子病成這個模樣，為何不見三公子在旁？”
尚書大人有些語塞，似乎是不知道該什麼說，整個人略顯尷尬。
“這……這，櫟兒似乎是有事外出了。”
風晚清唇瓣輕抿，眼底略怒。
雪煙蓉終究是悲劇了……
這些年，她和紀流櫟成親雖然相安無事，沒有多大的矛盾。
兩個人也算是相敬如賓，但雪煙蓉一直無所出，就在一年前，紀流櫟連娶三門妾室，寵妾滅妻子。
行為可謂是十分的惡劣。
“紀大人，煙兒再怎麼不好，也是從我風家嫁出去的，曾是本宮的父親親自將她的名字寫在族譜上的。”
“現如今，煙兒過的這般凄慘，紀大人當真沒什麼要說的嗎？”
尚書大人雙腿一抖，連帶着身後一干妻妾都跪了下來。
風晚清冷哼一聲，身後那妾室也算是個大膽的，竟小心翼翼的開口了。
“望皇後娘娘明鑒，不是我們紀家虧待了煙兒，煙兒嫁入紀府這些年，闔家上下待她如親生。”
“櫟兒更是待她如心尖寵，但煙兒肚子一直沒響動。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後來請了郎中來瞧，才知道煙兒這些年一直服用避子葯……”
風晚清身形一怔，恨嗎？
曾經是恨的，可現如今，相安無事，該受到的懲罰也都已經受到了。
風晚清輕輕嘆息：“可找人來瞧過？情況如何？”
尚書大人忙開口：“回皇後娘娘，三媳婦兒身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風晚清身形又是一怔，略疲憊的閉上了眼。
輕輕擺手：“本宮知道了，你們先退下。”
尚書大人等都退下了，將房門關上。
風晚清抬步，緩緩朝着雪煙蓉走去。
榻上的雪煙蓉，手一松，手裏的書卷砸落在地。
她那一雙似是蒙了灰塵的雙眸也緩緩睜開。
“姐……姐姐，你來了？我是做夢了嗎？為何會瞧見姐姐？”
“姐姐……姐姐貴為皇后，怎麼會來看我這個病秧子呢？”
她氣若遊絲，聲音比起以前更加輕緩。
一句話落，竟是輕輕閉上了眼。
風晚清緩緩抬手，指尖撫上她的額間，將她額前凌亂的碎發撥開。
“不是很厲害么？為何今日將自己混成這幅模樣？”
雪煙蓉身子輕顫，淚水溢出眼角。
她抬手，指尖一把握住了風晚清的小手。
“真的是姐姐嗎？”
“我也不知道呢？一直想着過人上人的日子，機關算盡，無數念頭在心裏滋生……”
“可到頭來，不過是一把黃土，什麼都沒有得到。”
風晚清坐了下來：“何必呢？紅塵一夢，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強求也是無用。”
“姐姐……”雪煙蓉睜開眼盯着風晚清看，似乎是許久未見。
多久沒見面了呢？
足足有三年了吧……又或者四年？她大腦混沌，忽而清晰，忽而雜亂
竟是不知道多久沒見了。
輕輕的笑出聲音：“好久不見，姐姐……可還好？咳咳……”
風晚清點頭：“貴為皇后，有什麼不好的呢？”
這一生，終究還是以悲劇收場。
她想到了歐陽容告訴自己的那些話，上一輩子，歐陽逸繼承皇位。
將那些曾經算計過自己的人，一網打盡，每一個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這世間，又是哪裏來那麼多深仇大恨呢？
當初在婚宴上算計雪煙蓉，擺她一道，無非是給她一個安穩一生的日子。
縱使百般不是，卻逃不過冤冤相報何時了……
可到底，還是錯付了。
雪煙蓉咳得厲害了，手裏捏着帕子，嘴裏咳出來血絲。
風晚清就那麼盯着。
“何必呢？”
她說：“姐姐，也許是作孽太多了吧！原先一直過得好日子，卻總是貪心不足。”
“想要得到更多，看到姐姐被那麼多人呵護，總是心生涼薄怨妒，可現在……”
“我倒是覺得現世安穩，這樣也挺好的。”
風晚清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那麼盯着她。
這一件間屋子裏太熱，她被悶得出了熱汗。
午後的陽光斑駁的揮灑大地，清風吹拂，將窗外那一棵大樹吹的來回搖晃。
起風了呢……
雪煙蓉唇角微彎，躺在榻上，輕閉上了眼。
“年華……我欠你一條命。這是我要背負的血債……”
“風衣瀾……是我雪煙蓉此生唯一刻骨銘心愛過的人……”
她又開始說胡話了，說的絮絮叨叨，整個人都不好了。
淚落得越發凶，許是這些年一個人在紀府，總找不到一個體己人，以至於到了今日。
那些絡繹不絕的話語溢出唇角，透着無盡的悲涼。
“姐姐……你知道么？被……被伯父帶迴風府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樹上的少年。”
“他生的那麼帥氣，笑的那麼開心……似乎從不曾遇到什麼煩心事。”
那一年，盛夏，天氣越發炎熱了起來。
風府最多的就是梅數和梧桐。
梧桐泛着嫩芽，柳樹垂落，在樹下乘涼是最好的。
風晚清和風衣瀾一道在樹下吃着阿娘方才做出來的點心，喝着涼茶。
但風衣瀾性子活潑頑皮，也不怎麼聽勸，竟躥到了樹頭上。
阿爹領着一個小女娃進了府，風衣瀾正好側頭瞧出，雪白的貝齒，一臉春光燦爛的笑容。
似乎比盛夏的日頭還要耀眼。
雪煙蓉也跟着彎唇……
那一眼，便是一輩子。
她喜歡風衣瀾，發瘋了一樣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