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秋荷離開家鄉迎來新的學舞生涯

第81章 秋荷離開家鄉迎來新的學舞生涯

雲藝是一所綜合性高等藝術院校。在雲南尤其以舞蹈學院聞名遐邇。這次來到大茶村的兩名招生幹事,就是應舞蹈學院的囑託。從昆明市遠道而來,深入坊間的。

來時的路上,兩名穿着牛仔褲的一男一女年輕的招生幹事把車停在了高崗上。久久地打量群山,打量山中的小村落。以及今年春天剛修通的馬路。霧氣還沒有散盡,陽光打在薄霧上,視野中的下部變得一片金黃,上部,半個天空還泛着日出后不久的青色。宏觀地看去。他們想像不到大山之下的村寨里是怎樣的情形。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從腳下升起來,他們極少見到眼前的光景。這裏有着最純粹的生命的氣息。同時,兩名年輕的幹事,也很難把舞蹈這樣凌駕在物質生活之上的偏向於精神追求的、帶有文化信仰的、內涵和思想性的藝術,和眼前的平凡的紅土地聯繫到一起。

故此,他們久久地觀察,從自身上找原因。

就在不久前,在這裏出現了一個會跳舞的女孩。她籍籍無名,憑空出現,斬獲了地級市舞蹈大賽的第一名。據舞蹈學院的一名老師所說,她看到了舞蹈比賽的視頻。還特意做了一些了解。那個獲得了第一名的女孩,此前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舞蹈教育。她來自大山裡。身邊只有一名從北方而來的青年支教老師。

值得一提的是,她們的參賽劇目是民間傳統舞之中最盛行的舞蹈之一,傣族傳統孔雀舞。

簡言之,她們就地取材,傣鄉人跳傣鄉舞,結合獨特文化魅力,民族風情。這件事引起了舞蹈學院的興趣。

兩名幹事一邊觀察一邊討論着這件事,他們的口音不是西南官話方言,而是標準的普通話。

他們在高崗上喝光了一整瓶水,才鑽進車裏。車緩緩的開進大茶村。

他們先參觀了大茶村小學的舞蹈班。偏遠村落與舞蹈班這兩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個體在這裏相融。

那種極不相稱的感覺又強烈的出現了。就好像在荒蕪的沙漠裏看到了清澈的綠洲。這樣形容如果太流於表面的話,那麼也可以這樣來表達——流浪在街頭的雕塑藝術家。

隨後兩個幹事和陶慧珍一起陪大茶村小學的孩子們吃了午飯,他們的目的是深入鄉村的舞蹈藝術樣態,但也象徵性的談了談陶慧珍一直在做的義務教育。陶慧珍簡略地說了大茶村小學的年譜事迹,男招生幹事對此挺感興趣。女招生幹事對此不太感興趣。

男招生幹事更多的是在觀察當地的環境,他在山水環抱中體悟風土人情。他把視線移到陶慧珍的身上來,雙手鋪平在雙膝上想。她自己介紹說是東北人,可看上去,她和本地人更類似。

女招生幹事則更多的是在觀察僅有的十來個學生,從學舞蹈的角度她去分析,那些孩子的身材比例尚可。秋荷今天不在。但她仍然在腦海里時不時地浮現出“沙漠綠洲”“街頭的藝術家”的這樣的靈感。

“再上那座山腳看看如何?”在向村寨里的幾名寨民了解了一些當地的民間舞的傳承現狀之後。男招生幹事又提出去大茶山的山腳逛一逛。

陶慧珍帶他們去了。很快他們就站在大茶山的山腳上,能俯瞰大茶村的一角。這一角里包括了一彎清溪。

“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男幹事終於問了起來。

陶慧珍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指的是誰。“秋荷。”她答。眼裏就能看到秋荷家的小土房。

兩個招生幹事固然沒有道明來意,陶慧珍還是一下子就能明白。他們不會真的來調查當地的舞蹈文化。

“知道雲藝嗎?”女招生幹事問。

“聽說過,在雲南算是最好的藝術院校之一了。”陶慧珍說。

女招生幹事搖了搖頭:“沒有之一。”

陶慧珍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她討論,而是開門見山的問了起來:“你們學校關注到了這次昆明市的舞蹈比賽是吧?”

“陶老師之前是舞蹈演員?”女招生幹事沒有回答而是又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做了一年的舞蹈演員。”陶慧珍一五一十的陳述。

很明顯,女幹事的目光向回一縮。她似乎不太能想像得到,只有一年的舞蹈演員生涯經驗,卻能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一個山裡走出的舞蹈天才。那到底是她的天賦好,還是秋荷的天賦好呢?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課題。於是她試探地問:“秋荷以前就會跳舞嗎?”

“這地方,舞蹈和唱歌早就融進了傳統文化里。民間舞,尤其是孔雀舞大家都會跳上一段。但那孩子跳的同別人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陶慧珍左右望了望,像是在確認沒有別人在偷聽。才說:“在她身上應該有一些故事,使得她對綠孔雀情有獨鍾。她在跳孔雀舞的時候。賦予了舞蹈精神、信仰。還有繼承。”

像是一段傳說和神話。女招生幹事格外的感興趣。男招生幹事一直打望山川與蒼穹。女招生幹事還想再問一問秋荷背後的故事,究竟為何對綠孔雀情有獨鍾呢?感到陶慧珍並不想深談,便不再問。

男招生幹事開始講雲藝這所學校的歷史和今天。陶慧珍在一旁聽着。

女招生幹事將外套脫下來系在腰間,“陶老師也預感到了吧?舞蹈學院想破格錄取秋荷。你做過舞蹈演員當然也學過舞蹈。你應該明白舞蹈不僅僅是肢體的藝術就完了的。雖然我們所看到的舞蹈,全都是用肢體在表演。但演員絕不僅僅只是木偶。”

“培養藝術品格,提升思想境界。從頭開始練就基本功。學舞蹈理論,包括中外舞蹈史。想要學習到這麼多,只有在舞蹈學校才行,專業的環境,專業的老師。”

“秋荷家的條件不太行。我只擔心費用問題。她可能無法負擔高昂……”

“我們不遠千里來招生,減免一切費用當然是前提條件。陶老師,你不要以為只有你們支教才懂得為教育事業助力。我們藝術院校同樣可以。”還沒等陶慧珍把話說完。女幹事急道。她很善談。

“真的嗎?”

“真的啊。”

“那我來做做秋荷的思想工作。”

“做吧,馬上九月份開學,她就可以帶着這份證明到雲藝報道。雲藝每年都有申報的舞蹈比賽。說不定明年她可以為雲藝爭光。”

陶慧珍接過那紙證明。

陶慧珍打心裏是不太捨得讓秋荷離開她的身邊的。之前也有舞蹈團想要把秋荷帶走,陶慧珍拒絕了。她只想親自帶着秋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這一次有所區別,秋荷去了雲藝讀書,今後就能拿到舞蹈學院的學歷。

學校的專業水平也足夠了,她錯過不得。這應是她人生的另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假如讓她錯過了,說成是耽誤了她的舞蹈生涯也不過分。

突然就要把她的學生招走,又因為現實層面的原因不能拒絕。兩名年輕的幹事看得出來,陶慧珍明顯變得沉悶下來了。她看起來是那種樣子——想要找個地方一個人待一會兒,但又不得不咬着牙陪着他們站在山腳獃獃地望。

他們開始仔細思考陶慧珍這個支教老師了。她平凡的宛如只要一直後退,就能與身後的大山融為一體。這恰如其分又顯出了她的不凡。她活的好像忘記了自我。

這時,陶慧珍看到山腳下秋荷家的小院子裏有了動靜,秋荷從屋裏走到了院子裏。

“那就是秋荷”陶慧珍指着。

秋荷在院子裏坐下來,梆梆梆的剁着野菜。兩個年輕的招生幹事看過去,露出吃驚的眼光。

——

“雲藝的舞蹈學院打算破格錄取你,學費減免。還想重點培養你,明年幫你申報省級的舞蹈大賽。”陶慧珍找到秋荷時,她正在茶梯田裏勞作。她在她的背後直奔主題。

昆明市的兩名幹事來的那天秋荷倒是沒出現。可他們為了破格招秋荷入學的佳話,已經傳遍了整個傣鄉。

秋荷說:“我不去。”

“不去不行,論師資力量也好,教育環境也好,這是難得的機會。你只有去了那裏,才能有飛躍性的進步,知道不?”

“那我也不去。”秋荷不回頭,摘着鮮茶葉。

“秋荷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就可以不聽老師的話嗎?”

“您希望我去嗎?”

“我教你跳舞不就是想讓你有出息嗎?你說我想讓你去嗎?”陶慧珍有那麼一刻,像是一位苦口婆心的母親。

“那好,我去。”秋荷轉過頭來,臉上都是淚痕。她在哭。

陶慧珍對秋荷的哭泣視而不見,把一紙證明丟進眼前的茶簍里。“去吧,不要不放心家裏。身邊的人都會幫助照顧你的外公外婆。舞蹈學院也答應會組織志願者來幫忙收拾你家的茶田。”

說完陶慧珍轉身離開,她胸口處灼熱的難以呼吸。可她不能不這麼做。

因為路走的長了。離別這種事就會變得多了起來。縱觀生命的長河會發現,人生是由一次次的離別組成。你不離別別人,別人就會離別你。

——

秋荷獲得地級市的舞蹈大賽的第一名時,不但拿到了證書,還拿到了可觀的獎金。她把這筆錢拿出一部分來交給刀曉彤,算是還刀曉彤的錢,也算是帶着利息。要比刀曉彤當初奉獻的一筆多了很多。

剩下的一部分錢秋荷幫陶慧珍買了文具。她只給自己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作為她去大城市讀書的資金。

刀曉彤拿到錢后算了一筆賬,她想了幾個晝夜,最終決定去大城市實現夢想。她一刻都等不了,做下決定的當天便背着行囊上路了。走時,她不停地回看小小的村寨。陶慧珍送別她。她離別著陶慧珍。迎接着夢想。

秋荷去昆明報道的那一天的狀況,像極了當年在瀋陽站,文秀送別陶慧珍的那一幕。

通往縣城的中巴車開進了村口。門開了。

陶慧珍和秋荷都沒有哭。兩個人相互握別,陶慧珍順手把手腕上的象牙白錶鏈的腕錶摘下來,扣在了秋荷的手腕上:“以後沒有人叮囑你了,要學會更加努力。多看時間,多勉勵自己。”

這塊手錶是文秀送給陶慧珍的紀念物。文秀是陶慧珍最好的朋友。這塊手錶之前在文秀的手腕上戴了很多年。又在陶慧珍的手腕上戴了很多年。

秋荷摸着手錶,她不知道該說啥。中巴車的車喇叭在催促她的一瞬間,她直想要給陶慧珍跪下來,好好的對陶慧珍說聲感謝。陶慧珍卻沒有給她那樣的機會,把她推上了車。車門急不可耐的關上了。中巴車慌忙的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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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遙遠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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